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漂泊狼影(二合一)
戰兵衛·夙,首代苗疆戰神,為撼天闕(天闕孤鳴)的貼身護衛,兩人是謂生死至交。
撼天闕被陷害弒王重罪時,迫於族人生命受脅,及不願撼天闕做下憾事,與之生死決戰,兩人皆重傷。
為保撼天闕存活之機,戰兵衛應下保護北競王之職,成為北競王的貼身護衛。
「這數十年來,他傾聽小王的話語,每當我失落、猶豫、大喜大悲,只有他能讓小王傾訴。」
琥珀雙瞳凝望面前與夙相似而又不同的素衣男子,競日孤鳴宛若有感而發,男聲獨白緩道此身經歷。
喑啞語調在幽光燭影下更顯孤獨寂寥,「看著小王進行的一切,始終保持著旁觀者的身份,堅決守著面上龍黥的誓言。」
「這張帶了數十年的面具,他是唯一知曉面具底下真實面目的人。」
自九歲開始偽裝、日日如履薄冰,如此經歷無疑令人動容,北競王灼灼目光緊鎖荻花題葉。
「現在,小王想問,」偽裝經年深入本能,縱使王位唾手可得,自稱仍舊一時難改,「醫天子先生可願成為這第二個人?」
身為王子少師立場在常人眼中早該分明,但明睿同北競王其人,依舊選擇拋出橄欖枝。
此舉在常人看來恰說明對方自信有收服己身之可能。
緊蹙劍眉復又轉松,腦中深刻反思哪裡露了「破綻」,心思百轉不露於外,荻花題葉饒有興緻地問:「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龍虎山內,腰懸長刀、身著黑衣的風間始不由問道,「為什麼霜姑娘你會認為此地一定有別的出路呢?」
今天是風間始、雨音霜二人救下蒼狼來到龍虎山的第二天,期間蒼狼醒過一次,難以置信父王身故的他堅持要回歸苗疆。
身負重傷的蒼越孤鳴途中正巧遇上奉競日孤鳴之意前來取命的女暴君,無情的言辭與冰冷的女刑徹底粉碎了蒼狼最後一分幻想。
幸得西劍流二人及時趕到,將男子救走,突圍過後,重新隱匿龍虎山中,爭得喘息機會。
而山中岔路雖多,終究有被試完的一天,因此容不得雨音霜另尋他路離開。
女子質疑方才也的確在此間地頭蛇奉天口中得到印證。
問詢之聲入耳,雨音霜大方解釋說:「是他跟我說的。」
「啊!」聞言,風間始一愣。
「山寨被人包圍,他卻一點都不緊張,這就表示他對自己的安全非常有信心。」目睹對方不解神色,女子遂詳加解釋,闡明解題思路。
「一個既沒有赤羽大人智慧,也沒宮本大人超凡武藝的普通山賊,在這種情境下,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有自信。」
「哦!原來如此。」風間始這才恍然。
不待青年回神,清麗身影已然向蒼狼居處行去——出路既得,再來就是要看男子的決定了。
闃寂石屋當中,重傷失意的蒼狼形單影隻,沉浸在極端情緒的拉鋸當中——
【「你的父王和王叔已經死了,你的祖王叔已經登基,而你——就是多出來的王族。」這是受祖王叔派遣前來索命的蛇蠍美人。
「我們拖住她,你快走。」這是豁命相救的清麗紅顏。
往日信念頃刻崩塌當然,蒼越孤鳴戰意全消:「走,走去哪裡?」
「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蒼狼垂首避過女子激勵視線,勸勉言辭卻是全然難挽悲痛交加的絕望心靈。
「去陪你的父王和王叔吧,喝——」殺心赫赫的女暴君誓取男子性命。
雨音霜、風間始兩人纏戰女暴君,卻是難敵女刑無常。
發覺戰局岌岌可危,個性倔強不讓鬚眉,雨音霜終是看不下去男子這副失志模樣。
素刃交格抵住狠辣長鞭,女子借力返身擋在蒼狼身前,無懼傷勢互換,斬殺暗襲女兵,壓下喉中腥甜,語調不見往常溫和,潑辣開口。
「你這個懦夫,你要是死在這兒,誰替你的親人報仇!」
「報仇?」簡單二字頃刻喚醒男子意志,父王、王叔音容笑貌浮現腦海,跪地身影緩緩而起,單掌攥緊出血。
「報仇!」重複的字句,迥然的語氣,狹利刀光出鞘,象徵復仇的意志生根,「我要報仇!」
……】
「怨天尤人什麼也無法改變,你方才不是說要報仇,展現你的能耐,讓我看看吧。」
女子言辭猶在耳畔,蒼狼眸光驟凝,悵惘心情緩緩平復了。
「冷靜了?」月白身影緩步來到男子背後,女聲清冷道
不同戰中恨鐵不成鋼,重症下猛葯的激烈言辭,知性如雨音霜自是清楚男子眼下所需要的,乃是陪伴和支持。
想通此點,雨音霜遂問:「有計劃嗎?」
「回去,繼位,殺。」連環字詞書就復仇大體方針。
「很直接,想起來,這件事情確實就是這麼簡單。」
但也僅限於「想起來」,聽出弦外之音,蒼狼轉身定視女子嬌容,徑自道:「我是苗疆王儲,是……」
微微偏首側過視線,男子犟自壓下胸中激蕩情緒,改口出聲:「是先王唯一的繼承人,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沒人承認的事實,就不存在,你的立場,形同薄冰,脆弱憑虛。」
心下動容於蒼狼眉間一閃而過的深刻悲傷,雨音霜言辭鑿鑿,仍是不改理智,意欲為對方的頭腦降溫。
「北競王再厲害,也無法掌控所有的人,只要讓大祭司還活著,他們一定會擁護我奪回王權。」
「然後就能斗贏北競王嗎?」
女聲追問開口,雖是不近人情,卻是再為殘酷不過的冰冷現實。
「大祭司對苗疆的影響,不是你們這些外族人可以了解的。」
漆黑貂氅驀得甩起,「外族人」三字劃開彼此立場。
男子直至此刻,依舊不欲將他人捲入王位爭奪的漩渦當中,也許常人會覺得這是一場虛偽的政治作秀。
但親身經歷過蒼狼援手,更見識過男子不止一次善良舉動的雨音霜卻知曉對方本質便是如此。
女子心下暗自嘆息一聲,故作聽不出話中真意,反借質疑口吻拉開話題。
「所以,你打算公然現身,等對手來殺你,落實王儲已死的事實。」
良言入耳,蒼狼眼泊微微晃動,女聲緊接著道。
「一個女暴君,就險險要了你的命,你如何確定北競王的身邊沒有其他的高手,或者你該自問,你真的清楚北競王真正的實力嗎?」
「北競王真正的實力?」一問驚心,男子怔然低語道。
「你的天真——,」
直至眼下,女子方才明白,對方身上那份可貴的純良,在王權鬥爭中會留下怎樣致命的破綻。
「才是北競王特意埋下的殺招。」
「誰能料到,長者表現出的由衷的關懷與疼愛,是如此可怕的毒藥呢?」北競王府內,溫和男音同樣揭破王者深沉機心。
伴隨一聲錚然,荻花題葉停下擦琴舉動,全然不見抬頭打算,徑自低首望看著目下古琴。
枯竹所制琴身反露檀木古韻,上嵌瑩潔七弦,琴身刻著一女子和繁複的冰晶雕飾,其名郢雪。
這張琴是由戰兵衛送來的,琴送來不久,競日孤鳴也離開了,畢竟即位登龍的王者尚有不少事務等待處理。
保護對象離開,身為死士的戰兵衛自然同行,彼時的別苑之內再無他人攔阻醫者去路,但荻花題葉仍是未有動作,直至——燦黃華姿來到。
「哎呀!」似是為心思遭徹而意外,競日孤鳴赧然道,「這也多虧了王子少師的巧妙配合啊!」
然而對此,苗疆勛貴依舊錶示不背鍋。
畢竟,填鴨式教育帶來的只有紙上談兵而缺少實踐經驗的應試人才,荻花題葉順水推舟的舉動同樣說明醫者用心不純。
而這,也恰是醫天子未有出現在北競王所認為的,懷有異心、不夠盡忠、隨時有可能因為蒼狼未死而變節的苗疆戰力名單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算算時間,」
宛若自信內憂將解,又似有意展現王者氣度,競日孤鳴起身行至窗邊,仰首南望,燦然雙眸似能穿透空間,「協助中原對抗魔世的馳援隊伍也該出發了。」
抗魔前線就像是個絞肉機,一旦卷進其中鮮有生還可能,有關這點在場二人心知肚明。
而荻花題葉未有淪為中原、苗疆磋商下的籌碼,則是北競王對醫者禮遇態度的最好體現。
北競王半生都在等待與忍耐,心思深沉如王者其人,自然不吝於為收服醫者而付出些許心力。
「太露痕迹了。」荻花題葉仍舊垂著頭,這種行為在他人看來不免失禮。
但競日孤鳴顯然非常人,因此他只是輕咦出聲:「嗯?」
「你本可以選擇更為穩妥的作法,有她在。」
五指摩挲雅緻長琴,荻花題葉語調輕緩依然,「我不會離開這幢小樓。」
然而北競王卻偏偏選擇在此時用恩情來企圖收服醫者。
「哎呀,這一步,是小王躁進了。」
畢竟勝利會沖昏一個人的頭腦,何況是一躍登上苗疆王權之巔帶來的衝擊呢。
「也許吧。」但這絕不適用於天堂症候群晚期的苗疆勛貴,而這也讓醫者有了另一個猜測。
「但我更願意相信這是蒼狼王子帶來的影響。」
得到蒼狼脫困消息的競日孤鳴希望借拔擢醫天子的方式,來完成對自家孫王侄的第二次心靈打擊(可以參考天闕孤鳴得知希妲要嫁給顥穹孤鳴時的反應。花吐槽:這什麼**喻!)
「是啊,孤王的小蒼兔不僅逃過了女暴君的追殺,還一路潛行來到了祭司台。」
渾不見被拆穿的懊惱,競日孤鳴徑自介面出聲,同荻花題葉分享蒼狼行跡。
「我想到達天狼壇的蒼狼王子,所見到的絕不會是大祭司。」溫雅男聲補全未盡言辭。
「的確,當蒼狼到達那裡是會發現,守在該處是在他印象中早已身亡的旭日靈岳。」
奪取王權本非易事,以北競王之心機怎有可能全無預謀,短短時日內暗藏勢力幾近席捲朝堂,彌平非為繼位正統的背景不足。
「但縱使身負重創,更有他人幫襯,蒼狼也非易於,想來他們一行如今仍流竄在苗疆境內。」
聞言,競日孤鳴沒有反駁,有時默然已是最好的答案。
略去王子稱謂,冠以「流竄」修飾,聯繫蒼狼如今境況,醫者言辭眼下當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省略並非視而不見,相反,王儲正統的地位是獨屬於男子的優勢。
只要性命無礙,就有了翻盤的資本,這就是荻花題葉先要弄清楚蒼狼生死的原因之一。
任何翻盤的條件,都要建立在自己的實力上,一個人沒有實力,便不能跟人談條件,只能要求別人幫忙、寬恕、扶植、施捨或栽培。
既然知曉局面並非全無轉機,醫者自然不會輕易抽手作壁上觀,長袖輕拂,身前平平浮現一方縱橫棋盤。
信手散去掩神光束,荻花題葉輕點木案,個中意味不言而明:「既如此,手談一局何妨?」
一言方出,燦黃華姿驀然回眸,醫者抬首舉動闖入眼帘,隨之而來的是更為直白的邀人言辭。
「昔日王爺金碑開局挑遍天下棋士,棋力自是非凡,」對此荻花題葉自嘆不如,「只是,醫天子還想搏上一搏。」
「哦?」
心感趣味,雖自信穩操勝券,但對欣賞之人從來不吝青眼,競日孤鳴腳步微挪。
醫者對此視若無睹:「搏一搏,利爪遭折的狼,是否真的,無救!」
尾音落定,北競王洒然落座,一雙慧眼徑自打量著眼前局面:棋盤之上,縱橫經緯,黑白交錯,如爭天下之勢。
棋演江山,然而棋盤外的勝負卻並非棋力高低所能界定——競日孤鳴很明白這一點。
北競王向來長於在極混亂的局勢里認清自己的形勢,他一向認為博弈是另一種形式的攻勢——兵不血刃的攻勢。
而如今的他也的確在棋局當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方,競日孤鳴素指拈子,應了一目黑棋。
挽布左手五指按琴,似是決不定該當棄子取勢,還是力爭邊角,醫者思忖片刻,一子落定,白方仍是不易方寸之爭。
低沉男聲好似洞徹王儲心思,代為轉述其人思路:「天狼壇附近不遠,有一處軍營,負責的長官,恰是蒼狼幼時玩伴。」
「以乖蒼狼的個性,這大概是意料之中的選擇。」
「但貂玉青想必已向王爺傳書,」基於對昔日學生善妒個性的了解,醫者得出結論,「這是常理內的判斷。」
而人心,則是遊離於常理外,而能左右戰局的因素。
昔日同修客,今朝索命人。面對兒時伴讀,猝不及防下,身受毒染的蒼狼同雨音霜、風間始一行且戰且退。
逃逃逃,一再受到追殺的蒼狼王子負傷漸多,體力亦至將盡。
一個方死,十個又至,不斷湧上的對手,漫長無盡的路途,終使蒼狼不支倒地了。
體傷、身疲,叫囂的情緒不住壓迫神經,勾起名為心痛的回憶,摯友激烈言辭回蕩耳畔——
「就是因為你太容易就信任別人,所以,今日才會一敗塗地,你連到了現在還不明白嗎,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你想的這麼天真,殺!」
天真,原來自己仍是這般天真,到底,哪一條路才是正確的,難道王權之下,果真沒有半點的人情。
聲聲自問不停,倒下的蒼狼無力爬起,混沌的腦海浮現兩字——「放棄!」
『哈——哈——哈——』只有自己能聽見的沉頓呼吸有如風箱吹拉,象徵肉體已然逼上極限。
接踵而至的是棄戰就戮的消極情緒:『放棄吧,已無體力;放棄吧,已無援兵;放棄吧,這樣太過痛苦,自己已無能,已無法再斗。』
『閉上眼,只要閉上眼,當作夢了一場,就是解脫。放棄吧!放棄吧!放棄,放棄——』
面上熱汗淋漓,逐漸模糊的視線當中,是二人浴血奮戰的不屈身影,卧地男子單手攥緊黃沙一捧:「但是放棄,怎對得起身邊的戰友。」
「王子!王子!」迷濛當中,又聞援軍之聲,一道瘦削身影闖入戰場,非是幻影,而是真實援軍到來。
「赫蒙少使。」
北競王府之內,奇特男音道破其人來歷,對方赫然也是個「已死之人」,梅香塢一戰中已經死在萬朔夜刀下的人。
假身避死從來就不是魔門世家專利,花雪二人同樣精擅此道。
訝然情緒只在一瞬,競日孤鳴再開口,從容不改:「再來的下一步,當是前往萬裡邊城爭取鐵軍衛的幫助。」
長於追蹤的赫蒙少使的作用不僅是及時馳援,對苗疆地形瞭若指掌的他更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風險將他們帶到萬裡邊城。
「這一步既然在王爺預料之內,那便不可能成功了。」
及時沒有來自北競王的壓力,也不可能成功,因為鐵軍衛,只效忠真正的王。
不近人情的鐵律在當下,恰是蒼越孤鳴難以逾越的天塹。
堅實堡壘之上,挺拔肅穆,五官線條像是刀斧雕琢一般硬朗,鐵血剛毅的苗疆軍首目送蒼狼遠去。
漂泊狼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鐵驌求衣同樣轉身離開,徒留鏗鏘字句回蕩風中不散。
「天真,太過天真!」
棋盤之上,白子不肯罷休,當下與黑子在左上角展開劇斗,一時之間妙著紛呈,自北而南,逐步爭到了中原腹地。
「直到現在,先生仍是堅持一線生機不讓么?」
換言之,直到現在,醫者仍打算幫助替不受各方看好的蒼狼一搏勝算嗎?
白子布局時棋輸一著,始終落在下風,到了第九十三著上遇到了個連環劫,一若眼下再逢殺劫臨身的蒼狼。
銳風破空,數枚暗器同時射向男子,每一暗器的尖端,都閃著汪藍,顯然是塗上奇毒的,快、准、毒,更見避無可避、閃無可閃!
死關在前,蒼狼心神瞬動,罩身墨氅已在這電光石火間卸了下來,一卷一回一兜一包,卷回兜包四個動作同一瞬間完成,漫天暗器全都隱沒不見。
只有一枚脫手小箭,刃泛冷光,恰恰嵌在以身代擋、推開蒼狼的雨音霜肩頭。
見狀,男子當機立斷拔下女子身上暗器,關切出聲;「你沒事吧?」
「啊,我…我…」氣息行滯,雨音霜低頭吐出一口黑血。
「她的命不長了。」陰鷙男聲突兀響起,五指鉗鏢,綠衣青年自林中現身。
「貂玉青!」喑啞聲線道出其人身份。
「這次,上面抹的可是劇毒了。」目睹蒼狼關切神色,貂玉青不住挑釁。
「你,我要你的命!」「誰要誰的命,還在未定之數。」
反詰一語入耳,蒼狼心神略分,果不其然,又聞奇特男音回蕩林間,「圍上!」
蘇厲為首,渡江卿領軍,自四面八方圍追堵截而來。
「早在他們進入天狼壇的時候,就已經中了國師所下的咒術。」
換言之,掌握蒼狼行蹤的不止有荻花題葉一人。早有準備的競日孤鳴同樣也是知情人士。
棋局將近尾聲,王者更欲穩中求勝,起手落子再譜十面埋伏——
黑方合圍,白勢赫見岌岌可危,仍是勉力撐持。
再逢圍殺,蒼狼雖已傷疲,仍是奮力支持,只願不負身後支持他至今的戰友。
拳掌狠辣,暗器陰毒,蒼狼四人戰得狼狽,更見情勢不利,四人再度匯聚,生存空間一再縮緊,對峙合圍兵士。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一起死啊。」
省去控靈時日,風間始心理年齡仍不過十六少年,面對死亡如何不心生恐懼
「至少,要讓蒼狼逃出。」
解毒丹解去毒患,死關在前,雨音霜依舊不乏責任感,為恩為情,誓替男子辟出生路。
「我不會丟下你們,我們一起逃出。」
幾經奮戰,同在生死關頭徘徊,苗疆王儲自有傲骨,怎有可能拋棄戰友獨自逃生苟活。
「共同行動,目標太過明顯——」勸慰女聲未及說完,已遭蒼狼打斷。
「相信我!」
自後背傳來的溫度使得四人心念更堅,眼下無國別之分、無地位之差,彼此只有共同的唯一身份——生死與共的戰友。
「我們會活下去。」言罷,四人默契同施絕學上手。
「皇世經天·狼牙破空。」苗刀平斬,悍獸凶利撕風掠空,
「櫻·斬。」素刃輕揮,剎那芳華轉瞬而逝。
「烈焰狂濤。」太刀斜舉,赤炎躥騰燎雲行野。
「奔雷之野。」掌合刀路,青電雀躍裂地揚塵。
狼影、櫻輝、炎流、雷光,四式合流,威能更增的一招本該辟開生路,卻是受克於當空劈下的狹長蟒鞭。
根基之差無視人力差距,決定招上勝敗,鞭影未落,皸裂的地表瞬間多出一條九尺有餘的鞭痕,深入數寸。
游弋長鞭覓得合招破綻,赤蚺吐信輕破來式。
「女暴君。」
額間道印恍惚閃爍,醫者心有所感,訝然開口,這卻是不同原劇的一著。
不過,荻花題葉也並非毫無準備。
虛按琴脊的五指微微一動,劃過其上新銘娟秀盲文,「安心」二字帶出寬慰女聲,落入醫者心湖。
密林暗處,玲瓏秀雅的窈窕身影靜立當中,透亮狐眼緊鎖戰局,尋找可乘時機,以期一掌分戰局。
經由自中原迴轉的戰兵衛之口可知,女子長在內力深湛,掌勁難防,不耐近身久戰,
所得情報如水經心,競日孤鳴落子若定。
「遠攻不宜,近戰為主,搶攻合擊,斷其首尾!」主上囑咐牢記在心,蘇厲一行恪守方略,不露可乘之機。
黑子步步緊逼,白棋方寸陷危,宛若勢無可挽。
「所幸,出手的並非戰兵衛。」棋局演變至今,尚在醫者所估底線當中。
話音落,荻花題葉又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棋盤之上黑強白弱的局面,霎時變幻,棋盤勝負,再度撲朔迷離起來,
恰在此時,頭戴斗笠,身披輕衣的洒脫身影闖入密林戰場。
此情此景,女暴君掌中鎖命紅菱毒蠍鞭快舞,一條烏影裹挾可怕勁風抽向疏狂人影,男子步伐快慢由心,刀行一瞬。
招起剎那,蕭索冷風過頸,昏暗天光下,乍現一抹凄艷刀光,棕影、薄刃,冷銳逼命,不留方寸餘地。
見狀心下驚怖不已,嬌媚女子皓腕圈轉,鞭上力道由剛化柔,長鞭一纏,銀邪盤首格開絕殺一擊。
男子趁隙再行援手舉動。
凌冽刀光,如一縷輕輕的湖中影,又似午後淺淡的夢,回削急斬,劃過了縱身而起的犀明、犀照脖頸。
驚世駭俗的一刀。
兩顆頭顱,已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高高拋起,伴隨著濺出的血水,骨碌碌滾落在地。
無頭身子,如斷線的風箏,摔落下去。
隨手一擊解去風間始所遇危局,靈快足履再轉縱步快殺,幻影虛造身形錯分,分襲各處戰局。
血雨滴落,人隨刀動。
蒼狼所處的位置傳來一陣刀聲,優美的刀聲,像一串風過時的鈴鐺,又像一聲動人的呻吟。
這麼好聽的刀聲,貂玉青聞所未聞,這種刀聲,不像是在拔刀,而是像是演奏。
就在分神一瞬,綠衣染紅,青年已然成為曲中淪亡音符的一員。
同一時間,雨音霜所在的位置,也傳來刀聲,只有一聲。
好快,渡江卿聽見的時候,那人刀已在手,這種刀聲,才是真正的刀聲,橫步行履已見驚鴻照眼。
至於女暴君,並非不欲援手,只是蛇蠍美人此刻同樣自顧不暇,男子步行七步,招行七步,步步皆指女刑招中細微破綻。
近身短接長鞭難伸,女暴君一時之間竟感招招受限,式式被破,來者能為令人心驚。
最後一處,赫蒙少使所在的方位卻沒有刀聲,然而刀一在手,已有劇烈的刀風狂飆,但卻獨獨沒有聲音。
死一般的寂靜下,是刀,捕風,更是風中,捉不住的刀勢。
男子持刀單手像彈琴似地揮、點、戳、拍、推、拿、揉、捏,每一下俱絲毫不失,緊扣目標。
幸得所對敵手不過刀鋒虛影,全神應招雖顯狼狽,但仍是安然接下來招,「這是——」
周身幾度見紅過後,閱歷不凡的蘇厲,終是從對方行刀走勢中看出些許痕迹。
「小碎刀步!」刀界驚鴻的成名武學。
「慘了,被抓包。」詼諧男聲依舊不慌不忙。
不想竟被叫破來歷,男子為防變數,薄刃疾斬,瞬閃千光,絢芒之後,傳來數聲悶哼,圍攻之人無不口角溢紅,強者負創,弱者亡命。
抓準時機,五人騰空挪移,沒入密林之中,立時不見蹤跡。
王府當中,棋盤之上,黑子殺,白子救,竟是荻花題葉稍勝一籌,點睛一目堪稱神來之筆,竟是硬生生為那一片白棋殺出了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