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矛盾

第二章 矛盾

開槍的男子叫做馮偉,而男孩的名字叫做白毅昀,我的目光和馮偉的目光撞上了,陌生而有冰冷的眼神——他似乎沒能夠認出我來,或者說他根本不記得我了。「你好。」白毅昀向我伸出一隻手,我尷尬的握了過去。「啊!」白毅昀的力道很大,快要把我的手腕抓斷一樣,我慘叫着把手從那隻看起來一點也不強壯的手掌中拔了出來。「你們要幹什麼。」我的感覺不妙,因為車廂內除了這兩個人以外,其他人都別過了頭假裝看不到這邊的情況——我感覺剛才在飛機上的恐懼又襲便全身。「呃?」白毅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歪著頭看着我,似乎在確認着什麼。「別看了,不是他。」一旁的馮偉冷冷道,他輕蔑的看着我,轉身走掉了。「你不能排除他已經失憶的情況,畢竟,他們兩個很像。」白毅昀不帶任何感情的反駁著,但卻給我一種堅定的感覺。「像?如果是這樣的話——」馮偉再次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隨你便。」說着,馮偉消失在車廂內,不多時,門口處飄來煙霧以及嗆鼻的味道。「跟我講講你的事情吧。」白毅昀直接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說出了看起來並不符合他年輕外貌的話——像極了一個已到中年的jǐng官形象,而我就是他的犯人。「呃……我從哪裏講起啊?」這句話問得我找不到頭緒,一個二十幾歲的人竟然被十幾歲的孩子問倒,我不禁覺得有些尷尬。「就從聖誕節那天開始吧。」「去年?」「當然。」於是我斷斷續續的將那已經在大腦中麻木的回憶講給對面沒有表情的少年聽——才說到進入收容設施,列車就穩穩地已經停靠在H市火車站上。……我完全沒能預料到這裏的環境如此寂靜,沒有想像中的破敗場景以及遍地廢墟——但除了死物,什麼都沒有。——《末rì后·張繼元》……列車呼嘯著向下一站開去,留下八名被趕下列車的我們。在列車停穩后,車上的士兵將門打開,示意我們下去,但余璐試圖用她身上最後一點身為人的尊嚴繼續留在車上,但換來的卻是士兵黑洞洞的槍口。沒有任何餘地的,所有人都被趕下車廂,然後被告知后zhèngfǔ會在需要的時候找到我們,就消失在鐵道的盡頭……站台上散落着各種行李,有些行李已經發黃,甚至能夠看到裏面的昆蟲爬行的軌跡……到站的時間是凌晨——太陽還沒有升起;候車廳像是一個熄火的壁爐,漆黑,除了漆黑沒有任何顏sè映入眼帘,早已經停止供電的顯示屏此刻就像一張懸掛在牆壁上的巨口,我頓感壓力,不由的加快腳步,想着快點走出這塊黑暗的領域。「你走那麼快乾什麼,除了我們,這裏不會有人了。」身後傳來白毅昀的聲音,從下車開始,無論我的腳步如何加速,他總是像個幽靈似的跟在身後。【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的東西。】恐懼在一瞬間撕裂我腦中所謂的常識,然後再看到光線的一瞬間又恢復正常——我真的被孤獨和恐慌籠罩太長時間了。那是從天空中照shè下來的月光,反shè在沒有人工光線的大街上——但即便是這樣,也讓人安心好多,至少沒有了黑暗中的盲目感。凌晨的天空仍舊閃爍著幾顆孤星——老人都說每去世一個人就會滑落一個星星,即便從肯本上得知了天空閃爍的明星是遙遠宇宙中的另外一顆太陽,也很難讓我不去聯想地球上僅剩的人類和天空的星星一樣稀疏,不僅這樣——就連生存的希望也是如此。「我們下一步要怎麼辦?」常戚從候車廳中慢慢悠悠的走出來,看着一臉慌張的我問道。「啊,抱歉。」常戚從我的臉上看出了什麼,輕蔑的一笑——隨即他又轉身看向靠在柱子上的馮偉。「我們下一步要怎麼辦?」「你說什麼?」馮偉對他的問題感到不解,臉sè突然間yīn了下來,眼睛也不再看着常戚,而是看向其他人。「你們所有人都有覺悟嗎?」環視一周,馮偉問在場的所有人。「覺悟,什麼覺悟。」常戚像個吸毒后的癮君子一樣,蹲在車站的台階上回答著。「我無所謂,只要我的女兒活下去,我無所謂;年輕人,把煙掐了。」中年男人背着他那仍舊在睡夢中的小女兒回答著。「哦,對不起。」馮偉把煙扔到腳下碾了兩下,抬起頭等著其他人的回答。「我只能跟着你走,因為我還小,你說過。」白毅昀的回答不像是個孩子,語氣堅定,但那外表卻又迷惑著在場的所有人。「我……我還沒想好,但是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逃出這個地方,該死的后zhèngfǔ!什麼破地方!」余璐余怒未息,十分不滿的說着。「呃……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大家能夠一起行動吧。」安悅欣說話期間不住的向我拋媚眼,幾個月沒有嘗過葷腥的我似乎已是到了那個眼神的意義,但現實的寂靜又讓我冷靜下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辦傻事。「你呢?」白毅昀見我看着安悅欣發愣,拽了拽我的衣袖。「哦、哦,我認為,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到落腳的地方?」我的話說完后,馮偉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朝着蹲在台階上的常戚走了過去,右手論起來就是一個毫無徵兆的大嘴巴。「哎呀我……」常戚的左臉吃痛,身子一歪,倒栽蔥一樣滾下台階,幸好台階只有五步,但這也摔得不輕;當他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滿臉都是血了。「你還真不經打。」「**打我幹什麼!誰給你的權力!」常戚被激怒了,指著馮偉喊道。「嘖,因為你沒用。」馮偉沒有理會常戚的辱罵,只是說了一句,大步一邁,空出來的那隻腳想踢皮球一樣一腳踹在罵人者的肚子上。「廢物沒理由罵人。」說完,他便不再管躺在地上的常戚,回身說道:「既然我們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那就不要再對以前的生活抱有任何希望了——說多了也沒用,就像你說的一樣,找個落腳的地方!」後半句話,馮偉是對着我說的。……環境的表面顯著一切都安好,只是少了人,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在第一天的晚上,就出事了。——《末rì之後·張繼元》……「張繼元,你看。」白毅昀從吧枱拿出一隻消防鉗,於是我們有了撬開防盜門的工具。這裏是火車站廣場對面的長途汽車站樓上,考慮到從下飛機開始就沒能睡着,我們開始了對賓館房門的破壞。「這裏的供電系統早就停了吧。」我握著消防鉗,和身邊握著消防斧的常戚說道。「廢話,否則我們也不用這麼費勁的撬門了。」常戚像是在泄憤一樣,掄起消防斧,一斧頭砸在電子門鎖上——斧刃卷了。「我靠,這麼脆!」抱怨沒有用,常戚一甩胳膊,乾脆來了個破罐子破摔,放棄了。「你們年輕的幹事就是拼蠻力。」叫成光衛(剛剛打聽到)的中年人拎着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撬棍,插進了斧頭在門上開出的一個口子,稍微一用力,門鎖應聲被別折,一個房間的擁有權到了我們的手中。「女士優先,讓他們先進來吧。」成光衛拿着撬棍,準備去橇下一個房間。「還真叫他給開開了……這老頭——嘿。」常戚像是忘了剛才被馮偉痛揍了一頓一樣,有些小無賴的笑容又在臉上綻開了花。「喂,你覺得那兩個小妮子怎麼樣?」小無賴湊了過來,像是閑聊一樣跟我說道。「呃……我沒什麼想法。」「切,剛才看安美女的眼神都變了,還說沒有想法,鬼才信……」我笑了笑,沒有管常戚後面說的話。不到一個小時,每個人都分配到了一間房,我躺在那張屬於自己的床上時——之前因為緊張而帶來的清醒瞬間全無,我很快的就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我做了個夢,這是我在末rì之後做的第一個夢。我夢到了很多不認識的人圍着我,他們沖着我扔著雞蛋還有西紅柿,我渾身上下沾滿了粘稠的液體,但我並沒有生氣,因為我發現——我已經餓的動彈不得。「張繼元、張繼元,吃飯了。」白毅昀叫醒了我,他手中拿着一碗剛剛煮好的速食麵——西紅柿打滷麵。怪不得我夢到雞蛋和西紅柿。他這麼說着,我也感覺肚子在強烈抗議,拿起碗來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個jīng光。「這面是哪裏來的?」「樓下吧枱,因為考慮到食品保質期問題,就只能夠吃這個了。」聽到白毅昀的回答我心裏苦笑。【沒想到添加劑在這個時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謝謝你啊,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想窗戶那邊看過去,外面已經照進了陽光,但卻被陽光擋在外面。「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大家都剛醒,今天可能會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準備,所以快點吃完出來吧,我先走了。」白毅昀說完,沒有等我的回答,就走了出去;而我在那裏端著只剩麵湯的碗發獃。【這就沒了?我還沒吃飽啊。】話是這麼想的,但總感覺說出來不好,也不會有人聽,索xìng端起碗來,將那大半碗的調料湯都灌進了肚子裏,這才準備出門。「張繼元?你醒了?」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那是安悅欣;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應了保暖思**的古語,長時間的孤獨和驚嚇被飽食和充分的休息代替,一直對異xìng繃緊神經的我看安悅欣的表情也變的迷離起來。「嗯。」雖然身體對異xìng起了生理反應,但我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對她笑了笑。「昨天晚上,我一直沒有睡着。」對於安悅欣的話語我沒有做任何關照的表示,一是我仍然沒有鬆弛那種緊張到出格的神經,二是——是個女xìng都會對不加以上鎖的房間會有不安的感覺。「嗯,不過他們人還不錯,不是嗎。」這樣的說法完全是出於能夠通過這樣的話語來讓自己產生安全感,或者說——讓自己在對方眼中看起來不是那麼危險。「可是他們我都不太了解,有些人還很可怕,所以……」聽到這話,我不禁暗笑,你不是也不了解我;看來這妮子是完全在裝可憐了——如此想着,我稍微鬆弛了點,然後起身,準備去外面看看。……在太陽還沒有下山之前,或者說當懷疑的種子沒有發芽之前——白毅昀敏銳的嗅覺已經發覺了空氣中不正常的波動,以至於我能活下來。——《末rì之後·張繼元》……即便是末rì,也有艷陽高照的時候——毒辣的太陽試圖烤焦大地上的一切,但一切又是那麼的頑固,聯世界末rì都沒能摧毀的東西,光的熱能傳遞又能做什麼呢?這樣想着,我便覺得涼快起來,白毅昀看我jīng神頭又上來了,就碰了碰我,然後指向貨架的另一旁——那是整整一排飲用水。這已經是從旅店出來后的第三個小時了,而距離從旅館廣場出發也有了一個多小時,一個小時之前,由馮偉決定的探索計劃——我和白毅昀被分配到一組來尋找可用的資源。旅館中沒有水電,後者倒是對於我們來說不太急迫需要,因為這個城市方圓百里內都不會有通訊設備,而前者的缺乏卻是致命的,拋開人不喝水三天就會死亡的科學理論——火車站周圍的旅館以及水塔中即便儲蓄了大量的自來水,我們也無法保證在這近半年的時間內,這些水體系中是否出現了諸如細菌侵入等其他的變化。我曾經提議高溫滅菌,結果立刻被馮偉反駁:「如果有一個人使用了沒有高溫滅菌的水體,那麼倒霉的就是我們所有人!」馮偉想的太嚴重了。我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出發之後,白毅昀和我說:「姓馮的神經很敏感,你不要在意這些,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也是有根據的。」白毅昀看出我心中的抱怨了;因此,我開始不敢輕視這名只有15歲的冷麵少年了。並且在隨後的探索中,白毅昀也給了許多建設xìng的建議。這樣我更加重視起他來。甚至一度覺得這樣一個少年簡直就是救世主的化身。「我說,這麼一大堆我們要怎麼弄回去?」對着摞得像山一樣的飲用水犯難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倒不是我們沒有力氣將這些水搬運到廣場方向,而是這裏的路況實在辦不到;不知道哪年建起來的違章建築將這裏與外界的連接的唯一通道給堵得只能容下一人通行。「我們可以放棄搬運它們。」白毅昀說道。「啊?放棄?你沒開玩笑吧?」我對於他如此具有「建設xìng」的發言感到奇怪。「放棄搬運並不是指不使用了,而是說——我們需要隱藏一些。」這話一說出口,少年冷冰冰的眼神中不僅閃出一絲狡猾——那是狐狸一樣的狡猾。「可是我們不是正需要大量的水……」「六個人的話,這裏的十分之一對他們來說都是足夠的吧?」等等,他說的是六個人?我定睛一看,白毅昀正沖着我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像極了一隻狐狸。「我們兩個——將擁有這裏百分之九十的飲用水,並且還要和其他六個人共享剩下的百分之十?」試探xìng的反問,這是我對白毅昀那狡猾表情中透露出的信息的一種猜測。「嗯。」確認了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之後,我感覺天空似乎暗了下來——白毅昀的xìng格根本就不像是15歲的少年。「你覺得我這樣想很奇怪嗎?」少年歪著頭,問我。「有一點吧。」我撒了個小謊,然後得到了一句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話。「如果你經歷過那些,你就不會這樣想了。」與其說是對我說,不如說是在回憶——我似乎看到白毅昀不是他自己了,而變成了一個差不多高的小老頭,皺着眉回憶著多年以前的辛酸往事。「呃……總之,我們只需要搬回去一部分就可以了吧?」「嗯,這是試探的一部分。」白毅昀話里所指的試探,差不多就是對其他六個人的信任度的試探了吧?這樣的心理活動根本就無法想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想出來的,而且我還有一個問題——他為什麼相信我?「我么不是應該團結一些嗎?這樣會不會過分懷疑了?」我說出了委婉地回答,為的是得到少年試探眾人的目的。「團結?那應該是建立在秩序上的,八個人組成的團隊能保持在上一個社會中繼承過來的所謂的矜持的時間還有幾天?誰能知道,我認為這一點也不過分。」白毅昀如此冷酷犀利的發言沒能讓我在剛才的心寒中繼續持續下去,我反倒感覺有種順其自然的感覺。——所以我們這樣做是對的。——但為什麼我被他信任?是因為我有什麼能力被他看中?還是說因為我是個按照身體生長程度來講的成年人,擁有足以保護他高智商、高情商,卻低體能的這個身體?亦或是……我們僅僅被分配到一組?即便是和其他任何人一組都會和他們尋求幫助?我如此想着,心中萌發出了一個沒來由並且令人恐怖的想法。——既然他這麼弱小,我為什麼不能殺了他?或者威脅並支配他?這樣一個打破道德底線的想法從我的腦海中閃現的一瞬間就被刻在了腦海深處,以至於在以後的很多時候,我都沒法忘記。「你真可怕。」白毅昀再一次看出我的想法,他向房間裏面走去,眼睛雖然仍然在盯着我,但是那種行動是種明顯的隱蔽行為。「呃……」我想說點什麼來解釋,但是卻被白毅昀制止,他擺擺手,示意我不要解釋了。「知道為什麼我這麼了解你的內心嗎?」「為什麼?」「因為你和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少年如此說着,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一樣,他搖了搖頭,繼續說:「你和他的所有細節動作都很像,以至於……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就是你。」「啊?」「那個人和我合作了很長時間,但是卻被帶走了——不過遇到你真是幸運,最起碼我不會那麼累了。」白毅昀說的話我明白了一半,但是最後一句我卻沒能弄明白。(最起碼我不會那麼累了。)這是什麼意思?「你一定不知道我和那個人是什麼關係,啊,當然,還有我們一起的事情,不過你很快就能知道了,只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白毅昀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至於你對我抱有的懷疑以及那個可怕的想法,我不想做多餘的回應,因為我相信你。」笑容在話語結束之後馬上消失,然後話鋒一轉,少年說出了一件聽起來很嚴重的事情。「我們之中已經有人開始蠢蠢yù動了,今天晚上,絕對不要睡覺!」……果不其然,某個人行動了,而且取得了異常的成功——我們完全瓦解了。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覺得他是個瘋子。——《末rì之後·張繼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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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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