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愛恨嗔痴

擇天城位於靈獸閣和與天澤宗交界之處，按理說是不會經受太嚴重的邪修之亂的。

可現如今，擇天城內外卻像是了無生息。

而此時距離楚璃上一次來擇天城，也已過去了二十多年。

「嗡……」

沉寂多年的那塊碎片終於有了動靜。

灰濛濛的外表緩緩綻出光華，就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似的，緩緩地將楚璃指引向一處。

楚璃本就是很早就想再去一次擇天城的，想要去那秘境一游。

既是為了秋至的遺願，也是為了《穹日兩極陰陽劍法》。

此番為凡人邪修所迫，倒是給了楚璃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離開正魔邊界。

只是聽說那秘境損毀嚴重，現在也不知還能剩下些什麼……

楚璃摩挲着手中的碎片，朝着其所指引的方向，緩緩走去。

擇天城中，寥無人煙。

之前用來給那些孩子測靈根的空地，現如今也是血跡斑斑。

只是那血很新，看起來像是才淋落至此不久。

楚璃下意識地望向林府的方向，那裏，好像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楚璃並不在乎這屠城之舉是何人所為，只是林府之中，似乎有一些自己較為熟悉的氣息。

正巧，碎片指引的地方，也在那兒。

「爹爹……」

一襲紅衣的小姑娘悲痛地匍匐在一具無頭屍體身前，身後，是一個渾身浴血形如羅剎的少年。

「林十五，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我叫林鴉，不叫林十五。」昔日那個懦弱怕人的孩子也已長大，他手中執著一柄血色長劍，面容冷肅，「殺父之仇，辱母之恨，以及過往那麼多年的折辱……」

「我不過是報仇罷了。」

「你要報復整個林家，那是不是也包括我？」林雀憤怒地起身，執劍的手因為氣憤都在微微發抖，「若不是我林家，你以為你能那麼順利地被師尊帶走嗎？」

「你說我林家欺你辱你，可若是我們真的苛待於你，你能平安地活到現在？」

「……」

楚璃悄悄隱去了自己的身形。

看來，她不在天澤宗的這段時日中，發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林十五性格隱忍陰鷙，這是楚璃很早以前便看出來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出屠城之舉。

擇天城是一座小城，城中城主也就是個築基修為。

看林鴉這一身血煞之氣，想來也是修習了什麼邪法。

林雀的這一番肺腑之言，並未換來林鴉的些許動容。

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一旦一個人心底真正地認定了一件事，那麼無論旁人說什麼，那人是都不會改變自己心底的看法的。

「好，好得很！」林雀戰意勃發，「我倒要看看你身上這血煞之氣有多厲害，到底能不能殺了我！」

「歘——」

兩劍相撞。

林雀現如今用的佩劍依舊是楚璃當年送她的那柄靈劍，只是經過了很多次的淬鍊，現如今的等階居然也提升至人階上品。

供林雀現在用用，倒也得當。

楚璃看得出來，林雀那小丫頭的劍氣中是暗含殺意的。

林鴉屠城戮族，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放過林鴉這個罪魁禍首。

林鴉卻似乎並不想和林雀纏鬥，他的胸前掛着一個碧色瑩瑩的玉珠，裏面像是裝了什麼人的元神。

林雀察覺到林鴉想走，便招招往要害上逼。

但林鴉依舊是躲避著，縱使這樣會讓他負傷。

「你很寶貝那個珠子是嗎？」

林雀雙目赤紅，滿是血淚。

她手中的長劍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滔天怒氣，被這忽然注入的靈力激得陣陣清鳴。

「咔嚓——」

劍尖直指。

那柄長劍刺穿了林鴉用以抵擋的小臂，亦是徑直刺穿了那枚玉珠。

頓時，光點四散。

楚璃感覺的到元神的消散，也清晰地望見了林鴉眼中的絕望。

順着力，長劍刺入了林鴉的胸膛。

他猛地後退了幾步，被林雀一劍死死地釘在了染血的松樹之上。

「林十五，我要你償命。」

靈氣凝成的光刃絲毫沒有留情地沒入了林鴉的丹田。

明明該是極端的痛苦，而林鴉卻跟感受不到這痛楚一樣，面色怔然，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直到那抑制不住的血腥之氣從唇齒溢出，林鴉才突然癲狂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

「沒了，什麼都沒了……」

林鴉費力地靠在松樹上，仰望着霧蒙蒙的天際。

那天空就像是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看不見一絲光亮。

或許曾有一線天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可那停留的時間實在太短。

短到他想出手去抓，都抓不到。

「爹，娘……」

「我想過做一個好人的。」

「可是，這世道如此。」

「我做不到……」

是老天逼我入魔，是這世間所有的人，都在逼我。

「我只不過是想要報仇……」

林鴉的眸色陰沉，他徒手抓住林雀的靈劍，頃刻間，剛剛還威風凜凜的靈劍便斷作幾截。

「哐當」幾聲，無力地跌落地面。

而他身上的那幾個血窟窿也一直在汩汩地往外冒血，將他一身白衣，染作血袍。

「我的劍！」

林雀應當是沒見過有人入魔，失了佩劍，林雀便用靈力裹了拳頭，想要徹底取了林鴉的性命。

只是對面的滿身傷痕丹田被毀的那人，已經入了魔。

那渾身的煞氣，便是林鴉最強力的力量來源。

「我……本不想殺你。」

林雀怒道：「我需要你不想殺嗎？」

故土被屠，家人被殺，同門背叛。

所有血親，陰陽兩隔。

現如今又跟她來說什麼本不想殺？

一句不想殺就可以抹殺一切嗎？

林雀只覺得好笑。

林鴉的掌心凝聚煞氣，也對林雀起了殺心。

這些小輩……

居然也有了愛恨情仇。

楚璃剛準備出手制止這一鬧劇，不料卻又一個人先沖了上來，擋在了林雀的前面。

「嗯哼……」

「楚嬌，你瘋了？」

嬌兒生生受了那一掌，隨後便虛弱地癱倒在了林雀的懷中。

林鴉顯然是愣住了：「嬌兒……」

奇怪，若不是嬌兒自己出來，楚璃還真是一點兒也沒發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