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楚懿眨了眨眼。

他有點不確定地問:「皇叔……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

你要這麼說,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楚懿取了信箋,執起毛筆,忽然在心裡詢問系統:[17啊,如果大楚明天就被西泠國的鐵騎踏平,我算提前完成任務吧?]

系統沉默了一下:[理論上來說,沒規定不允許提前完成,任務結算的標準是「滅國」和「被西泠滅國」,只要達到這兩個條件即可。]

楚懿表示理解——畢竟,對於讀者來說,閱讀一本小說,一篇故事,更加在意的是「劇情」而非「時間節點」。

舉個例子,人們耳熟能詳的《記承天寺夜遊》,人人都知道蘇軾這天晚上睡不著覺,去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但——又有多少人記得這件事發生在「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

同理,人們只會記得「大楚滅了」,而不會記得「大楚滅於和光十四年十二月五日」。

小說畢竟只是一本小說,是片段,而非歷史,就算時間節點發生偏移,只要大致劇情不變,能夠自圓其說,就可以保證這個小世界繼續運行。

這樣一來,他的可操作空間就很多了,他完全可以加速大楚覆滅,把三年縮短成兩年……最好明天就兵臨城下,他走完劇情,退休回家。

[你到底是有多想退休啊,]系統深深嘆氣,[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蝴蝶效應很可怕的。]

[放心吧,我有數,]楚懿抿唇一笑,那笑容頗像個反派,[只是刺激一下西泠國君而已。]

他落筆寫道:「朕聞貴國進貢,大國泱泱,然貢品寥寥,朕心甚痛,念及大楚與西泠相交日久,西泠地處偏僻,不及大楚幅員遼闊、地大物博,朕體恤憐憫,不強人所難,又聞貴國太子天仙之容,昳麗無雙,定承國君之貌,朕思慕日久,國君不妨遣皇子入楚為嬖,以代貢禮。」

系統看得瞠目結舌:[你想把西泠國君活活氣死?]

羞辱人家地貧人稀也就罷了,讓人家派皇子過來給他當男寵?西泠國君最好面子,一看到這話,不得氣得明天就出兵打楚國?

楚懿:[我本來想讓他把太子給我玩玩的,聽說那位太子殿下金髮碧眼,俊美無儔,因為長得太漂亮,從小到大沒少被人誤認成女孩,領兵打仗都得戴著面具,是西泠版的「蘭陵王」——不過想想人家怎麼也不可能同意把一國太子進獻給我吧,只好退而求其次,獻個別的皇子也行啊,只要長得漂亮。]

系統:[……]

怎麼說呢,有時候吧,他家宿主確實挺不做人的。

似是感覺到系統情緒古怪,楚懿語調一沉,煞有介事地感嘆道:[我這一生,孤苦飄零,無依無靠,無人愛我,亦無人懂我。我不求世人垂青,不求日月為我照耀,只想在退休前多看幾眼美人,這也有錯嗎?]

系統無情戳破:[確實,和你一批的宿主早就完成任務復活回去了,就剩你一個,想找個同類也挺難的。]

楚懿:[……唉。]

楚懿沒能在系統這裡討到好處,只得轉向攝政王:「皇叔,朕寫好了。」

「嗯,」裴晏將那信箋接過,折起入封,交給候在旁邊的太監,「去吧,給西泠國君的信札,不急,慢慢送。」

楚懿有些意外,心說居然連都不看一眼嗎,對他這麼信任?

大楚國都虞城距離西泠邊境幾千里,這一句「不急」……等信札交到西泠國君手中,怕不是半個月過去了。

看來明天就亡國是辦不到啊。

楚懿有點小失落,卻也沒失落太久,反正他都擺爛三百多年了,不差這幾天。

他在心裡問系統道:[17,你說……攝政王今天對我的態度,是不是好了很多?]

系統:[也許吧,畢竟你都快「死」了,他還不對你態度好點,讓你享受一下人間最後的溫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楚懿打量著眼前的人,[我是不是可以趁機多佔一點便宜?]

系統:[?]

或許因為重回內閣,裴晏今天穿的不是常服,而是正裝,玄襟赤裳,四爪金蟒綉於其上,威風凜凜,栩栩如生,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再配上這身衣服,更顯得貴氣逼人。

要知道,這蟒袍可不是隨便穿的,作為大楚最高品級的賜服,即便是攝政王,也只有辦正事的時候才能穿——也就是說,他今天上過早朝了。

上完早朝,面見完文武百官,處理完今日份的政務,又馬不停蹄回到清和殿,批閱之前擠壓的奏章。

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唉,成熟的攝政王啊,辛苦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楚懿心有愧意,但並不多,他想的更多的還是——

認真工作的男人真帥。

是的,認真工作,不包含他自己。

裴晏還在批閱奏摺,他似乎有些乏了,又或是沒完沒了的無聊內容讓他心煩,他看起來情緒不如剛才好,單手撐頭,指尖在太陽穴輕輕點著,眉間蹙起了細微的褶皺。

楚懿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口乾舌燥,心想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制服誘惑」吧,這官服明明看起來這麼寬大,穿在裴晏身上卻顯得這麼合身,腰身一如既往的勁瘦筆挺,讓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把。

像是色迷心竅,他伸出手,虛虛環住了對方的腰。

真細啊。

這應該算得上是……蜂腰吧?

楚懿指尖在對方腰間摩挲,從背後繞到身前,觸碰到腰帶上的玉飾,觸之微涼。

攝政王略顯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呃……

在……在摸你啊……

這話楚懿當然不敢說,或許是離得太近了,那聲音彷彿就貼著他的聽骨,充滿磁性,又帶著戲謔,呼吸幾乎掃到耳廓,讓他耳根有些發麻,下意識鬆開了手。

「朕……想看看皇叔的香囊,」他情急之中隨便扯了個理由,「朕一進來,就聞到房間里有種奇怪的香氣,找了半天,發現像是皇叔身上的香囊散發出來的,可皇叔正在忙,朕又不好打擾,便自作主張了,皇叔莫怪。」

「不好打擾?」裴晏將這四個字抵在舌尖,輕輕捻轉,「在臣身上摸來摸去,便不算打擾了嗎?」

楚懿:「……」

合著你一直都知道啊。

那他摸了那麼半天才出言制止他,是故意看他笑話?

這攝政王,一肚子壞水。

他咳了一聲:「是朕唐突了。」

「陛下若是喜歡,這香囊,臣便送給陛下了。」裴晏說著將香囊從腰間解下,放在他掌心,並輕輕拍了拍。

感覺到手掌上傳來的熱度,楚懿垂眼。

又摸他手。

說來也怪,攝政王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擱在古代,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居然內室空空,既無妻妾,也無子嗣,好像到小說最後,都沒提他到底成沒成家。

小說中每個配角的結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這攝政王……

[17,]他在腦子裡呼喚系統,[攝政王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來著?]

系統安靜了一會兒,應該是在替他檢索,半晌答道:[沒有結局。]

[沒有結局?]

[小說里攝政王的戲份只到他辭官還鄉,之後就再沒出場過——哦,他和主角通過幾封書信,報過平安,不過沒具體寫信里內容是什麼,這大概是他最後的戲份吧。]

楚懿沉默了。

原來不是他印象模糊,是攝政王真的沒有結局。

怎麼可能?

這麼重要的一個角色,貫穿原文整個前期劇情,身兼主角親屬、臣子、良師、益友等等諸多身份,到了後期,居然一筆帶過了?

這劇情不得寫崩?讀者看了不得罵?

他就說導入小說設定時感覺哪裡怪怪的,鬧了半天,問題出在這裡。

楚懿:[所以攝政王最後沒有結局,大概率也沒成家——你說他該不會有龍陽之好吧?他不會喜歡小皇帝吧?不然怎麼就心甘情願輔佐他這麼多年?]

系統:[……]

系統:[有時候我覺得你面熱心冷,看似對誰都花痴,實際上根本動不了真心,有時候又覺得你好像是個戀愛腦——人家對你只是長輩對小輩的慈愛吧,拍拍你的手,對你說「乖孩子,拿去玩吧」,你怎麼就看出他喜歡你了?]

楚懿:[他剛才在挑逗我你沒看出來嗎?]

系統:[沒有。]

楚懿:[……你個直男系統,下次多找幾個戀愛劇本看看。]

系統:[??]

楚懿不想跟它說話了,這破系統居然質疑他的直覺,以他楚·戀愛大師·懿多年網戀經驗來看,攝政王和小皇帝之間絕對有貓膩。

雖然這是原書都沒提過的內容,但他就是這麼覺得。

像是為了向系統證明自己是對的,他決定再試探一下攝政王:「皇叔這次回來,朕都沒來得及為皇叔接風洗塵,批了這麼多奏摺,皇叔想必也累了,如若不棄,今晚陪朕去白玉湯泉放鬆一下可好?」

系統:[你可真行,別人接風洗塵都是邀請吃飯,你居然邀請泡澡。]

「哦?」裴晏輕挑眉梢,「陛下怎麼突然想起去泡湯了?」

楚懿隨口扯謊:「朕這幾日風寒,渾身酸痛,紀太醫建議朕適當泡湯,有利於風寒痊癒,朕想皇叔日理萬機,定也是頭昏腦脹、腰酸背痛,便想邀皇叔一起。」

他神情真摯,似乎真的只是單純邀請他泡澡解乏而已,裴晏和他對視片刻:「若臣能將此間事務處理完畢,晚間便去湯泉尋陛下。」

「好,那朕就在湯泉等皇叔了,」楚懿展顏一笑,站起身來,「皇叔且忙,朕先回了。」

離開御書房,楚懿直接回了寢宮。

他把裴晏給的香囊解開,將裡面的填充物倒出:[17,你快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系統:[嗯……都是些常見藥材,大部分都有很強的鎮痛安神之效,倒也沒什麼特別的。]

[藥材?]楚懿有些意外,[不是香料嗎?]

系統:[香料也有,不過不多,應該是用來中和藥材的苦味——你說味道奇怪,就是這個原因吧,這一包全是中草藥,能好聞才有鬼了。]

楚懿:[他隨身攜帶這麼多藥材幹什麼?鎮痛安神……他頭疼?還是失眠?]

系統:[這我不清楚,不過這些藥材一般都是內服使用,單純用作香包,藥效甚微,只能說聊勝於無吧。]

楚懿:[那我還一聞就睡著了?]

系統:[你那是因為之前太累了,剛才你也聞了這麼久,現在有什麼反應?]

楚懿不信邪,把香囊里的藥材湊到鼻端,狠狠地吸了一口。

清涼,苦澀。

他放下香囊,盤膝而坐,左手在空中虛撥,右手在空中虛敲,表情嚴肅,神態虔誠。

系統:[……這是在幹什麼?]

楚懿:[敲賽博木魚,盤賽博念珠。]

系統:[?]

楚懿:[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聞這香囊,好像突然就沒有了世俗的慾望。]

系統:[……]

*

御書房。

楚懿離開后,一道黑衣身影從天而降,落在書案前,沖裴晏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樣物什。

不是別的,正是香囊,和剛剛送出去那個一模一樣。

裴晏接了香囊,擺擺手,黑衣暗衛身形一閃,再次消失在陰影中。

香囊散發出清苦藥味,裴晏將它湊到鼻端聞了聞,似覺藥力不夠,又將香囊解開,從裡面捏出一小撮藥材,塞入口中,用力咀嚼。

苦極。

卻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壓下血脈中的熱度,與內心瘋狂翻湧的煩躁殺意。

耳邊還迴響著楚懿剛剛說過的話——「朕在湯泉等你」。

又看了一眼寫滿人名的捲軸和剩下的奏摺。

好像……批不完哪。

裴晏眯起眼來。

有點煩了。

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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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安靜亡個國[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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