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觸手》
——文/珊瑚樹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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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迷霧之城消散之後,林悅在第一實驗室外面看到許沫沫被城防所帶走,整個人就處於惶惶不可終日之中。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
許沫沫明明已經死了。
可是當時整個第三巡邏小隊都看到了她。
大家一起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不可能認錯。
大家都很高興,說如果許沫沫能從城防所出來,就去找她,問問她為什麼明明活著,卻不回來報道。
除了林悅。
她找了個借口,這幾天都沒去隊伍里報道。
她躲在家裡,一次又一次催動預知能力,看到的畫面始終不變。
潮水一樣的白色絲狀物從許沫沫身上蔓延出來,死死地纏住她。
她痛苦得死去。
就是看到這樣的畫面,她才在面對異化螳螂的時候,推了許沫沫。
許沫沫死後,這個畫面就消失了。
她以為,自己改變了未來。
她得救了。
但是現在,許沫沫活著回來了。
預知看到的畫面也跟著回來了。
林悅覺得自己要瘋了。
直到有人敲開了她的房門。
「你好,第三巡邏小隊的林悅對嗎?我們是監察處,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去認一個人。」
林悅:「誰?」
「許沫沫。」
林悅被監察處帶到了一間屋子裡,隊長司千蘊也在。
一個氣質森然的男人站起來,「我是監察處孟聽舟,請兩位過來是為了辨認一下,這個人是不是你們認識的許沫沫。」
房間的一側,是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
玻璃後面,是一間審訊室。
許沫沫,就坐在金屬制的審訊椅上。
孟聽舟遞給兩人一人一個耳機。
耳機里,傳來審訊員的聲音:「這兩樣東西,是你的嗎?」
孟聽舟問:「這兩樣東西,你們見過嗎?」
林悅和司千蘊一起搖頭。
審訊室里,許沫沫點頭,「是我的。」
審訊員聽到耳麥里傳來孟聽舟的聲音:「她們沒見過。」
審訊員:「你告訴陸主任,說這是你家鄉的特產?」
許沫沫點頭:「對。」
「距我們所知,你來自中心城,是『基因篩選』計劃的產物。而這兩樣東西,我們都在上面鑒定出了高污染值,不可能來自中心城。請你解釋一下。」
「這兩樣東西,是我撿來的。」
「在哪兒撿來的?為什麼撿它們?為什麼告訴陸主任這是你家鄉的特產?」
「在城外……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快死了……醒來后就撿到了本子……還有身下的泥土……」頓了一下,許沫沫補充:「我覺得那裡是我新生命的開始,所以說它們是家鄉的土特產。」
「這個……」審訊員拿出一份文件,「這是你剛簽完字的入職合同。經過鑒定,和你之前的字跡完全不同,你怎麼解釋?」
「我手受傷了……而且我活過來之後,忘記了很多東西……」
「我們給你的身體做過檢查,你的手沒有問題。」
「是神經毒素……異化螳螂你們知道嗎?它的舌頭上有神經毒素。」
有人敲門,送過來一份文件。
審訊員看了一眼,是醫院出的報告,確實在許沫沫的神經纖維上檢測到了神經毒素的殘留。
「照你所說,你被異化螳螂所傷,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什麼沒有畸變?」
「因為我覺醒了治癒系的天賦。覺醒者被感染的概率很小。」
「你在實驗樓里,說你覺醒的是精神系的天賦,可以通過肢體接觸看到別人的記憶。你是說你覺醒了兩種天賦嗎?」
「嗯。」
「……」
雖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和第三巡邏小隊的隊員相處得好嗎?」
「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
「那你活下來之後,為什麼沒有回去找你的隊友?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嗎?」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審訊員特地放柔了聲音,聽起來像是來自長輩的帶著關心的責備。
許沫沫垂著眼帘,扣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我不想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的隊友要殺我。」
「……」
這個審訊員,一直是一個提問,一個記錄。
聽到這個答案,負責記錄的審訊員敲擊鍵盤的手頓了一下。
玻璃后的觀察室里,司千蘊也忍不住扭頭看了林悅一眼。
當時,許沫沫出事的時候,是單獨和林悅出的任務。
林悅扶著耳機的手指微微顫抖,沒有說話。
孟聽舟倒是毫無反應,對著麥克風道:「繼續。」
審訊員繼續問:「具體什麼情況?」
許沫沫:「林悅,我的好朋友,她說如果她不殺了我,我將來就會殺了她,所以把我推向了異化螳螂……」
篤篤篤。
觀察室外,有人敲門。
孟聽舟讓人去開門。
是城防所的人。
對方送來了一份文件。
開門的人拿著文件過來,「處長,許沫沫的DNA鑒定結果出來了,和中心城的存檔吻合,畸變度……」
他的聲調不受控制的提高,「零?!」
孟聽舟眉頭一皺,接過文件,上面赫然寫著,【經鑒定,符合人類遺傳學特徵,屬人科,人屬,智人種,畸變度:零。】。
覺醒者是所謂的解開了基因鎖的人。
解開基因鎖的前提就是基因突變。
只要基因突變就會產生畸變指數。
怎麼可能有覺醒者的畸變指數是零?
如果許沫沫的存在被覺醒者管理協會和異化生物研究中心那群人知道,監察處,就留不住她了。
不,他們現在很可能已經知道了。
孟聽舟對著麥克風:「不用繞圈子了,直接問她沈祭月的事。」
他剛說完,另一個耳麥里又有人向他彙報。
「我上樓一趟,你們繼續審,有問題叫我。」
說完,他沖司千蘊和林悅點點頭,戴著耳麥出去了。
就在許沫沫所在的審訊室的正上方,許沫沫被帶進審訊室的同一時間,沈祭月也被帶了進來。
幾乎一模一樣的審訊室,只不過防護等級完全不同。
沈祭月身上有神經鎖,審訊椅上的鎖。
審訊室中間,還有一堵厚實的納米玻璃牆,把他和審訊員隔開。
咔嚓。
強光燈打開。
審訊員:「沈祭月,關於三天前在第一實驗室當眾殺害瞿博士,你有什麼要說的?」
沈祭月閉上眼,嗓音隱忍:「可以把燈關掉嗎?」
審訊員:「回答問題。」
「……我已經說過了,瞿博士已經死了,他身體里是變異種。」
「我們並沒有在他身體里檢測到變異種留下的痕迹。」
「變異種是一團霧氣,你們當然檢測不到。」
「這一點我們會繼續檢測。從你離開謝臻,到殺死瞿博士中間,你只接觸過許沫沫一個人,對嗎?」
「對。」
「為什麼?」
「巧合,我救了她。」
「你為什麼不帶著她?」
「礙事。」
「你給了她一截觸手?」
「對。」
「有何用處?」
「帶路……帶她去實驗樓。」
「你為什麼不親自送她過去?」
「中途感覺到了空間裂縫。」
「所以,你就扔下了她?」
「對。」
「你不怕她有危險?」
「觸手是我的一部分,我能感知到它的狀態,如果她遇見危險,可以用觸手向我求救。」
「但是有可能她根本來不及求救。」
「對。」
「所以,你並不在意她的生命。」
「……不太在意。」他抬眸,黑色的瞳孔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金色。
他又重複了一遍:「可以把燈關了嗎?」
審訊員厲聲呵斥道:「沈祭月,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有你談條件的資格?!」
呵斥的聲音未落,他面前的納米玻璃突然碎了。
一根觸手打碎了玻璃,徑直朝兩人襲去,然後,打碎了兩人身後的強光燈。
應急燈亮起。
審訊室里,光線變得微弱。
他收回觸手,身體依舊坐在審訊椅上,金色的瞳孔慢慢褪回黑色。
「抱歉,我真的很討厭強光直射。……你們可以繼續問了。」
孟聽舟快步跑上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站在觀察室,拿起麥克風:「繼續。」
兩個審訊員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你……咳……」審訊員清了清嗓子,找回狀態,「你並不在意她的生命,對吧?」
「不太在意。」沈祭月糾正他的用詞。
「好,不太在意。」
「你之前說,瞿博士身體里的是變異種。」
「對。」
「你殺死它了嗎?」
「沒有。」
「你的意思是,你殺死了瞿博士,卻沒有殺死瞿博士體內的變異種?」
「是被變異種控制的瞿博士的屍體。希望你們不要再說錯。」
「我知道了。你沒有殺死變異種?」
「它是一團霧氣。如果當時沒有神經鎖,我可以殺了它。」
「你說,你殺死被變異種控制的瞿博士的屍體,是因為他威脅你要殺了謝臻或者是許沫沫?」
「對。」
「我不覺得它殺得了謝臻。」
「我也不覺得。但他可以殺其他人。」
「你是指許沫沫?」
「對。」
「你剛才說,你並不太在意許沫沫的生命。」
「對。」
「但是你卻願意承擔被指控殺死瞿博士的代價,去換許沫沫的生命。這不合理。」
「這很合理。」
沈祭月蒼白的唇翹了一下。
「我不太在意許沫沫的生命,是和整個實驗室八百多人的安全相比。」
「我願意用我被指控換許沫沫的生命,是因為如果許沫沫死了,那個變異種會說是我指使他殺的人。」
「到時候,你們依舊會拘捕我。」
「就像你們因為我姐姐他們的死而拘捕我一樣。」
審訊告一段落。
兩名審訊員從審訊室出來。
「孟處,問不出來。」
孟聽舟點點頭,按著耳麥問:「許沫沫那邊什麼情況?」
對面回答:「對不起,孟處,我們沒有找到突破口。」
孟聽舟閉上眼沉思了一會兒,開口:「用刑。」
他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許沫沫給孟聽舟的感覺很奇怪,像是腐爛的屍體堆里,開出的一朵白色的小花,十分的難以形容。
他直覺覺得她有問題。
但是……
「注意一些,她的基因鑒定結果是人類,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是,我明白。」
用刑並不一定都是□□上的直接傷害,還有很多種軟刑罰。
遲疑一下,審訊員又道:「孟處……我們要不要請精神系的覺醒者……」
「別忘了我們的身份是什麼。」孟聽舟直接打斷他的話,「如果審個人都要借用覺醒者的力量,我們監察處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不要對下屬那麼凶嘛~」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孟聽舟掐斷通訊,扭頭。
說話的是個滿臉絡腮鬍的年輕男人,是監察處的副處長,柳青一。
孟聽舟還有些生氣,「你知道他提議什麼嗎?讓覺醒者來審嫌犯。忘了監察處是幹什麼的了?入職的時候宣的誓也忘了?」
「來來來,消消氣……你就是太較真,人家就領個工資混口飯吃,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把宣的誓當真的。」
柳青一把他拉到窗邊,從上衣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從裡面抽出一根遞給他:「要麼?」
白色的煙捲上,殘留著大片棕褐色的,受潮后留下的痕迹。
孟聽舟看了一眼,搖頭。
「不要算了。這可是我花半個月工資買的,要不是被水泡過,還買不到呢。」柳青一點燃香煙,陶醉的吸了一口,打開窗戶,慢悠悠的把煙霧吐出,讓風吹走。
「你知道嗎?資料上說,就這種煙,大陷落之前,大多數普通人一天的工資就能買十包!十包!」他嘆道:「真不敢想象,以前的人過得都是什麼神仙日子。」
孟聽舟看著窗外鋼鐵蒼茫,沒有一絲綠色的世界,說:「只要我們不放棄,我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或者下下下一代,總有一天,能過上那樣的生活。」
「希望吧。」
煙霧中,柳青一的聲音隨風飄走:
「忘了告訴你,瞿博士臨死前的最後一封郵件,認可覺醒者是精神意義上的人類。」
——
刺眼的強光燈。
逼仄不通風的審訊室。
一刻不停的審訊。
「你什麼時候遇見的沈祭月?」
「你為什麼沒有提議跟著他?」
「他當時的狀態怎麼樣?」
「他曾經威脅過你,不希望你成為他的助理對嗎?」
「這是否意味著他十分抗拒實驗室在他身上做的各種實驗?
「你覺得他恨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嗎?」
「他是否想要逃離實驗室?」
「……」
審訊員輪番上陣,這些問題問了一遍又一遍,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許沫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閉上眼休息了。
不僅沒有休息,也沒有進食,喝水。
對面的強光燈一刻不停的直射她的眼睛。
燈光的熱量沒有一點浪費的全都輻射到她身上。
她覺得自己像是烈日下,被攤在石頭上炙烤。
她馬上就要被烤成蘑菇幹了。
她輕輕咳了一聲,嗓子里都是血腥味,舔了舔乾裂的唇,小聲問:「請問,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審訊員讓同事送過來一杯水。
許沫沫看著審判員站起來,關了審訊記錄儀,然後端著水杯走到她面前。
她盯著水杯,眼神里充滿渴望。
審訊員:「我再問你一遍,沈祭月是否仇恨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他是否想要逃離實驗室?」
許沫沫搖頭:「……我不知道。」
審訊員把水杯拿遠,「不對,再回答。」
許沫沫還是搖頭。
嘩。
水被潑到了地上。
審訊員:「再回答。」
許沫沫慢慢收回心痛的視線,看著兩個審訊員,聲音干啞微弱:「你們……好像並不在乎真相。」
「……」
「你們只想從我口中……聽到你們想要的答案。」
「……」
「為什麼?……因為你們覺得沈祭月是怪物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
她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她隱約聽到審訊員說:「覺醒者才是人類最大的威脅。」
她想說什麼,可是意識太模糊了。
她只聽到房門被人推開,謝臻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蔡部長指令,從現在開始,許沫沫由覺醒者管理協會接管。」
接著,這具身體就昏了過去。
最後的記憶,是謝臻用他的手杖戳了戳自己的臉,悠悠道:「可憐的小東西,不會死了吧?」
——
許沫沫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和沈祭月成為了朋友。
他特別大方的送了自己一根觸手。
她帶著觸手回到了家。
陽光明媚而不暴烈,空氣清新而溫柔,泥土鬆軟而肥沃……
她成了菌群中最強壯的一朵蘑菇。
「瓦力瓦力,你看,她的眼睛在動。她是不是要醒了?」
許沫沫突然聽見人類幼崽的聲音。
「是的。她的腦電波在快速恢復。」
接著,是不屬於人類的,有點奇怪的機械音。
許沫沫慢慢睜開眼,眼前冒出來一對黑色的,纖細的,末端有點彎彎的,看起來像是某種昆蟲的觸角。
觸角長在一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人類幼崽頭上。
「哇,你醒了!」
人類幼崽趴在床上,開心的說,「瓦力瓦力,你快去通知會長爺爺。」
「好的。」
許沫沫這才看到,人類幼崽後面還有一個樣子有些笨笨的機器人。
機器人屏幕對準許沫沫「咔嚓」拍了一張照片,配上文字:「人已醒。」發了出去。
許沫沫問:「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我叫許呦呦。機器人叫瓦力。爺爺是……爺爺是會長,就是覺醒者管理協會的會長。這裡是覺醒者管理協會。是謝上校送你來的。」
叫許呦呦的人類幼崽叭叭叭的全都說清楚了。
許沫沫想起謝臻用手杖戳自己臉的行為,問:「謝上校呢?」
「謝上校陪陳阿姨去找沈祭月了。」
「陳阿姨是誰?」
「陳阿姨是謝上校和沈少校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