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殺人誅心

陳塘關，

一個時辰前，李靖結束與沈樂的通話，面沉如水。

陳塘關的水位，越來越高了。

四海龍王早已化作本體，烏雲中不時出現龍的一鱗半爪。

他全力催動人仙修為：「陳塘關將士何在？陳塘關各路仙神何在？」

聲如洪鐘，響徹整個陳塘關。

各個山頭上，烈烈鼓聲和虎嘯鹿鳴，齊齊回應。

李靖站在城牆最高處，拔劍一揮：「築高山頭，抵禦洪流！」

將士和野神得令，紛紛鑽出山洞，或壘土，或用法力疏水。

可水位上升得太快了，僅靠為數不多的將士和野神，杯水車薪。

加之四海龍王出現，很多剛投靠過來的野神，見此陣勢，心中膽怯。

趁著大家忙著抗洪，悄悄遁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唉，沈兄那邊也在面對太乙」

正當李靖憂心如焚，卻無計可施之時。

烏雲中，驀地鑽出一顆碩大的龍頭，口吐人言：

「放棄無用的抵抗，李靖！速速交出哪吒和申公豹！」

敖光特意使用了法術，話語響徹整個陳塘關，就連躲在山洞深處的，百姓都能聽到。

「這是龍王的聲音？天威哪！」

一位年長者顫巍巍拜倒在地，不敢抬頭。

「這龍王好生跋扈，為什麼要水淹我們陳塘關！我們何罪之有？」

青壯年們，在陳塘關這些年，見慣了各路野神，對龍王沒有多少畏懼，但心中還是不免疑惑。

「哼！別不識好歹，因為你兒子和兄弟，你李靖，就要拖整個陳塘關下水么！」

敖光聲若雷霆，開口喝問。

「我兒和沈兄並未做此事！是你不尋結果，就要降罪於他們！」

李靖早已從沈樂那裡知曉了緣由，自是不認。

「可笑，你子哪吒在九灣河洗澡，不知用何法術，將我水晶宮幾乎震倒。

我差夜叉來看，便將我夜叉打死。

我第三子來看，又將我三太子打死，這板上釘釘之事，有水晶球記錄為證，你休得狡辯！」

說著，敖光巨大的龍爪從烏雲中探出，其上抓著同樣巨大的水晶球。

水晶球上光芒一閃，借雨水作幕布，將其間內容全部投放於陳塘關上空。

正是龍王當初，在總兵府上播放那一幕。

「只要你交出哪吒和申公豹，我自不會為難陳塘關，這大水，自可退去！」

李靖心道不妙，老龍王這話，是要殺人誅心，逼自己交出哪吒和沈樂。

畫面一幕幕流轉，最後定格在沈樂和哪吒，一大一小的身影朝遠處走去。

「這是沈仙師和李總兵第三子！」

山洞前的將士率先發現了這一點，忍不住驚呼出聲。

洞中百姓聞言，面色皆是一變。

「李總兵為何要包庇他們！我們百姓何罪之有？為什麼要讓我們承受家園被大水衝垮的後果！」

「就是，這畫面上很清楚，老龍王的部下和龍子都死於哪吒和沈仙師之手，你沒看，李總兵都說不出話了嗎！」

出言的都是剛到陳塘關躲避戰禍的流民。

「閉嘴，我主不會做出此事！他在陳塘關平日里的作為，你們還不清楚？」

羊力平日里最是崇敬沈樂，自然見不慣這些被救之人不負責任的指責，高聲呵斥道。

這一呵斥，不但沒有起到好效果，反而讓其他還猶豫的百姓們畏懼的朝後躲了躲。

他忘了，因為抗擊雷霆，現在的狀態，是原身，一頭渾身焦黑可怖的羊妖。

「你們這些妖怪野神，都是那姓沈的手下，自然向著他說話！」

「老龍王是正神，若非喪子，他怎會對陳塘關施加如此天威！」

「何況天上那一幕，你們能解釋嗎！」

百姓中年輕氣盛之輩，率先站出來反駁道。

羊力正要辯駁，卻被虎力一把拉住，阻止了下來。

虎力深知正神在百姓中的威望有多高。

現在又有那段不明不白的片段，用言語，更是解釋不清。

「吾主，你在哪？再不來，陳塘關要從內部亂了！」

通過這些年的歷練，他更加明白此時形勢的危急。

可他作為妖，還是低估了老龍王這一招的威力，更低估了百姓的盲從。

「交出哪吒！交出申公豹！」

「還我陳塘關！」

除了他所在的山頭，其他幾座山頭上，陸續傳來百姓的喊聲。

百姓的喊聲漸漸匯聚在一起，傳到了陳塘關內。

「李靖！這下你還有什麼話說？聽聽你治下的百姓，他們在說什麼！我勸你不要一意孤行！」

老龍王適時開口，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點上。

「……」

李靖聞言，只是嘆了口氣，無言以對。

「沈老弟，你究竟在哪，此局，為兄力有不逮！」

正當李靖心中嘆息之時，牆角一道身影，身體不住顫抖。

他眼中迷茫越來越深，小小的身子微微弓起，彷彿佝僂一般。

明明我沒有做，但我若不服，便要獻祭整個陳塘嗎？

敖丙也是，李艮也是，還有彩雲碧雲哥哥，還有石姬姐姐？

都會因我而死嗎？

我的命究竟是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必須因我而死？

義父救得了彩雲碧雲，救得了石姬嗎？

更救得了陳塘百姓嗎？

若都是因我，這命，不要也罷！

他身體猛然挺直，單腳踏裂城牆，躍上半空。-

「老龍，你不用逼我父，我李哪吒在此！」

哪吒高聲喝到，聲震陳塘。

「哪吒，你不是在金光洞嗎？快下來，這不是你一個孩童能應對的！」

李靖看到天空中懸停的身影，大驚失色，連連呼喚。

「好你個哪吒，竟然還敢出現！」

敖光見正主已現，揮動龍爪就要抓向哪吒，卻被大陣所擋。

「父親，我雖年幼，但也知道，我和我義父，在敖丙之死一事上說不清了！」

「那也不能就這樣貿然應下！快下來！」

李靖也連忙飛至半空，想要拉哪吒下來，可以他的修為，根本拉不住哪吒。

「父親，義父教過我，有些時候，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哪吒說著這番話，小臉上，忽然有了不屬於他的成熟。

「你不懂，這事情不是簡單的敖丙之事，更是龍族和天庭……」

「不論是什麼，若是因我，讓這陳塘關數萬百姓和將士，數百小神為此陪葬，這是因小失大，你作為總兵，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李靖剛想勸阻，卻被哪吒打斷。

不等他繼續勸阻，哪吒趁其不備，拔出他腰間寶劍，而後反手一掌，將他轟至陣法之外。

「你們常說的宿命，我原本不懂，可現在，我好像明白了，宿命若由我掌控，可以換來陳塘關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道，區區一條命算得了什麼！」

哪吒冷眼掃過遠處山頭上，那熙熙攘攘擠在一起的百姓，緩緩將劍抬起，搭於脖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