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2 章 番外二（真相）
反抗組織在第一時間就聯絡了相關部門，以儘快為選手們提供容身之所。
這地方唯一的好處就是離一個為遊客設置的小火車站不遠。西爾達那不屑於與背包客為伍，每次接應畢業選手要麼是坐私人飛機要麼是專車接送，幸好這裏還不足夠與世隔絕，不然把這小几萬選手從這裏接出去還真不是什麼容易事。
西爾達那思考過金字塔世界崩潰的可能性，沒有完全堵死自己的後路，面積足夠的空地和交通途徑正好為反抗組織和選手們提供了便利，諷刺的是，西爾達那本人已經不復存在了。
西爾達那背後的王室和西爾達那常有聯絡，老國王沒少幫西爾達那遮掩這套殘酷的機制，他對其中的細節並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在意，他最關心的只有這個機製為他提供的忠實人才，雙方一邊互通有無一邊互相猜忌，平時就是好一番勾心鬥角。
王國的政治系統比較複雜，老國王也不是一手遮天，他第一時間被手下報告了西爾達那那邊的異常，有些很不好的預感，也就沒有直接阻攔相關部門的回應。等到數不清的選手被一趟趟列車從荒地接出來的時候，形勢已經相當明朗——這件事瞞不下去了。
選手們被暫時安置在市郊的幾座大型體育館中，有關部門和反抗組織正在忙着交換信息。
整個國家中發現異常的人並不少，但是在缺乏證據和線索的情況下，只能往常規的方向考慮，比如專門招攬年輕人的秘密□□或是傳銷組織。
反抗組織向相關機構暗中傳遞過一些信息，比如幕後指使者和選手的困境，但是略去了魔幻元素，免得被人當成惡作劇。如今，失蹤的年輕人們忽然同時出現，大家不得不相信，這背後確實有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巨大陰謀。
長期以來毫無頭緒的調查員們居然對真相接受良好——他們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反抗組織很快就和這些不受老國王直接控制的官方機構達成了共識。
不過，這一消息如果公佈出去必定會引起恐慌，其實兩柄法杖已經很難再對一般民眾的生活造成影響，其中之一需要很多很多年的蓄能才能創造出另一個小規模的虛擬世界，另一個目前毫無用武之地，在沒有發現其他神奇古董的情況下，這還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因此，他們的當務之急是統一口徑，把倖存者們一一登記，然後想辦法幫助他們以儘可能正常的方式回歸社會，這不是什麼容易差事，第一步反而是最簡單明了的。幸好反抗組織對此有所準備，即使失敗過再多次也沒有讓他們完全放棄希望，多年來設計討論之後總結出的預案被全部保存下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雙方很快就再次達成共識，對外界的解釋統一隱去魔幻元素，但保留事件的本質，那就是王室和西爾達那聯手綁架、非法拘禁來自王國各地的年輕人，企圖給他們洗腦並歸為己用。這可是足以讓老國王讓位的罪名，他們很快就聯絡上了一些名聲不錯、可以信任的家族以及反對老國王的政客，以將政治混亂降低到最小。
這些就不是和平派需要關心的問題了。和平派的成員們和他人的待遇自然不是一個級別的，尤其是薩默他們這樣的核心成員，直接被邀請到反抗組織和相關機構聯手設立的臨時指揮中心，並可以隨時提出建議。尤其是薩默，作為和平派的唯一代表和最終斬殺西爾達那的頂級功臣，他是知情者人人崇敬的存在，基本可以和其他各方的代表平起平坐。
薩默不打算插手反抗組織原定的安排，這不是他的專長，在這些複雜的程序中，他只是一位見證者或者說是監督者，能夠得到親手殺死始作俑者的機會，他已經十分滿意。
其他幾位核心人員，包括奧爾德斯，也被允許和薩默一起出席各種場合，他們畢竟是個相互信任的小團體，這是最妥當最公平的安排，反抗組織和各類機構的代表數量可是一點不少。
這些年輕人是第一次出席這種級別的場合，不過作為身經百戰的守衛隊隊員，他們倒是毫無退怯或是忐忑的跡象，這更是贏得了大家的敬重，即使是作為旁觀者也頗為耀目。
整整一周的忙碌之後，主要事項都已經被敲定，許多剛進入金字塔世界時間不長的選手被允許回歸正常生活，少部分人得以和家人團聚，大部分人則很不幸地只有一些朋友可以依靠。
不過，活着比什麼都好，這是他們最大的感悟。指揮中心為很多人安排了心理疏導，以協助他們走上正軌。
至於那些在虛擬世界中廝殺多年的選手們，則更為棘手。不過他們大多都還算通情達理，原本飛揚跋扈的組織也安分了不少。大約是這一切太過荒誕，失去了魔法元素和新奇武器的加成，他們退化成了街頭混混一般的存在，甚至比不上現實世界的□□，再加上對自己曾經所作所為的后怕，這些人看起來反而有些狼狽。
他們這種多年失蹤人口，只能先住在指揮中心安排的地方，等著專業人士來排解困難。甚至有些對金字塔世界產生了嚴重依賴的年輕人們，覺得就這麼混吃等死地呆下去也無所謂，活像是一群剛從監獄里釋放出來的長期罪犯，和社會完全脫節，只有種驅不散的茫然以及回去、回到熟悉環境的執念。
奧爾德斯看着這些精神渙散或是心情低迷的人們，心裏難免有些悲傷。
或是好人或是壞人，很多可能還是和平派的潛在敵人，然而，大家本質上都是西爾達那金字塔的受害者，被那位自認為掌管一切的「神明」奪去了人生最寶貴的一段光陰。
下一步的計劃便是解救畢業生，並將西爾達那的追隨者們繩之以法。
這一階段又持續了兩三個月，還算成功，毀滅之杖可以幫助畢業生們恢復記憶，然後由專家進行反洗腦治療，至於西爾達那的部下們，在反抗組織卧底的幫助下，大部分或是投案自首或是暴露蹤跡落網，少部分仍然在逃，追捕他們的任務還在進行之中。這依然不屬於和平派的責任範疇。
這一切發生的過程中，老國王也充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沒有西爾達那那樣窮凶極惡，只是為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無視並放任他人的罪行，有着冷酷無情、蔑視人命的本性。這並不能減輕他的罪惡，不過，西爾達那的確是嚴格意義上的主犯，指揮中心接受了老國王的談判請求，以避免又一場可能發生的腥風血雨。
老國王沒有直系後代，即便有，大家也不放心讓他的孩子繼承王位。
一番協商之後，雙方同意由一位舉國聞名的年輕學者繼承王位，他來自一個口碑不錯、以正直和諧家風和慈善事業著稱的貴族家族，和老國王有比較遙遠的血緣關係，算是符合規矩。
同時，各方包括這位未來的國王都同意大幅削減王室的權力，分給近期勢頭很足的新議院，其中包括很多貴族成員和平民政客，以達成一種微妙的政治平衡。在經歷過這樣令人驚愕的事件之後，這樣的安排想必也是符合民意的。
至於老國王，他唯一的要求是保住性命和基礎的生活條件，他自己很清楚，西爾達那已死，所有人仇恨的目標就只剩下他一個，躲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永不出現才是最安全的。
這無異於一種變樣的囚禁。加入了新國王和新議院的指揮中心最終答應了這個要求，老國王退休之後將居住在一個不知名小島上，就像法國皇帝拿破崙一般，只不過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臭名昭著。
他的生活條件和自由也被限制到最低以作懲罰，甚至不如條件好一些的監獄。西爾達那的同謀和想要取代的對象，就這麼過上了苦行僧一般的單調生活，即便如此也不能平息那些失去家人朋友的人的憤怒，他們四處尋找那座小島，企圖將邪惡的舊王徹底抹殺。
這場鬧劇很快就迎來終結，老國王的身體狀況本就一般，西爾達那計劃的暴露更是給他的精神帶來了不可逆轉的打擊。強撐著完成談判並保住性命之後，他只活了不到半年就突發疾病死在自己的「囚牢」中，消息傳出去之後一時陰謀論四起，但這其實就是他的真正死因。
另一邊，最着急的事情都得到解決之後，反抗組織的幾位領袖人物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也有了給和平派介紹他們先前工作方式的機會。這件事還是要澄清一下的，畢竟在選手們眼中，這個反抗組織基本沒什麼用，全靠和平派的英勇和機緣巧合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事實也是如此。
不過，在遊覽反抗組織曾經根據地的時候，薩默等人還是深切地感受到，這些曾經受到西爾達那欺騙、後來洞悉真相決定奮起反抗的人們也付出了很多，也曾和他們一樣痛苦又無助。
反抗組織最初在西爾達那自己的基地內部形成，本質上是一批心懷正義感的反抗者，他們無法通過正常方式脫離組織，最終只能製造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火，趁機帶着一些核心技術和許可權逃脫，後來也常年遭到敵人的追蹤和威脅。
很多成員都已經不在了，或是被西爾達那抓獲謀害，或是在絕望中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或是成為各類許可權試驗的犧牲品，被抹去記憶成為普通選手進入金字塔世界，不敵其他選手失去生命。
他們付出了很多，只為能和金字塔世界內的組織產生一絲可靠的聯絡，以共同完成這個看似不可能的計劃。卡桑德拉同樣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參加任務，幸好她是最終成功的那一位，沒有重蹈覆轍成為又一位無名的殉道者。
在無法告知他人真相、不會被相信的情況下，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以拯救被困的選手，這是一項不可否認的壯舉。不過，反抗組織沒有過度渲染他們自己的功勞，人的苦難和堅持很難比較，他們只是想讓和平派知道，世界上還有很多和他們一樣善良正直的人。
薩默顯然對反抗組織的各類許可權很感興趣，還單獨和反抗組織的幾人進行談話。其實不是純粹的「單獨」，奧爾德斯也在場，其他人看得出他們想討論什麼特殊的話題，很是識相地去別的地方遊覽了。
「所以，你們的卧底有着一定控制選手人選的許可權。」薩默聽了他們的詳細講解之後，最終得出結論，「名單是其他技術人員給出的，範圍很廣，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成為選手。你們就是以這種形式把卧底或是改名換姓的組織成員摻雜進去。奧爾德斯也是你們的實驗對象。」
反抗組織的幾人面色沉重，最終還是更熟悉和平派的卡桑德拉承認道：「是這樣沒錯。」
他們不覺得薩默能意識到這件事，然而，當薩默對這個話題格外關注的時候，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果然如此。仟仟尛哾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反抗組織代表中一位中年女士扶了扶眼鏡，低聲問道。
「很早以前就發現了，具體來說，是意識到我們在現實世界中認識之後。」薩默面無表情道，「也就是你們把他卷進來的不久后。」
中年女士嘆了口氣，默然無語，其他幾人也尷尬地移開目光。
奧爾德斯有些驚訝。
他對這件事不是毫無所覺，薩默沒有直接跟他說起過這個話題，但單從對方的態度和一些模糊不清的感慨來看，他大致能明白對方有着這樣的猜測，卻沒什麼實質上的證據。說到底就是陰謀論。
奧爾德斯沒想到的是，薩默會直接和反抗組織就此事對峙，一副要討個說法甚至追責的意思。
「我們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卡桑德拉自言自語，被中年女士瞪了一眼。
「我不相信這麼幸運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薩默或許是真的動了幾分怒氣，扯出一個不怎麼友善的冷笑，「這種事十有八九是人為安排，至於是來自誰，一開始不知道，現在倒是很明確了。」
奧爾德斯的神色微變。他能理解薩默的心情，這傢伙多半又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與其說是和反抗組織生氣，不如說是對自己感到生氣和無力。
「這件事我們要向奧爾德斯先生道歉。」一位男性老者發話道，他完全無視了薩默的態度，「這是我們的試驗，把你置於極度的危險之中，我們無法反駁這點。但是，如果你允許我們做一些簡單辯解的話…卧底的任務是從固定的名單里選出固定的人數，作為選手被投入到金字塔世界中，我們只有選擇的自由，沒有拒絕的自由。如果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這是我們唯一為和平派增加一點助力的方法，實驗對象也不止你一個。」
「這些我都知道。」薩默沒什麼起伏地說道。
「而且…西爾達那給出的選拔標準是優秀程度和家庭狀況。說實話，奧爾德斯先生是最符合標準的那一類，我想不出任何他不會被選上的可能。」卡桑德拉補充道，「無論如何，我們對此非常非常抱歉，這件事完全是我們的責任。你們需要什麼補償的話，我們也會儘可能考慮。」
片刻的沉默，氣氛幾乎凝固。
「沒什麼，我只想得到一個確認。」薩默終於緩緩說道，「不代表和平派的立場，是我個人對這件事有些情緒。我能理解你們的考量。」
他抬眸看向奧爾德斯，奧爾德斯會意，認真道：「我個人不需要什麼補償，只想讓你們重申一下，這是你們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以及創造者…西爾達那的罪惡，和他人無關。」
男性老者似乎明白了什麼，和其他幾人交換眼神，嚴肅道：「奧爾德斯的事情完全是我們的責任，你們怎樣責怪怨恨我們都沒關係，請不要給自己太大精神壓力。」
談話很快就結束了。重新會合之後，盧安娜達莉婭等人仔細觀察兩人的神色，似乎並無異樣。
「沒什麼。」奧爾德斯對他們笑笑，「謝謝關心。」
一行人一起離開舊跡，向附近的停車場走去，會有專車送他們回臨時住處。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真正的艷麗晚霞令人目眩神迷。
「我還是覺得，這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奧爾德斯和薩默並肩走着，對身邊人小聲說道。
「什麼？」薩默有點走神，他知道奧爾德斯在說什麼，卻不太能理解。
「我指的是，再次遇到你。把我安排到和平派附近可是他們的功勞。」奧爾德斯低聲道，后一句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然後話鋒一轉，「而且，我也是和平派的大功臣之一，不是嗎？」
「當然。」薩默望向他，嚴肅的神情有所緩和，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總之，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最幸運的結局了。既然有了好的結局，就不需要過多拷問過去，讓自己輕輕鬆鬆的才能好好生活、面對未來，我也想讓你好好的。」奧爾德斯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認真地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你說得對。」薩默點點頭。
「我會一直提醒你的，就像之前那樣。」心裏的擔憂終於消散了些，奧爾德斯展露出笑容。
確實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薩默心想。或許他的運氣也不是那麼差。
無論是命運還是反抗組織，都為他帶來了寶貴的禮物，儘管很沉重、讓他不由得感到迷惘，但是…
薩默悄悄握緊了奧爾德斯的手。他會好好珍惜。薩默知道奧爾德斯一定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也這樣說了，這個人對他總是毫無防備。不過，他對此沒有任何怨言。
他們都將對方視若珍寶。無需再拷問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