如琢如磨(九)

如琢如磨(九)

當被那些□□的人抓住了的時候,傑森·陶德在心裏已經想好了逃跑的預案。

對於在哥譚長大的孩子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保護自己,為自己謀取一線生機,這是他們生存的基本本領。畢竟除了他們自己,根本就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

像他們這種在哥譚街頭流浪的小孩子,特別是像是傑森·陶德這種十幾歲的,如果沒有人資助的話,無非就是兩種命運,一種是在沒有成長之前夭折,另一種是長大之後淪為□□的最底層,甚至只能成為他們謀利的工具。

在哥譚的小巷裏混日子,和□□的人打交道成為了傑森·陶德必須要掌握的功課。他分明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不然也不能全手全腳的活到今天。然而在看着那些人逼近塞西莉亞的時候,他卻腦子一熱就挺身而出。

哦,對了,他現在甚至還不知道塞西莉亞的名字。

「就當是謝謝她願意幫我對抗那個哥譚的都市傳說吧。」傑森·陶德自己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至於到底值得不值得,他並沒有往深了去想。

被□□抓住之後,傑森·陶德甚至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去想一想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因為他看見塞西莉亞也和他一起被抓了。這個時候,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小男孩就有些悵恨自己不是蝙蝠俠那樣的超級英雄了。

如果他是英雄,但凡他擁有能夠反抗的力量,他一定得把這些雜碎的腦袋塞進他們的屁股——在哥譚的貧民窟長大的小子,罵起人來可不會文質彬彬的遣詞用句。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想不到」,而沒有「如果」。

傑森·陶德對哥譚的黑暗與污穢的人認知還是不夠深,他沒有想到,這一次他要面對的情況比之前任何一次遇見的都要更加棘手一些,這些□□的人並不是尋常,看起來是被人特別吩咐和訓練過的樣子。

這對傑森·陶德來說不是一件好消息。

一方面,這種程度的「訓練有素」說明這些人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已經幹了很長時間這種事情,很可能有一套完整的體系,徒增了他逃脫的難度。

另一方面,他們這些□□雖然是底層的馬仔——是的,他們身上散發着的劣質香煙和啤酒的味道,讓傑森·陶德可以肯定他們甚至還沒有脫離貧民窟。更確切一點說,可能就在幾年前,他們還和他一樣,是在哥譚的街頭巷尾掙扎的未成年兒童。

有的人就是這樣,分明是從弱小的時刻走過來的,可是一旦得到了一點點的權利與力量,就會迫不及待的去欺凌曾經和他一樣弱小的人,沒有絲毫的同理心。

對此,傑森·陶德甚至沒有什麼興趣去拷問一下這些人的良心。

拜託,這裏可是哥譚,沒有良心的人比比皆是,反倒是一切美好的品格都顯得稀缺。

傑森·陶德太清楚這些小混混愛誇誇其談的劣根性了,通常情況下,「反派死於話多」定律從不失效,他總是能夠從那些人的嘴裏聽到有用的信息。可是現在,這些人居然幾乎不和他多說話,讓他沒有辦法攫取個更多的情報。

傑森·陶德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不死心的試圖和那些人套話,用一種輕鬆的、哥譚底層人民最熟悉的方式:「老兄,天還沒黑,你是篤定蝙蝠俠不會在白天出沒么?」

雖然傑森·陶德作為親眼看見蝙蝠俠從黑蝙蝠變成粉紅色撲棱蛾子的目擊證人,已經比任何人都清楚蝙蝠俠不會來了——他當然看清楚了,蝙蝠俠也同樣被這些殺千刀的混混綁走換錢了,但是這不妨礙傑森·陶德扯上蝙蝠俠的大旗,嚇唬一下這些人。

「蝙蝠俠」這個詞讓這些混混們產生了萬分之一秒的猶豫,然而蝙蝠俠的「不殺原則」又讓這些混混很快囂張了起來。大不了被發現了也只是被打成四分之三死,而一個變種人、一個女人加一個小孩的「套餐」卻可以讓他們下個月都能過得紙醉金迷。該怎麼選,他們這些混混再清楚不過。

很好,超級反派們會因為蝙蝠俠出手阻止他們的犯|罪行為而更加的興奮,而哥譚的小混混們因為不會真的被蝙蝠俠打死而越發有恃無恐。誰還能記得,蝙蝠俠的「初心」是以暴制暴,在哥譚的黑暗上籠罩上一層恐懼,讓想要犯罪的人有所忌憚。

蝙蝠俠:上到哥譚的超級反派,下到哥譚最不入流的小混混,他們一個個的都這樣,合著我這十幾年白乾了唄?真的沒有人替我發聲么?

傑森·陶德搬出來蝙蝠俠並沒有起到該有的威懾作用,甚至因為他試圖搭話的行為,那個□□的光頭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讓他識相點就閉嘴。

□□光頭有些輕蔑:「別想從我們嘴裏套話了,你那點兒小聰明都是我們玩剩下的。」

小伎倆被拆穿,傑森·陶德的臉頰飛快的紅腫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反倒是有了一些實感。

沒錯,這些□□也是從哥譚的街頭巷尾成長起來的,他們和他有差不多的成長經歷,自然也會差不多的謀生技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後應該也會長成和他們差不多的樣子。

這樣的人生,真是一想就讓人膩歪。轉過頭呸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傑森·陶德還處在兒童和少年之間的青澀的臉上浮現出了厭惡的神色。

有一個理論是,當人一旦想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的時候,那麼馬上就快出意外了——就比如說現在。

傑森·陶德有一種預感,這一次這些人綁架他的目的絕對不簡單,而這個不簡單的目的,很可能會改變他此後的人生。

這個時候傑森·陶德就懂得,對方的拳頭比他的硬,所以閉嘴才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在這個拐|賣人口大套餐里,傑森·陶德最多只算個添頭,當然不會受到什麼重視。他被人像拎雞仔一樣拎着前進了一段路,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此刻傑森·陶德的眼前還矇著一片黑布,這塊黑布剝奪了他的全部視覺。但是憑藉周圍傳來的聲音,傑森·陶德就能聽出他周圍有不少人。這些人甚至還在驚恐地掙扎撲騰著。

他的耳邊充斥了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響,傑森·陶德幾乎可以肯定一件事,這些人應當是年歲跟他差不多的小孩,甚至還有更小的孩子。因為在這一片人聲嘈雜之中,他還聽見了嬰兒細細弱弱的哭聲。

大一些的孩子還懂得隱忍,可是小嬰兒卻是只能用自己的哭泣聲音作為武器——因為他們現在也只能哭了。

一個鬧騰的孩子就夠忍受了,面對這一屋子的孩子,傑森·陶德只覺得自己的耳膜開始一陣一陣的發脹。

就連他都忍不住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屋子,更不用說那些喪心病狂有毫無人性的將這些孩子綁架來這裏的人了。

他聽到了一道男聲不耐煩的沖身邊的人吼道:「哭哭哭哭,天天這些小崽子除了哭還會做什麼?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去準備那個玩意兒,等着他們的眼淚把這裏淹了么!」

那邊有人應了一聲,隨後就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以及瓶罐碰撞的時候發出的聲響。

無論那個人卻準備了什麼,恐怕都不是好東西。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是傑森·陶德還能冷靜的分析現在自己的處境。

他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去側耳傾聽,隱約的聽見了剛才打他的那個光頭和一些人的對話。不需要聽的十分清楚,他大概就能明白,這個光頭用他們換了錢,而且是不小的一筆錢。

沒有想到在哥譚隨手可見的流浪兒居然這樣的值錢,有人願意付出這種代價,就勢必要從他們的身上汲取更多的利益。

傑森·陶德可沒有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想法,他警惕的小步小步的挪動着自己的身體,直到感覺到了自己的肩膀抵在了結實的牆壁上,這個時候,就只有這樣的姿勢才會讓他感受到一絲安全。

如果有人來抓他們這些被聚集在這裏的流浪兒的話,縮在角落裏的確是個相對可以拖延時間的選項。可是這一次,或許是由於嫌棄他們太聒噪,從□□的手裏接手了他們之後,那個莫名其妙的組織和勢力的人就開始不講武德的拿出了一瓶噴霧,沖着他們一通噴灑。

那和防蚊噴霧十分相似的聲音,讓傑森·他都一陣一陣的頭皮發麻,他試圖並住呼吸,想要躲過這陣襲擊。

想也知道這個時候沖他們噴的這些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惜的是,傑森·陶德他明明已經很努力的憋氣了,但是卻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這樣的氣體。

他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暈眩,身體也不可抑制的發抖。耳邊所有孩子的哭鬧聲都已經消失了,他們那邊緊接着傳來一陣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傑森·陶德推測,大概是那些孩子紛紛倒在了地上。

可是現在傑森·他都已經沒有力氣去管這些了。他剛剛接觸到了這個氣體,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凝成了一根長而冷的針,猛的刺穿了他的腦幹,讓他從頭到脊椎都一陣一陣猛烈的疼痛。

那尖銳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就喪失了身體的行動能力,他無意識的一下又一下用自己的後腦勺撞擊著堅硬的牆壁,似乎這樣就能夠減輕一些疼痛

一直到後腦都隱隱生出了一些血跡,傑森·陶德的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但是幸運的是,他終於如願以償的昏了過去,在這個時候,昏迷真是一種奢侈。

到了現在,傑森·陶德可以肯定那個他們吸入的氣體絕對有問題了,他現在就感覺自己的肉|體和靈魂是割裂開的,肉|體上殘存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的危險,可是靈魂卻彷彿進入了一個飄渺又玄妙的狀態。

他有一瞬間感覺靈魂風雲充滿了力量,彷彿和天地都建立了勾連,一瞬間卻又覺得自己渺小如同微塵,隨時可能隨風而去。

而這種玄妙的想法並不是關鍵的,傑森·陶德只感覺自己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彳亍獨行,他不知疲倦的走着走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光亮的那一頭的景象終於清晰。

傑森·陶德都快忘了自己走多久了,或許是意識形態的原因,他根本都不覺得疲憊。眼前的場景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看見了一個正在拿撬棍去撬蝙蝠車輪胎的自己。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今天他被抓到這裏來之前發生的事情。

時光回溯的確是一個非常玄妙的說法,但是只是回溯一兩個小時有什麼意義?難道指望着他在這一兩個小時之內找到辦法脫身,繼而避開落入今天這幅境地的么?

但是傑森·陶德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就想錯了,他像是一個旁觀者,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自己發生的一切,卻根本就無從插手。

後面發生的一切都和他今天經歷的不同,在撬了蝙蝠車之後,他被布魯斯·韋恩帶回了家中——是的,夢裏,好吧,姑且就將要這裏認為是他的夢境。夢裏他知道了蝙蝠俠就是有用的哥譚闊佬布魯斯·韋恩。

這種事情的驚人程度,大概可以規劃到「做夢都不敢想」的範疇了。傑森·陶德就是在這個時候覺得事情古怪的,畢竟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傑森·陶德真的要佩服自己的編劇能力。他應該去寫小說寫戲劇,靠着這天馬行空的想像能力養活自己,而不是在哥譚的街頭坑蒙拐騙。

反正不管傑森·陶德驚掉了多少下巴,總之他的夢境還在繼續。

在夢裏,布魯斯·韋恩原本是將他送到了兒童救助機構,但是那個地方也在人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藏污納垢。他和蝙蝠俠一切揭開了那裏的黑暗,跟着他回到了韋恩莊園。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布魯斯·韋恩決定將他收養成為自己的第2個養子。

傑森·陶德作為蝙蝠俠的養子,在迪克·格雷森,也就是布魯斯·韋恩第一個收養的孩子,也是他的助手羅賓決定單飛之後,從迪克·格雷森的手中接過了羅賓制服,成為第二任羅賓。

雖然覺得像是布魯斯·韋恩這樣的闊佬一點兒都不享受人生,反而白天要哥譚的金融圈攪弄風雨,夜晚要化身蒙面義警去守衛哥譚,這件事本身就有些離奇有荒誕,但是作為一個看客,傑森·陶德甚至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那個夢裏的「自己」對布魯斯·韋恩產生的那點兒濡沫之情。

因為布魯斯韋恩真的是一個非常合格的老師。在傑森·陶德即將被哥譚的泥沼淹沒,成為麻木又骯髒的哥譚底層渣滓之前,布魯斯·韋恩拉了他一把,給了他更光明的未來,在這一點上,「夢外」的傑森·陶德都有些慶幸「夢裏」布魯斯·韋恩的好心。

以他認可布魯斯·韋恩是合格的導師為前提,繼承布魯斯的意志,保衛哥譚,成為第二任羅賓,這一切的發展都已經順理成章。傑森·陶德肯定,如果是自己的話,恐怕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可是,不是這樣的。現實和這一段記憶交纏縈繞,傑森·陶德卻始終能夠保持一份清醒,並沒有沉湎於自己成為羅賓的快樂之中。

他分得清楚這段虛假的夢和現實的區別,因為從他撬蝙蝠車被抓,到成為羅賓,傑森·陶德都沒有看到一個敢為了他阻止蝙蝠俠的人,也沒有看到蝙蝠俠變成了粉色大撲棱蛾子的這樣精彩絕倫的一幕。

一瞬間,因為傑森·陶德產生的這份質疑,這個像是夢境一樣的空間也發出了輕微的搖晃。在這陣搖晃平息之後,傑森·陶德只覺得自己有一瞬間清醒的頭腦又昏沉了起來。

這是這個夢境世界在對他施壓了,傑森·陶德肯定,剛才那些人沖着他們噴灑的藥劑一定有致|幻成分。他像是被體現的木偶,只能按著既定的劇情向前走去。

在那一陣短暫的搖晃之後,傑森·陶德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視角發生了轉變,他漸漸的和那邊的視角重合,不再是一個看客,而是真正的成為了蝙蝠俠的養子,也就是第二任羅賓。

雖然明白那可能是陷阱,他一定是被什麼東西催眠了,但是傑森·陶德不得不承認,在城市的夜空中利用爪槍翱翔的感覺真的非常好。

這個夢境簡直太真實了。傑森·陶德感受到了哥譚夜晚吹在他臉頰上的風。看着蝙蝠俠在前前進的背影。他忽然覺得現在這樣好像這裏也不錯。

——蝙蝠俠有了第2任羅賓,哥譚附近的城市布魯德海文也有了他們的年輕的守護者夜翼。

一切都彷彿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一切的悲劇發生的毫無徵兆,也正是因為這種毫無徵兆,才讓人覺得耿耿於懷。

傑森·陶德經歷了一場蓄謀已久的綁架,而這一次綁架他的人,臉上塗着誇張的油彩,讓人看起來就覺得脊背發寒。

他對傑森·陶德,也就是蝙蝠俠的羅賓,剛剛在哥譚的夜空飛翔的小知更鳥進行了殘酷的毆打,甚至在他的臉上落下了烙印。

按照道理來說,在這一場幻境之中,傑森·陶德根本不應該感受到疼痛,可是剛剛那一陣刺入腦幹一般的尖銳疼痛又開始在他的身體里四處遊走。

現在,傑森·陶德覺得非常的疼,怎麼會不疼呢?被人生生的用撬棍敲過碎了骨頭、被人不斷的毆打、被人用燒紅的烙鐵在身上留下烙印,恥辱與疼痛如影隨形,幾乎要將這個十幾歲的小少年擊垮。

他很難再冷靜的告訴自己這是在中毒之後產生的幻境。可是如果是環境,為什麼疼痛要這樣真實?為什麼他又覺得這樣的絕望?

在外人看來,傑森·陶德只是整個身體都在輕輕的發顫,眼角也不自覺的滑落了兩顆淚水。和周圍抽搐不止和哭到喘不上氣來的小朋友相比,他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的嚴重。

然而那只是「看起來」而已。恐懼毒|氣迅猛又霸道的佔據了他的思維,讓他感受到了從心裏迷上起的恐懼。這恐懼如影隨形,讓他沒法掙脫。

這個世界上靠着自己的毅力能夠硬扛稻草人恐懼毒氣的人未必沒有,但是顯然不是這個十幾歲的小少年。現在,傑森·陶德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恐懼之中。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他的嘴唇翕動,然而喉嚨卻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讓他根本就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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