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松竹翠蘿寒

102松竹翠蘿寒

靜謐,冬晨的空氣中令人迷茫壓抑的煙塵漸漸退散,了院的經磬聲在初雪飄落的縫隙間若有若無的傳入耳中。

「沒用審他自己便都招認了,說是為了社團好,菲兒這樣一個小女孩兒做老大,只會讓江湖上看盛維的笑話,他們出去被人看不起,所以才起了這個心……」

小傲靜靜的聽着,眼底的幽深令許鳳鄰不由得嘆氣,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人是出來頂杠的,只是刑堂沒找到任何證據,一時無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菲兒還不能回去上學吧?」

「嗯,」許鳳鄰點頭,眼中流露出欣慰和無奈,「這孩子很勇敢,堅持說她不害怕,但維嫂說什麼都不肯,學校方面也不敢讓她回去,警方在又在學校派了警員駐校調查,霞姐正在想辦法說服校方,允許她在校內貼身跟着菲兒……」

「霞姐?」小傲一詫,看着蘇維揚的遺像,腦中閃過周婉霞那一雙倔強的眼睛,這個女人,想不到可以為蘇維揚做到這樣。

「是。」許鳳鄰亦不免喟然,「二爺看此事……應如何處置?」

「我?」小傲又是一怔,雖然明威是他的人,但畢竟於盛維來說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如何能夠插言?看向許鳳鄰的目光不免有幾分審慎,卻見他神色坦然,毫無做作敷衍之意,倒是真心來商量自己的意思,心中便微有愧意。這是個直性漢子,這段時間他仔細想過,那日筷子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鄰哥覺得,若將這人交與警方的話,於盛維有否不便之處?」小傲沉吟了片刻說。

「交到警方手上?」許鳳鄰吃了一驚,社團之人最不願意打交道的便是警察了,何況這是謀刺龍頭的大罪!

小傲淡淡而笑:「謀逆於社團是重罪,但若是依國法量刑,既然謀殺未遂,或不至死,留他一條生路,想來他也應該懂得不亂說話。」

既是受人指使,必是拿了安家費舍卻性命來的,他若是死了,主謀之人便安全了,反之的話……

許鳳鄰登時醒悟:「他雖行事偏激,卻也是一心為了社團,將他交到警方可解除警方對盛維的關注,校方也能放心讓菲兒回去念書了。」

本來報著必死之心,忽然得了一線生機,心中多少會有些感念吧?只是這樣一來,那主使之人卻要睡不着覺了。

小傲微笑點頭,目光眺向了遠方。

「一道去……轉轉?」許鳳鄰小心的低聲提議,眼底透出一絲殷切。

「……好。」小傲向著蘇維揚碑上的照片再看了一眼,本來的拒絕便沒能說出口來。

了院的寺門,蕭條破敗,山間的石徑狹窄,枯草侵佔,看起來了無生氣,那一種頹糜中的凄冷在飄零的雪花與繞耳的梵音襯托下,呈現出不容修飾的安詳。

「這寺院是千年的遺跡,不過,文革前就荒廢了,」許鳳鄰指了指古松下馱著殘破石碑的石龜,「那個,聽說是宋朝年間的。」

華夏大地,古老的文明,象這樣不知名的山寺不知凡幾,反正夠不上什麼旅遊景點的標準,也沒有任何值錢的文物,地方上也懶於修繕和保護,就這樣聽之任之的讓它遺落在光陰深處,靜靜的向山風展示它凝固的歲月。

大雄寶殿上,漆痕斑駁的佛容法相依舊庄嚴,垂眼俯視着人世的悲涼,殿前只有幾個懶散的老人閑坐着聊天,見人來,只是好奇的看着,並不上前問詢。

許鳳鄰在佛象前合什行禮,小傲隨着他做了,用眼打量著殿內面目全非的壁畫和掛在畫樑上那些粘著稀稀落落的小而乾癟的空殼的蛛網,尋找著梵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放的唱盤,是對面的墓園安排人做的,」許鳳鄰看着有幾許困惑的小傲笑了笑「我們到後面去。」

後面另一有處院落,從雕著一個大大的佛字的照壁轉過去,迎面一片蒼蒼勁節的冬竹,在冬日的遍地枯黃間扎眼的映雪而立,卻是青得深沉,翠得詭異。

小傲不由得駐足。

***************

「又怎麼……了?」駱天宇哆嗦著回過頭去,心中頗有些煩躁不耐。田成「殉職」,他這次的任務便不能算圓滿完成,刑堂以失利坐罪,判杖五十,因他要周旋警方,故緩延了數日,塵埃落定之日,便是他領刑之時,刑堂執法狠辣,一頓重杖打得他幾番死去活來,若不是秦朗派了小睿來接,他幾乎連刑堂的門都走不出。

「他們……手也太狠了!」小睿默然良久,低低的道。

五十板子能把人打成這樣!整個膝彎以上都紫脹紫脹的,連成血肉模糊的一片,腫得嚇人,先時的血跡已半干,成了黑色,下面卻還有鮮紅的血水不斷的滲出來,根本就看不出來哪裏還有半點完好的皮肉,只隨着疼痛不能自禁的抽搐抖動着,小睿依着他的吩咐用鑷子夾起了碘伏棉球,抖着手半天才敢放上去清創,藥物一螫,天宇更是整個人都跟着一起哆嗦個不停,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手。

「你要弄不來……就算了,把東西放這吧,不必……理我了!」天宇嘆了口氣,將頭埋在了臂彎中。他現在還掛的是閑牌,沒有私人辦公室,這屋子是平日龍頭不出門時,他們這些跟在龍頭身邊的人休息用的,他不能總佔着不讓別人進來吧?

小睿聽他語氣躁了起來,知是疼得厲害,也知道這傷拖不得,越早治療就越少受罪,猶豫着再伸出手去,卻怎麼也下不了這個狠,再三躊躇,終是一咬牙,閉起眼將藥棉按了上去,一顆心撲簌簌的抖了幾抖,睜開眼來,見天宇咬住了手臂,努力控制住了身體的抖動,額上卻已滲出了大顆的汗滴。

克制住了最初的恐懼,心中的怯意漸減,慢慢的,手法便不似先時那麼生硬,動作輕柔,慢慢快捷了起來,半天工夫,總算是清完了創,小睿拿起雲南白藥,依著天宇的吩咐,先將藥粉慢慢的散在較深較大的傷面上,再用藥棉輕輕蘸敷較細小的傷口。

「你……不覺得委屈嗎?」小睿看着駱天宇不斷滴滲著冷汗的額頭。

委屈?他覺得委屈嗎?駱天宇怔了怔,想起秦朗出門前隨手丟在早餐桌上的報紙——

——鹽務局緝私隊海上執勤,不幸遇大霧迷航,搜救隊連續十天海上搜尋未果,有關方面宣稱:包括鹽務局長在內五人失蹤。

就這麼幾句話,還是刊在十一版下方並不醒目的位置上。

而最後一版是文娛新聞,頭條的巨幅照片上,馮傑正眉飛色舞的舉著一張小小的唱碟,身旁是裝扮得一身清新靚麗的黎黎,聚光燈下,男子長發拂肩、瀟灑俊逸,女子衣袂翩躚、窈窕秀美,恍如一對金童玉女——四海集團進軍娛樂界,新星黎黎首張個人專輯《煙塵落盡》定於聖誕日首發,四海新任總經理馮傑稱其只是「小試牛刀」……

當時秦朗的表情很平靜,吃過早餐便不動聲色的出了門,有關四海的報道這樣晃眼奪目,但跟隨秦朗起身時不經意的一瞥,卻正好讓他看到了鹽務局那一小條消息。

略轉了轉頭,在袖上擦去迷入眼中的汗水,劇烈的痛楚稍減后,疲憊的倦意便陣陣來襲,阿朗哥這樣做,是含蓄的表示出對他的讚許嗎?不然怎麼會在他入刑堂領刑后又吩咐了小睿接回他來照料?

秦朗的話素來不多,跟隨秦朗日久,他知道他幾乎從不會輕易的表露出溫情——除了對傲哥。偽鈔的事情后,他便難得再看到他的笑容,但他基本已清楚了秦朗的性格,除非他是真的達到了阿朗哥所滿意的標準,否則他絕不會只因為他背了田成這個黑鍋,就會對他稍假辭色。

「came1,」小睿用毛巾替他擦了擦額頭,還是忍不住輕輕的問了一句,「你去北灣之前,就知道我會跟着的吧?」

秦朗帶他回幫中之前,給他定了三條最基本的規矩:一是看,二是默,三是從,任何事只准看不準說,不管是隨意插言還是向誰問詢都不允許,更不許提起北灣的事,而對於給他的任何指令都要絕對服從,並要迅速有效的執行。

一開始他因為剛挨了打,自覺無顏見人,自然也就不敢看別人,也不敢和誰說話,後來才漸漸省悟,除了秦朗身邊這幾個知近之人,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去過北灣並因此受過責罰!

這幾天他想得很清楚了,秦朗既然事先就知道他和天宇打探過任務的事,不可能猜不到他會悄悄的跟着,如果秦朗不想讓他跟去,他也不會這麼順利的從家裏偷到父親的槍溜出來。而沒有秦朗發話,天宇也沒這麼大的膽子帶他去執行這樣秘密的任務,尤其是海灘上那一幕,秦朗只帶了蕭讓同去,卻把秋雨痕莫雲霽都留在了家中。

想到這些,心中不免有些忿忿然,想不到那個「姓秦的」如此「陰險」,先是視而不見自己的那些小過小錯,再故意放了他去跟蹤天宇,等他實實在在的觸犯到家法后,才來個數罪併罰,把他狠狠的收拾了一場。

可是今天看了天宇的傷,心中又隱隱覺得不是這麼回事了,天宇奉命而去,立功而回,卻只一點小小的紕漏便受了如此重罰,那麼若是他偷去北灣的事交到刑堂上,怕不要比天宇慘上數倍?而且若要認真追查,天宇,甚至是自己的父親也都會多多少少的受些牽連的吧?這樣想來,那「姓秦的」似乎又不是這樣壞,這件事上,他對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回護的。

看天宇傷痛乏力,迷迷糊糊的也沒答他的話,正自一個人胡思亂想,莫雲霽已推了門進來:「大爺要出門了!」

「什麼?」小睿一怔神,駱天宇已急忙抬起頭,撐住身下的沙發:「快……幫我把衣服……穿上!」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過到沒覺睡,輸錢輸到手抽筋,實在沒時間更文啊,抱歉了大家多原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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