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逝的飼養員
那顆蛋骨碌碌地從他的褲筒里鑽了出來,咻的一下飛到了眼前。
它微微朝前動了動,好像是在打招呼。
「嗯,你好。」諸伏景光尷尬地摸了摸後頸,「說起來我也要謝謝你,在火場中保護了我。」
「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是什麼啊?機器人?還是什麼未知生物?」
那顆蛋逆時針轉了一圈。
「後者啊。」
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怎麼聽懂它的語言的。
「那你是……」
貓眼青年忽然想起了在書店看的那個立體繪本。
「吸血鬼?不可能……」
那顆蛋開心地冒出了粉色小花花。
「是真的?你是吸血鬼?」
[嗯嗯!]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半信半疑。
「那為什麼你要跟著我啊?」
那顆蛋頓了頓,像是在思考怎麼回答,蛋殼上多出了兩抹紅暈,像是在害羞。
諸伏景光不禁笑了出來,為什麼一顆蛋會害羞啊。
「這樣啊,睜開眼睛就看到我,不知道那裡是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那裡,只好跟著我了。」
[還有其實,就是……我餓了嘛]
那顆蛋小聲在心裡說道。
「不過這可不行啊。」諸伏景光戳了戳它的身體,「你不能一直在這,宿舍里是禁止養寵物的。」
那顆蛋突然懟上了井號,氣鼓鼓地冒著一小團一小團的白氣:
[……我才不是寵物!是吸血鬼!高貴冷艷的吸血鬼!]
「高貴……冷艷?」諸伏景光挑了挑眉,明顯不信。
[等我孵化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會嚇你一大跳的哦]
「是是。」景光坐到了椅子上,臉上仍舊是溫暖的笑容,「那麼,高貴冷艷的吸血鬼小朋友,警校也禁止帶入不明生物,如果被發現我可是會被退學的。我在網上發布一則啟事,看看你是從哪位科學家的實驗室里跑出來的,好嗎?」
小吸血鬼的頭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這個人不相信我是吸血鬼!他……他不肯要我QAQ。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死去,時間是四年後的12月7號]
諸伏景光:?
[我能通過血液看到一個人的一生,之前在書店的時候你的血正好流到我身上,將我喚醒。不會有錯的,我親眼看到四年後的這個時間,你死去了]
[不過我們吸血鬼可以通過吸血來改變別人的未來,也就是說,如果你想活下去……把我留下來吧,我吃得不多,真的TAT]
景光挑起的眉毛都快飛上天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真的假的啊,聽起來超級像詐騙,手法很低級的那種。
他不禁張開手,那顆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屬於生命的溫暖傳了過來。
景光托著它,將耳朵貼近。
撲通、撲通。
好像能聽到輕微的心跳聲,屬於生命的聲音。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靠近的溫暖,內心總會感到很平靜。
細小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那我把看到的告訴你吧。諸伏景光,22歲,十年前父母被人殺害,患上失語症,和唯一的兄長諸伏高明分別被親戚領養,自此在東京生活。想成為警察的原因也是,想親手查明殺害父母的真兇,而那個兇手,也在一周前,被你們五人抓獲……」
諸伏景光先是有些震驚,隨後皺眉露出了有些慘淡的笑,將它放到桌子上。
「這麼說,我會英年早逝也是真的?」
[嗯……不過不要緊的啦!有我在嘛,肯定能讓你壽終正寢的!]
「噗!」諸伏景光突然笑了出來。
在這個年紀,聽到「壽終正寢」這個詞,果然還是覺得有點好笑。
「那你要保證在我上課訓練的時候乖乖的哦。」
那顆蛋開心地又冒出了粉色的小花花。
[嗯嗯!]
諸伏景光又不禁被它逗笑,看著表面單調的它,又看了看桌上的筆筒里的畫筆,一手拿起它,一手拿起一隻黃色的筆,「我可以在你身上畫一些圖案嗎?」
小吸血鬼不是很能理解他說的「畫圖案」是什麼意思,不過看起來沒有惡意的樣子,就點了點頭。
景光握著筆,小心翼翼地勾畫起來。
「會痛嗎?」
它搖了搖頭。
雖然蛋殼沒有感官,但聽著鉛筆沙沙的聲音,真的好想睡覺哦。
它慢慢閉上了眼睛。
約莫十分鐘后,諸伏景光放下了筆。
「畫好了!」
小糰子也從睡夢中睜開眼睛,一睜眼,眼前便是一面鏡子,鏡子裡面是一顆很漂亮的蛋。
她鼓了鼓嘴,有點小生氣。我就睡了一小會,這麼快就找了別人嘛。
[這個漂亮姐姐是誰呀]
諸伏景光笑了出來:「就是你啊。」
[哎?我?好漂亮啊!]
它再次看向鏡子里那個自己,蛋殼上多出來兩片金黃色像蝴蝶一般的葉子,一雌一雄為一對。
[這是什麼呀]
「是銀杏葉。」
[這個好好看啊~]
「好啦好啦,從別人那裡收到禮物要說謝謝哦。」
[嗯!謝謝~謝謝~謝謝~]
諸伏景光看著它開心的樣子,總覺得內心都好像被治癒了。
喜歡漂亮可愛的東西,看來是個小姑娘啊。吸血鬼,應該有性別……吧?
不管怎麼說,期待你孵化的那一天哦。
門外想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景光,你在嗎?趕緊去接水洗澡吧,要不然待會就到時間了。」
是降谷零。
「好!我現在就去!」諸伏景光應了一聲。
「那我去接水了,你不準亂跑哦。」
[嗯!]
諸伏景光關好門窗,走了出去。
背上的傷口不能碰水,只能先把頭洗了,再接點熱水回去擦身體。
不過洗頭的時候需要彎腰,扯到傷口也真的很痛。
就在他快把水淹到繃帶里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四位同期生出現了,一個個抱著洗髮水、長凳木板、棉被毛巾啥的。
景光:「呃,那個……」
然後四人就在他面前表演了拼接術,硬生生在浴室里拼出了一張床,讓他趴在上面,棉被厚厚的,也不會被硌得疼。
降谷零將厚厚的毛巾蓋在他的肩膀上,阻止水和泡沫往下流。
萩原:「小諸伏,我珍藏的洗髮水,今天破例給你用一次哦。」
zero:「水溫怎麼樣?要不要調熱一點?」
伊達:「松田你能不能小心一點,泡沫揉諸伏眼睛里去了!」
松田:「我知道啦!直發就是好啊,像我這種天然卷每次洗頭都要掉好多頭髮。」
「幸虧你不是女生啊,長發得掉更多。」
諸伏景光看著人來人往的浴室,以及旁若無人的他們五個,尷尬並著感動。
我的活寶同學們咋不組團出道呢。
窗外,櫻花在肆意飛舞。
-
拎著兩瓶水,諸伏景光回到了寢室。
那顆蛋此時正躺在他的床上,縮在枕頭一側,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簡單擦拭完身體后,他也早早地上床休息。
「晚安。」
[安~]
床頭柜上的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城市漸漸安靜了下來。
夜半,血腥夾雜著藥水的濃烈氣味將它驚醒,小傢伙猛地睜開了眼睛,只聽到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聲音。
[好餓]
它看向身旁趴著熟睡的青年,此時在它的眼裡堪比珍饈。
回想起那股夾雜著淡淡米飯香味的氣息,入口無味,回味甘甜,它似乎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可以吃嗎]
它轉頭看見了書桌上的那把美工刀,又看了看毫無防備的景光。
它舉起那把刀,對著諸伏景光露在外面的手背,冷峻的刀光閃過了青年熟睡的臉頰。
小傢伙看著他,又迅速地搖了搖頭。
[不行,不可以隨意傷害別人]
[萬一傷口感染死掉了怎麼辦,我的口糧啊QAQ]
它放下了刀,從門底下的縫隙里,像液體一樣變形,鑽了出去。
它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房間非常整潔,一塵不染,書架上擺滿了各種理論書籍,看起來也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書桌前的檯燈還亮著,暖黃的燈光下,金髮青年趴在書本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筆。
小吸血鬼湊近他的臉頰,隨著他一下下的呼吸,似乎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以及流淌在身體里香甜的氣息。
好喜歡這個味道。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加速跳著,這種香味帶著極致的誘惑力,聞久了大腦容易失去判斷力。就好比,貓與貓薄荷?
真的好想嘗一嘗是什麼味道的啊……
就在此時,降谷零突然睜開了眼睛,小吸血鬼立馬躲到了桌底下。
青年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什麼異樣。
怪了,剛剛那股像被餓狼盯上的視線難道是在做夢?
小吸血鬼長舒了口氣。
[呼~他也太警覺了吧]
趁著他不注意,它又趕緊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然而,就在它出來飛在空中的下個瞬間,宿舍對面的門就猛的一下被拉開,中長發的青年男子瞪著眼睛望向它。
小吸血鬼猛地一驚。
完蛋,被發現了!
萩原研二徑直走向它,雙眼一眨不眨,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貼臉僅剩三十公分時停了下來。
蛋殼上滲出了幾滴冷汗。
青年伸出手,慢慢靠近它,小傢伙嚇得立馬閉上了眼睛。
咚咚咚!
萩原研二敲響了它背後的門。
「大半夜的誰啊!」門內響起了捲髮青年煩躁的聲音,以及拖鞋啪嗒的聲音。
小吸血鬼迅速躲到了角落裡。
松田陣平看著門前眼睛瞪得像銅鈴的幼馴染,撓了撓頭:「你又夢遊了?」
對方當然沒回他的話。
松田陣平打了個哈欠,將夢遊的萩原送回了他的宿舍。
小吸血鬼再次長鬆了一口氣。
這幫人睡個覺怎麼都這麼嚇人啊!
咕~
肚子又不適時地叫了起來。
好餓啊……
此時,一股飯菜的香氣順著窗戶飄到了它的身邊。
現在好像已經凌晨四點,食堂已經在準備早飯了,去那邊看看有什麼吃的吧。
雖然人類的食物對吸血鬼來說等於是垃圾食品,不過也總比餓著強。
它偷偷從窗戶鑽了進去,整個廚房裡冒著水蒸氣,只能看清有很多白色人影在忙碌地晃來晃去,耳邊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短促有力的命令及回答,一口口的大鍋里煮著飯或粥。
廚房裡彎彎繞繞的,瀰漫的白汽讓小傢伙瞬間失去了方向感,別說吃上一口東西了,就連怎麼出去都不知道。為了不被人發現,它只好躲在一堆外表和它看起來差不多的雞蛋中,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雞蛋正被涼水浸著。
突然間,一個小矮子將一個巨大的木板蓋在了它的頭上,嚴嚴實實地蓋住,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它向上撞了撞,奈何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撞開。
底部的水漸漸變得溫熱,開始往上冒出了許多小氣泡。
水泡上升、炸裂、蒸騰的聲音越來越大,它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變熱。
它想要用屏障保護自己,但這段時間都沒有進食,根本沒有能量來支持這項能力的發動。
[有人嗎!放我出去!喂!]
可是不管它怎麼掙扎,那一點點微不可聞的聲音早就被外面的嘈雜蓋過了。
咕嘟咕嘟,氣泡變得很大,身旁雞蛋的外殼突然開裂,它看著露出來的白白皮膚,嚇得縮成了一團。
好熱。
頭暈暈的,好睏,好想睡覺。
耳邊的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