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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留影劍!我絕對不會看錯!」

季知庭的院落當中,充斥着扶嘉陽的聲音,他專註地描述著自己那日看到的場景:「我肯定不會弄錯,那柄劍就放在內門的大殿裏,我以前每天都會去打掃大殿,我認得那把劍的模樣!」

他這麼說着仍嫌不夠,臉上滿是仰慕欣喜地繼續描述道:「霜白的劍鋒,劍影卻有一抹青色,這絕對是留影劍錯不了!」

自從受傷被帶回山門之後,扶嘉陽就來到了季知庭的院落休養。

其實扶嘉陽原本該去自己的房間,但因為他那邊還有其他弟子來來往往過於嘈雜,再加上星池也受了傷,所以朱五覺得倒不如讓這兩個人在同一處休養,也比較方便照顧。

朱五這麼向季知庭請求的時候,原本以為季知庭會拒絕,但出人意料的是,季知庭坐在房間里抿著茶,聽完他的請求之後,竟然隨意地就點頭答應了下來,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這讓熟悉季知庭脾氣的朱五大為震驚,甚至忍不住懷疑季知庭是有什麼別的打算。

當然,他也知道季知庭如果想要對付扶嘉陽,沒有必要用什麼手段。

於是扶嘉陽就這麼躺進了季知庭的院落里。

季知庭的院落很大,光是空房間就有不少,扶嘉陽來這裏休養倒是不會給季知庭帶來什麼困擾,只不過這人嗓門有些大,稍微吵了點。

扶嘉陽現在和星池分別躺在一間房的兩張床上,雖然傷口還沒結痂,但不妨礙他繼續激動:「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應該也看見了吧?當時你不就在現場嗎?」

星池懨懨地看着他,搞不懂這人怎麼那麼活力充沛,他翻過身捂住腦袋:「不知道,我昏過去了。」

扶嘉陽惋惜地說道:「沒看到留影劍那抹劍光,也太可惜了。」

他說得像是星池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好事般。

季知庭就坐在房間里的桌旁看書,這時候有其他弟子進門替兩人換藥,季知庭便開口說道:「照你所說,留影劍不是應該在蒼山內門的大殿裏嗎?為什麼你會在山腳下看到劍光?」

扶嘉陽等的就是這句問話,他不顧身上的傷口疼痛,爬起來認真說道:「當然是因為庭風仙君!留影劍是庭風仙君的佩劍,能用它的當然也只有庭風仙君!所以我是被庭風仙君救下來的!他老人家顯靈了!」

季知庭:「……」

他還是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顯靈」這種說法。

扶嘉陽仍然在不停說着,星池聽不下去了,揉了揉額角說道:「我才不信這種事情,要真是神仙他怎麼不早點出來保護咱們,還要等我們快死的時候才出來?他就是故意想看我們重傷嗎?這世上有這種庇護神嗎?」

季知庭:「……」

莫名被星池說了一通,季知庭卻無法做出任何反駁,他在被嗆住之前放下手裏的茶水,低聲說道:「扶嘉陽既然說自己看到了留影劍,那隻要去看看留影劍還在不在大殿,不就知道神仙有沒有出手了么?」

扶嘉陽眨了眨眼睛,說道:「也許他只是招來用用又放回去了呢?」

雖然扶嘉陽看起來不太聰明,但不得不說他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季知庭當時出手,的確是習慣性地召喚出了留影劍,這把劍伴隨他已有多年,他每次斬妖都是用的這把劍,但等用過之後,他才想起來這劍現在應該是被蒼山派供奉起來了。

……所以用過之後季知庭趕緊把留影劍在虛空中又送回了原處。

希望沒有人發現這把劍被動過,季知庭這樣想着,他並不想重拾以前的身份。

在他出神地想着這些事的時候,扶嘉陽注意到季知庭的神情,忽地驚詫道:「師弟!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季知庭微微抬眸,面無表情地看向扶嘉陽。

雖然他現在是這幅神色,但扶嘉陽卻看着他,相當篤定地說道:「我肯定沒看錯,師弟你看起來心情很好!你真的笑了!」

聽到他這麼說話,星池也瞬間不顧傷勢坐了起來:「真的?!」

季知庭:「……」

他沒覺得自己剛才在笑,不過眼前這兩人的反應讓他不禁挑起了眉頭,季知庭問道:「這很奇怪嗎?」

星池迅速點頭:「殿下以前從來不笑的。」

扶嘉陽也跟着說:「師弟你每天都板着臉,從前看起來就像是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

季知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扶嘉陽連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

星池瘋狂點頭。

季知庭不想理會這兩人了。

扶嘉陽若有所思地又說道:「總感覺你比以前看起來輕鬆了很多,像是放下了什麼東西一樣……」

季知庭站起身,不想再陪這兩個傢伙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他往門外走去,邊離開邊說道:「扶師兄還是好好休養吧,我已經讓朱五師兄通知內門的師伯,準備將你送去內門治療了,聽說其他師兄都很擔心扶師兄的狀況,正打算一起來研究怎麼替你治傷。」

扶嘉陽好不容易聽他說這麼大一串話,正準備高興,就發現這話的內容有些不對勁。

他連忙變了臉色:「什麼?你通知內門了?那群傢伙要來研究我?!」

說話的時候扶嘉陽的聲音都快變了,他試圖從床上起身逃跑,然而傷勢在身他也沒辦法離開,動了兩下就痛苦地跌回了床上。

季知庭笑了起來:「扶師兄就安心養傷吧。」

他在房門口最後留下了這麼句話,接着就轉身離開了。

扶嘉陽此刻已經整個人都痛苦的扭曲了面孔:「救命……那群丹房的弟子每次見到傷者就跟餓狼見了兔子一樣!天天拿人試藥,師弟你該不會是故意害我的吧!師弟!」

他邊痛苦地喊著,邊又求助於星池:「星池你快勸勸你們殿下!讓他改變主意啊!」

然而當他轉過頭看清星池的表情時,他卻瞬間怔住。

星池坐在床上獃獃地看着季知庭離開的方向,神情百感交集,竟是不自覺地落下了淚。

扶嘉陽看到這場景,頓時整個人都慌亂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喂,你……我只是想讓你幫忙……」

星池沒有理會扶嘉陽,或者說根本沒注意到扶嘉陽說了什麼,他只是專註地看着季知庭離開的方向,好半晌才低聲說道:「殿下以前從不會這樣說玩笑話,他從來不曾露出這麼輕鬆的表情,他真的……」

後面的話星池沒有再說下去,他只是無聲地垂著淚,既欣喜又感動。

而扶嘉陽原本還想鬧騰,看他的反應之後,瞬間也將話吞回了肚子裏,只同樣將目光投向了季知庭離開的方向。

-

夜晚。

蒼山內門大殿外的夜明珠一如過去數百年間,融融暖光溫和地照亮着夜色。

在巍峨大殿的前方,一道身影走路帶風,疾步到了門前。

然而還未來得及進入大門,他就被迫地停下了腳步,因為此時此刻,在大殿的門前,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到來,正負手立在那處,仰著頭彷彿在思索着什麼。

等在殿外的這人穿着身黑白兩色相織的廣袖長袍,看模樣尚且年輕,模樣偏嫩,一雙眼睛微微含笑,長得人畜無害,彷彿是個未經世事的富家子弟。他看樣子在這裏等待已久,見到台階下的人趕來,他頓時笑出聲來,用帶調侃的語氣說道:「我就知道,在這裏肯定能蹲到你。」

腳步匆匆趕來的那人瞬間無言:「……」

這人的模樣同樣年輕,且五官很是端正溫和,他身上的衣着也相當講究,白衣白袍外加上頭上的白玉簪子,整個人看起來出塵無瑕,身上自然帶着溫潤之氣,只是他趕來時匆忙的腳步,暴露了他內心的急躁。

如果此時有其他弟子在場,必然無人敢相信,素來沉穩溫潤的青羽峰峰主戚阮,竟然會有這樣慌忙的時候。

而此刻等在大殿前方的那人,則是大名鼎鼎的蒼山掌門,齊慧月。

雖然戚阮認為這傢伙根本沒有半點掌門模樣。

戚阮此時蹙著眉頭,不大情願地向齊慧月說道:「看來你也知道了。」

齊慧月點頭笑起來:「那名弟子都快把我們蒼山的天都喊破了,說是親眼見到了留影劍,還說什麼是庭風仙君救了他,說自己絕對不會看錯。都鬧到這種程度了,我怎麼能不來湊個熱鬧?」

戚阮眉頭仍舊緊緊蹙著:「不過是不懂事的年輕弟子罷了,你真的相信他?」

齊慧月攤手說道:「我不知道啊,不過你不相信的話,你怎麼也來了?」

戚阮:「……」

齊慧月哈哈笑了兩聲:「走吧,等你很久了,進去看看。」

戚阮表情古怪:「你等我幹什麼?」

齊慧月又笑:「我等着你一起去確認啊,這都看不出來嗎?」

戚阮察覺到了不對勁:「你在緊張?」

齊慧月:「哈哈哈哈,我堂堂蒼山派掌門,怎麼可能這麼容易緊張?你在說什麼啊?」

戚阮嘆了口氣,沒有去揭穿他:「瞧你堂堂掌門就這點出息。」

事實上,戚阮自己也在緊張。

兩位如今蒼山的大人物,此刻並肩踏入大殿當中,言語中雖不動聲色,實際上兩人的表情和略微局促的腳步,卻都暴露了他們各自的心思。

他們的確在緊張,因為他們都在怕,怕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卻只是一場空歡喜而已。

畢竟,在一百多年前,他們親眼見到那人被妖獸啃食屍骨無存。

沒人敢奢望他真的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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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侶害死我后又把我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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