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5)

回家(5)

「篩出來了?」陳傑火急火燎地趕回派出所。

任其遞來一疊低解像度的照片,忍不住說道:「陳警官,就算是外地人做的,除了開車進鎮,還有其他很多辦法。」

陳傑逐一檢查照片,由於解像度太低,就連車牌都有些模糊,更別說車內的情況。

「嗯?」陳傑挑出一張仔細端倪,隨後遞給任其:「想辦法把這張的解像度處理下。」

任其接下照片,問道:「陳警官,老所長前面讓我問問你還有沒有什麼思路?」

陳傑揉了揉太陽穴:「幫我把張東山的檔案調出來。」

「張……東山?」任其一臉莫名其妙。

「越詳細越好,如果有的話,把他的家庭八卦也找出來給我。」陳傑閉眼沉思。

「好……好的。」任其趕緊離開。

陳傑看着面前的白板,幾家關係錯綜複雜,他又在上面添了個【韓】。

隨着調查進行,陳傑愈發感受到啞巴的【回家】二字並不是他發了失心瘋。他在死前的一系列舉措,包括將童裝運到某處,都是目的性明確的行為。

啞巴的價值觀可能跟每個人都不一樣,但並不代表他是瘋的、沒有邏輯的。

沒一會兒,任其拿着照片急沖沖地回來了:「陳警官,能看得清了。」

陳傑奪過照片,心頭一緊……果然如此。

這輛車,他還坐過。

「這是誰的車啊?」任其問道。

陳傑沒有回答任其的疑問,因為他不想把事情弄大:「這輛車進出鎮子的時間?」

「案發當天五點進入,當天晚上十一點離開。」任其比對資料回答道。

陳傑盯着照片,思路越來越亂。

照片上的這輛車是朱光的。

先是韓筱,再是朱光,原本親密無間的發小們在十五年前那件事後不光殊途陌路,而且似乎都藏着很危險的秘密。

如果是朱光的話,啞巴說的【回家】也有道理了。朱光早些年一直在國外,最近才回來……也算是回家。

但啞巴為什麼這麼高興?跟童裝又有什麼關係?

陳傑搖搖頭,認為自己的思路偏了。

啞巴的死絕對跟張素素脫不了干係,朱光或許是以某種間接聯繫參與進來。

但就算啞巴真是朱光殺的,退一萬步來說……朱光會大張旗鼓地開車進出鎮子嗎?他不擔心自己的嫌疑嗎?這同樣不合理。

陳傑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喂,小凌。」

「喲,這不是大神探陳傑桑嗎?」電話那頭的雷凌古靈精怪地說道:「不是放假回老家了嗎?怎麼有空打給民女?」

「別捉弄我了,說正事。」陳傑苦笑:「幫我查個人,朱光,他的資料應該很好找,幾個月前發生了場火災,受害人就是他。麻煩把他的資料調出來給我。」

「朱光?」雷凌困惑道:「是之前哪件案子的嫌疑人嗎?」

「不是,你先別問了,快點幫我查下。」陳傑好聲許諾回去之後請吃大餐,雷凌才不依不舍地掛掉電話。

任其氣喘吁吁地走來:「陳警官,張東山的檔案很少。」

「很少?具體是多少?」陳傑難以置信地看着任其遞來一本薄薄的檔案簿,隨便翻了兩下就見底了:「屍檢報告呢?案件詳情呢?都沒有?」

「死了個人就只留下這幾張紙?「陳傑有些生氣了。

「陳警官您聽我說。」任其好聲說道:「我們這地方遭過幾次火,

失竊就更別提了。可能是弄丟了吧?」

陳傑搖頭道:「如果失火或者失竊,一整本都沒了,現在呢?還剩幾張好端端的?難道這賊或這火還會挑挑揀揀?老所長在哪裏,我去找他問問。」

陳傑拿起大衣,穿過派出所來到活動室。老所長正在打乒乓球。

「哎喲,陳傑來了啊。」老所長一開始還挺高興,見到陳傑的臉色也放下了球拍,低聲問道:「有進展了?」

陳傑打開檔案本:「張東山,我要他的檔案。」

老所長一看到這個名字就沉默下來,套上外套拉上陳傑走到室外:「小傑啊,你是什麼時候離開鎮子的?」

「2009年。」陳傑回答。

「09年啊,咱們奧運后一年……那之後咱這鎮子也發展起來了。」老所長語重心長地說道:「甭管怎麼說,都發展起來了,以前的一些事兒都讓它留在我們這些老人的腦袋裏下土吧?」

「老所長,您知不知道您剛才在暗示張東山一事的偵辦是有問題的。」陳傑皺起眉頭。

「問題?不不不,小傑,沒有人犯法,犯法的人都進去了。東山的案子是按照流程辦的,疑罪從無,這個原則你比我清楚。所以東山的確是……自殺的。」老所長說道。

「當時懷疑了誰?朱成虎嗎?」陳傑問道。

老所長驚愕地看了眼陳傑,笑着搖了搖頭:「小傑,要不你去看望下朱成虎吧,看到他的樣子你就清楚了。」

「就這樣了,小傑,東山的事情是清楚的,啞巴的死和十五年前那案子跟東山沒關係,況且東山也早走了。先走了!」老所長擺擺手離開。

陳傑抓着檔案本沉默。

這個鎮子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所有人都吸了進去。

在派出所對着白板瞪了一個小時,陳傑撩起大衣再次出門。

好吧,既然老所長讓他去看看朱成虎,那就去看看,正好要問問朱家兒子的事兒。

朱家還在住在老地址,這裏陳傑熟,畢竟他小時候跟朱光和朱晨丹的關係都很好。

叮咚。

陳傑在不鏽鋼門外等著。

踏踏踏。

他聽到門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後停下。

從外邊看,貓眼的光線發生了變化,說明主人通過貓眼在看他。

咔噠。

門開。

主人看了眼陳傑便自顧自回到客廳的沙發坐着。

陳傑看到朱成虎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他消瘦得不成樣子,目光里毫無光彩,簡直就是一具活屍。

陳傑小心走入室內,每個地方都很整潔,但物件了了,甚至連時鐘都沒有。

朱成虎坐在沙發上,木訥地看着電視上的廣告。

陳傑找了個地方坐下:「朱伯伯,我是陳傑,還記得我嗎?」

朱成虎毫無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

「前些天我看朱光回鎮子了,是來看您的嗎?」陳傑問道。

朱成虎點點頭,又搖搖頭。

陳傑暗嘆,朱成虎這模樣大概也問不出什麼事情了:「朱伯伯,您是生病了嗎?」

朱成虎搖搖頭,只是木訥地盯着電視上沒有任何趣味的內容。

陳傑見此,起身在幾個房間簡單查看了下,沒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便與朱成虎告別。

直到陳傑離開,朱成虎都沒離開過那張沙發。

陳傑心情很壓抑……十五年前做事大氣豪爽過人的朱伯伯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早些年參加過朱伯伯妻子,也就是朱光媽媽的葬禮,但那時候也沒見朱伯伯這個樣子啊?

叮。

雷凌的電話。

「嘿,陳大神探,沒想到你這次回老家還是帶着任務的。」電話那頭的雷凌說道:「朱光跟你是老鄉對吧?而且你經常提起你的那幾個發小……朱光就是其中之一對吧?」

「嗯。」陳傑簡單說道:「朱光沒有牽扯進任何案件,單純是我……」

「嗨呀,你就別跟我整這些虛的了,如果真的乾淨你還會托我去查?這幾天都等不了?「雷凌說道:「我必須跟你說,如果這個朱光真的牽扯進什麼案子,他的嫌疑絕對是很大的。」

「怎麼說?」陳傑皺起眉頭。

「朱光之前在國外的資料我查不到,但就從回國的這一年軌跡來看,這就是個教科書一樣的犯罪分子特徵。」雷凌介紹道:「朱光的徵信非常非常差,借了很多貸款,而且看記錄他應該根本不可能還上,就連起碼的周轉也很困難。」

「怎麼可能?」陳傑瞠目結舌,在他印象里,朱光這些年在國外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絕對是人生贏家級別的。你可別小看鎮子裏大街小巷的「情報機構」,他們的消息是相當靈通且準確的。

最近這幾年,進入陳傑耳中關於朱光的消息的確少了,但怎麼着也不至於一下子到這地步吧?

「先別急,好料還在後頭。」雷凌繼續說道:「自從朱光遭遇火災出院后,他的行蹤就變得非常簡單,除了醫院,基本就沒有任何記錄。」

「這也正常吧?畢竟遭遇了這麼大的變故。」陳傑說道。

「別急啊,那如果我說,他的銀行賬戶、支付軟件,所有賬戶的交易記錄都是零呢?除了定期去醫院。難道他都用現金支付嗎?」雷凌說道:「就算用現金支付,他難道定期只到樓下的便利店採購嗎?不乘公交不坐地鐵,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沒有工作,沒有社交……陳傑,我沒有見過比這個朱光還乾淨的人。」

陳傑默然,就連賬戶的交易記錄都沒有……這顯然非常不正常。就拿雷凌的話來說,這看起來就是個典型的變態連環殺人犯的模板。

「回頭我回海市,我去拜訪下朱光。」陳傑說道。

「別回頭了,我現在就在朱光家樓下。」雷凌那邊響起了開車門的聲音:「等我好消息吧。」

「喂喂喂!」但雷凌已掛掉電話,陳傑抓着手機有些不安……朱光,與這一切到底有沒有關係。

陳傑在手機前乾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叮。

陳傑忙接起手機:「喂,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雷凌有些氣喘:「冷死我了!朱光家就跟開了冷氣一樣!我也把過程錄下來了,回頭髮給你。就一句話:就算朱光是罪犯,也是高級別的那種。」

「怎麼說?」陳傑問道。

「他的燒傷很嚴重,還脫下帽子讓我看了眼腦袋……他在家裏也是穿得正式嚴肅,甚至還帶了手套,說是手部燒傷。朱光的家裏沒什麼異常的地方,很整齊、很乾凈、沒有異味,而且他還噴了香水,不光自己身上,還有房間里,更別提什麼屍體的味道……他很講究。」雷凌娓娓道來:「你知道那些連環殺人犯總有些古怪的特徵對吧?但從接觸下來看,我認為朱光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只不過是被大火燒成這樣,所以才導致生活習慣上發生了改變。總之,他看上去不像是個罪犯。所以我才會說,如果朱光真是罪犯,那肯定是道行極深的。」

「有道理。」陳傑說道。

「但不是沒有異常的地方。我找了借口去了衛生間……」

「不就是說要尿尿嗎?」

「別打岔!」雷凌吼道:「衛生間里的毛巾、噴頭、牙刷牙膏,這一切東西都有使用過的痕迹,但是……都像是剛開始用沒多久。就算是換新的了,也不至於每樣東西都一起換吧?」

「好,辛苦你了,回頭把錄音發給我。」

「回海市請我吃飯!」雷凌乾脆地掛斷電話。

陳傑回到酒店,反覆播放雷凌發送的錄音,但只一句話:一無所獲。

朱光對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有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沒有消費記錄?回國時換取了足夠的現金。他甚至展示了那一箱鈔票。

為什麼不坐公共交通?喜歡走路,而且密閉空間里會被圍觀,他不想被當作怪胎。

為什麼白天少有行動軌跡?這就更好解釋了,這副樣子讓他自卑。

等等。

陳傑仔仔細細地聽了好幾遍,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但就是如此讓他起了疑心,朱光的回答太過完美,即便在說話過程中有一些刻意的停頓和猶豫……但是內容上沒有一絲紕漏。

光哥,你到底藏着什麼秘密?又為什麼在那天回到鎮子。

……

……

隔天一早,陳傑被接二連三的電話吵醒,他這才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

他翻出手機,是雷凌。

「怎麼了?」

「快打開電視!」雷凌急沖沖地吼道:「海市電視台!」

陳傑連忙打開電視。

【海市一主幹道路面發現一具冰凍女屍,據了解,警方還未確定該冰凍女屍的身份……】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遠景和打碼。

無數群眾圍在主幹道周圍,大量警察在維持秩序,但沒辦法阻攔密密麻麻的攝像機和手機攝像頭拍攝。

「看到了,怎麼了?」陳傑說道。

「我昨天查朱光的時候,順便查了下你其他發小,尤其是那個叫做韓筱的姐姐,哇,偶像啊,所以我就多查了些韓筱的資料。」雷凌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我第一時間就看到那具女屍的長相了,我敢肯定,那是韓筱的媽媽胡娟兒。」

聽到這兒,陳傑渾身一冷。

胡……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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