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晚宴
夜晚，金陵城燃放了很多煙花，一時間，竟頗有些盛世氣象。
新科進士們唱名東華門，騎着高頭大馬，綁着大紅花遊街。小孩子們繞着進士老爺們討賞，進士們也不吝嗇，逢人就撒一些糖果，有錢的還撒一些銅板。
一些老人熱淚盈眶，想起曾經胡虜進犯金陵，那時候的蕭條肅殺，再看看如今的中興氣象，忍不住跪下來山呼萬歲。
賈珠聽着皇宮外面山呼萬歲的聲音，看了看朱均然，他可真受歡迎啊。
朱均然十歲登基，虛心納諫，大臣們當眾指責他他也不惱，未嘗妄殺一人，未嘗妄斷一事。太祖和成祖用殺戮和恐嚇駕馭群臣，朱均然卻通過仁義和道德駕馭群臣，他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皇帝老子一手牽着賈珠，一手牽着賈元春，亮相東華門，接受百官和百姓的朝賀，然後帶着他們去參加太極殿的晚宴。
這是莫大的殊榮，這一幕在許多人眼裏都是金陵賈氏將要像晉朝的東山謝氏一樣輝煌的象徵。
很多年後，有人問賈珠為什麼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賈珠都會回想起這一天。
宴會是一種社交功能的聚餐，所以大家坐的都挺近，也沒太大規矩，隨意落座即可。
除了新科進士們，還有皇子和公主們來參加聚會。
率先跟賈珠攀談的是三皇子，他長得很高大，看起來比賈珠大一些，風度翩翩的向賈珠敬酒。賈珠不卑不亢的回敬。
他不願意跟三皇子有太多牽扯，身為臣子首先的效忠對象是皇帝，其次便是太子。
太子也過來樂呵呵的跟賈珠喝酒，賈珠來者不拒。
「你就是新科狀元賈珠啊？」這時，突然竄出來一個跟賈寶玉差不多大的小孩問到。
「我便是賈珠。」賈珠下意識回答到。
小孩笑嘻嘻的問道：「你猜我是誰？」
賈珠打量了他幾眼，看到他穿的蟒袍，又這麼年幼，於是回答道：「想必您是五皇子朱維銘。」
小孩笑着搖頭：「不對，不對。」
賈珠奇了：「那你是誰？」
小孩壓低聲音，湊過來告訴賈珠：「我是朱允炆。」
一個小孩，一個明明是皇子的小孩，告訴你他是幾百年前的建文皇帝朱允炆，你該怎麼辦，這是賈珠目前面臨的問題，在線等，挺急的。
賈珠尷尬的笑了笑，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觀天下英雄，唯使君與允炆爾，不如你我共圖大業。」小孩一臉認真的望着賈珠說。
賈珠張了張嘴，嘴角抽搐了一下。
「五皇子，您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皇后正在找您呢！」這時，一個宮女過來牽着朱允炆，哦不，朱維銘就要走。
「別忘了，我們的大業。」朱維銘一邊走一邊回頭高聲喊。
賈珠連忙裝作跟他不熟的樣子，什麼狗屁大業，你這不是坑人嘛。
好在其他人似乎習慣了，並沒有跳出來質問到底是什麼大業。
太子拍了拍賈珠的肩膀，安慰他到：「五弟從小沒了娘，在宮裏受過不少欺負，精神受了些刺激，後來父皇知道了，才把他交給皇后照顧。但他也不是很喜歡母后，常常一個人在屋裏悶着，也不去南書房讀書。他經常會說一些胡話，我們都習慣了。」
賈珠心想：「這不就是受到傷害太大，開始遊戲人生嘛。」
賈珠瞥見遠處自顧自聚一塊兒喝酒的兩個胖子，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
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一個高，一個矮，想必他們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了。
賈珠看到大皇子和一個妃子更親近一些，想必那是大皇子的生母了。大皇子是宮女所生，也就是朱均然的性啟蒙老師，皇帝結婚前都要找個宮女教他男女之事，誰想到一次就中了頭彩，生下了大皇子，這才隨便封了個嬪。
賈珠仔細打量著大皇子的生母，大皇子生母有些矮，所以大皇子也很矮。看起來是個矮胖子，不夠瀟灑。
前面已經說過，周均然的老婆不多，所以他的老婆都是精挑細選的，模樣身段樣樣出眾，但是宮女自然不可能比的上精挑細選的妃子，所以大皇子在基因上就差了點。
皇宮裏的宴會還沒賈府的好，賈珠發現了很荒謬的一件事情。
這一方面說明了朱均然的節儉，一方面說明了賈府的奢華。
他心想自己以後也得好好治家了啊，不然就沖這樣的奢侈無度，賈府不敗落都沒有天理。
賈珠不喜歡喝酒，因為他覺得酒會讓人神志不清，而他不喜歡神志不清的感覺。
所以，在其他進士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他仍然保持清醒。
他剛出來混，也不懂得這些個朝堂局勢，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誰也不接觸，《周易》不就說嘛，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這一爻講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到一個新的環境要保持低調。
如今賈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聖人曰：「日中則昃，月盈則虧，在這種情況下，他更應該保持低調啊。」
說起周易，他可就不困了，原本他都無聊到趴在桌子上打盹了，這下有事幹了。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備考，學一些應試所需的沒什麼用的套話和歌功頌德的屁話，他已經好久沒有鑽研聖道了。
想着想着，他開始神遊太虛，突然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啊，我明白了！」
這下子眾人可就對他紛紛側目了。
皇帝老子朱均然怪道：「珠兒啊，你明白什麼了？為何要拍手叫好啊。」
賈珠只好老老實實的回復：「臣，剛剛想明白了周易乾為天卦的九二爻，故而拍手叫好。」
朱均然哈哈大笑：「賈氏麒麟兒，名不虛傳吶。我們大家都在喝酒享樂，你卻剛剛考完試就在思考做聖賢的道理。」
許多年後，史書中這樣記載：「公性不嗜酒，唯嗜學爾。殿試畢，及其中狀元，文宗大宴群臣，公初不作聲，伏案而睡，后驀然大笑，帝問之何故發笑。答曰：「適才得一易理，故而發笑。」文宗嘆曰：「真麒麟兒也。」公之勤學，一至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