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笑語歡歌

第四章 笑語歡歌

猛地抬起頭,看到它又出現在了前面,距離我們只有半米左右,站在牆根兒下。

離得如此之近,我不得不看清,這貨的舌頭已經耷拉出來,快要超過了下巴。雙眼翻著白,黑色瞳孔向上只剩一點,但那股怨恨感受真切,就是狠狠的在看着。

「姥姥!」聽到她說話,我差點哭了,那聲音實在太恐怖。

外婆停下腳步,冷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流,聽到我喊她,艱難轉身。

「快跑!」放下兩個字,拉着我往回跑起來。

我轉過身,突然一個急剎車,坐在了地上。

外婆被我拉着,一個踉蹌撒開了手,好在沒有摔倒。穩了穩身子,準備過來扶我。

「姥姥……」我右手撐着地,伸起左手指向外婆的背後,說不出話來。

那玩意兒就在外婆身後,幾乎緊貼在一起。

外婆聞言,猛一轉頭,正對着它臉。

那一下應該極其驚悚,毫無心裏防備地緊貼著臉看到這麼一東西,這麼一舌頭,什麼感覺?

外婆身子一晃,癱在地上,暈了過去。

我仍然伸着手,心裏完全慌了「只有我自己了……」

那一瞬間,真的,放棄了逃跑,腦子裏只有空白,完完全全的空白。

它緩緩地飄來,舌頭,一點一點的向前伸起。

此時此刻我已經傻了,連閉眼都沒有意識去做,只剩下獃滯。

它已經穿過了我伸著的手,準確的說,是我的手沒有動卻穿過了它的「身體」,陰冷、潮濕,黏黏的感覺。

看着它一寸一寸貼近我的臉,舌頭馬上就要舔到我。「死了……」這是此刻,我唯一的想法。

「停。」

它身後傳來溫和的一聲。

那玩意兒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翻著白眼,所以看不出來「她」的表情。看那停頓的速度,這一聲應該讓她很是驚恐。

瞅着它猛的一下退了回去,我渾身一松,躺在了地上,泄力了……

在昏倒的那一刻,看清了那長舌鬼並非是自己後退,而是被一個矮小微胖的黑衣老頭提起來揪了過去。

那老頭,也是飄着的……

陽光刺目,忍着被照射的乾澀與酸痛一眨一眨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房頂……

左右瞥了瞥,屋子裏沒有人,「姥姥!」我扯著嗓子大喊,卻發現聲音沙啞微弱,咽了下口水,嗓子生疼,看來昏迷的時候是缺水上火了。

「嘎吱」門被打開。

一個富貴的胖老太太走了進來,看着我說道:「醒了,醒了就起來吃點兒東西吧。」

「奶奶?」我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問道:「您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送到醫院醒不過來,我知道了就過來嘍。」奶奶笑着,瞥了我一眼道。

「啊?我昏了多久?」我微弱的問到。

「一個星期,快起來吃飯吧。」奶奶說了一句,轉身出了房間。

我慢慢的爬起來,感覺很是虛弱,衣服已經換了,但是都沒有脫,全潮濕著,非常難受,應該是出的虛汗浸透了。下了炕,走出房間,看到爺爺奶奶、外公、姨夫們都圍坐在支起來的八仙桌旁聊著天,姥姥和母親還有大姨、小姨忙裏忙外的從廚房端菜,見姥姥腿腳利索的樣子,看來沒有任何事情。

溜達了一圈,見父親在廚房裏燒着肉,三姨在東房哄著弟弟妹妹,就找把空椅子上了桌。

「哎,孔德醒啦。」大姨夫看着我說。

「嗯,特別餓……」我微微地回答道。

「馬上好了,準備吃吧。」小姨夫看看我,文質彬彬地說道,中指扶了下眼鏡的鼻托。

我點了點頭,看向桌子上面的菜。小姨夫和小姨剛結婚沒多久,小姨夫做宗教學術研究,研究基督教,戴着一枚十字架,放在衣服里,從來不會被人看到。一副金邊眼鏡,小平頭,膚色偏白,看着就是文化人,每次跟小姨夫說話,感覺很是正式,能點頭就不想知聲。

「來啦。」父親端著一大盤扒肉條,走了過來,放在桌子上,順勢坐在身邊的的位置「快吃吧,看看,多熱乎。」

眾人拿起筷子開始動工,奶奶喊了我一聲,對我說道:「那碗湯是給你的,能定心魂,你先喝了那個,再吃東西。」說着指了指離我不遠的一碗綠油油的湯。

「哦」我剛起來,着實虛弱,也不敢違拗,端起來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確實也是渴了。喝完了,這湯的味道才回味過來,竟然如此噁心,腥臭無比,乾嘔了一下,差點兒吐出來。

「別吐,奶奶專門給你熬得,有用!」父親看到我「難受」的樣子,吩咐道。

「嗯。」我答應了聲,拿起一張炊餅吃起來。奶奶在我們家算是一個神奇的存在,據說從小在老家的時候就被很多人「追捧」,原因是會看病。看那種醫院難以治或者治不了的病,從小就靈驗,按一按,摸一摸,用一些方術,總能把事情辦好。

「奶奶,這是什麼湯,那麼噁心。」我嚼著炊餅向奶奶問道。

「驅邪湯,當歸、熟地、麻黃、桂枝什麼的。」奶奶笑呵呵地回答。

「中藥湯?怎麼這麼臭。」我嫌棄地說道。

「還有一隻青蛙和柏樹皮。」奶奶隨意地回復一句,夾起一塊豆腐送入嘴裏。

「呃……」我又乾嘔了兩下,揉揉胸口,繼續吃起來,實在是太餓了。

大夥兒都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然後你說一嘴他說一嘴逗我一會兒,便聊起了別的。

全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桌子上魯菜、京菜、農村菜一應俱全,這頓飯吃的真是美滿幸福。

發生了這件事之後,開始心有餘悸,但過了段時間就全然沒有感覺了,反而開始對妖魔鬼怪、各種方術、五行八卦起了濃厚的興趣。誰見了什麼,聽說了什麼,都想聊聊。

外婆後來跟我講,遇到的那東西是小道那戶人家的女主人,五十多歲,性格古怪,沒什麼朋友,和老伴兒相依為命。老伴兒去世后,孩子也不管她,孤苦伶仃,見了熟人就迫切的叫去家裏坐坐,但也沒什麼可嘮的。可能太孤單,壓力太大,自己過不下就上吊了,自殺之後兩個多月才發現,孩子怕丟人,也沒弄什麼儀式直接送走了。走了已經有兩年,那戶再也沒人去過,也沒人搭理,沒想到還在。做人吶,還是要孝順。

我聽完,很是傷感,默然不語,心裏想着「真不知道她家孩子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無情,我要是她也得怨恨。」

等我醒了以後沒幾天,爺爺奶奶、父母還有各位姨姨、姨夫就都回了北京。我沒有辦法纏着奶奶學習那些給人看病的本事,只好自己到處找書,找資料研究。

起初找到一本不知道什麼年代的《易經註解》,裏面講了先後天八卦和一些基礎的知識,還有複雜的易經理論,越看越是看不懂,也無人可問,沒辦法就擱置了。

後來在路邊買到幾本《風水相宅》、《如何看家裏的風水》、《五行與生活的關係》、《卜道神技-奇門遁甲》等等不知道誰寫的的盜版書籍,三四塊錢一本,全看了個遍,裏面除了一些基礎知識外,胡謅出一大堆有的沒的。

一天,又一次在我無敵的翻箱倒櫃之術下,找到了一本毛筆手抄的《神功經》。方方正正的紙拿粗線裝訂在一起。封面上用毛筆寫著書名,翻開書,裏面詳細描述著怎麼練功。還每隔幾頁畫一個小人兒,身上有紅墨汁勾出的類似脈絡一樣的線條。立刻歡呼雀躍起來,以為得到了武功秘籍,生怕被人發現,偷學了去,悄悄的自己練了起來。

這一練就是兩年。說實話,這書里的內容真沒什麼乾貨,因為在這兩年間在書店買到過一本《易筋經》,裏面寫着很詳細,怎麼練功,還有註解。從小看武俠,覺得這是武林絕學啊,少林七十二絕技最重要的內功心法,這一買才發現跟我練的這神功經大同小異,都是什麼在嘴裏攪口水,還所謂赤龍攪水精,然後咽下去,下去的過程中感受口水的位置,去想像一些事情等等,說白了就是強身健體的氣功。

有一次我正在「修鍊」,沒注意插門,恰好外婆進來找東西,看我怪模怪樣的打坐,臉部微紅,就問我在幹嘛。我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練了這麼久屁用沒有,不可能是武功秘籍,便告訴外婆在練《神功經》。外婆聽後跟我說,這不知道是哪來的一本手抄本,以前有個遠方親戚來串門,抄了一份兒回家去練,結果走火入魔了,每天在想像的世界裏,瘋瘋癲癲的,最後只能送去精神病院,她就把這手抄本藏了起來。

我一聽「這可不行,別再練成精神病。」便把書放了起來,自那以後再沒練過什麼功,也沒再繼續練《神功經》。

小學畢業以後,我搬到了北京。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小的時候不在身邊,大了以後還是希望可以多見見面,況且爺爺奶奶也在這裏,以前也見得少。外公外婆說過幾年也會搬過來,我就沒有太多的反抗,不過還是哭了很多次。

初中高中的生活,還是很愉快的。初中基本還是老樣子沒怎麼變,每天放學,回家看看書、吹吹笛子、寫寫字、繪繪畫,就是多了個愛好,打籃球。到了高中,課程多了很多,除了堅持看書,偶爾弄下笛子外,別的基本都扔下了。高二的時候加入了籃球隊,上課時間每天早晨和晚上都要訓練,早晨是跑步、體能和器械,晚上是跑步和技術。體能是越練越好,技術長進的很慢,每次打起來只能都靠身體獲利,想想也是鬱悶。

高中時期最久的同桌是一個身高適中的瘦子,小單眼皮,偏門細鼻,荷葉邊嘴,短髮趴頂,留了兩撇小鬍子,有點兒不仙不洋的。他人不近視,卻戴了一副眼鏡,說是看手機看電腦時可以防輻射。時不時會捋一下小鬍子,說話帶着一點不知是哪兒的口音,笑聲尖細,聽着有些怪異。

起初,我們並不怎麼說話,我覺得他莫名其妙,他覺得我愛玩愛鬧,基本沒什麼交集。直到有一天,我為了打發數學課,拿了一本《素書》趴在桌子上看的津津有味,他突然探過腦袋跟我說「黃石公!張良!看這個的可是很少啊。」

我一聽「呦,可以啊,看來也看了不少古書」,隨即回道:「素書我已經看過一次,你要是也喜歡這些,我們就有的聊了。」

「那必須的,學校沒人能聊,每天回去都會自己看。」他興奮地回道,感覺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這本送你。」我把書往他桌子上一擱,開心的說道。

「哎呦,兩位爺,念秧兒呢?」數學老師奸笑着,站在我們身後,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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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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