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劍

不緊。

因為衣服下面的許嘉年已經熱得快要蒸發了。

他趕緊轉過身拉開距離，面紅耳赤道：「不、不用，這樣就好。」

藺賀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默默移開視線。

已經穿戴整齊的歲歲不解地看著兩人，歪了歪腦袋。

這時，陳教練挑了幾柄劍過來，問許嘉年：「你想學花劍、佩劍，還是重劍？」

許嘉年感覺陳教練就像是問他丟的是金斧頭還是銀斧頭的河神，自己則是一個完全分不出好壞的假樵夫。

他一臉茫然地看向藺賀，虛心請教：「有什麼區別？」

藺賀隨機拿了一柄向他展示：「劍形、重量、長度略有區別，使用技巧和比賽得分規則也不一樣。」

他和陳教練配合，給許嘉年講解和展示三種劍的區別，以及比賽中怎麼得分。

許嘉年認真聽著，一邊分出一絲心神打量穿著擊劍服的藺賀。

果然穿「制服」的男人最帥，侃侃而談的模樣也格外有魅力。

藺賀並不知道許嘉年的內心活動，簡單演示后，對許嘉年說：「你第一次接觸，可以先試試輕一點的花劍。」

許嘉年好奇問：「你用的是什麼劍？歲歲呢？」

藺賀：「我之前學的是重劍，歲歲現在用的是兒童入門級的花劍，等他大一點讓他自己選。」

「那我也試試花劍好了。」

許嘉年躍躍欲試，藺賀便挑了一柄花劍給他，「先穿上手套，然後像這樣握住劍柄，主要依靠拇指和食指控制劍的方向。」

許嘉年握著劍柄試了兩下，發現想控制好果然很考驗腕力。

接著藺賀又教了他擊劍運動的基本禮儀，許嘉年學得倒快，還拉著歲歲互相致敬。

「接下來是實戰姿勢。」藺賀一邊示範一邊講解，哪怕許嘉年可能只是一時興起學點皮毛，但他還是教得很認真。

進攻，防守，進退步伐——

許嘉年一開始也抱著好玩的心態，後面倒是越學越認真。

只不過他漸漸發現，自己抬手進攻或身體大幅前傾的時候，胯/下那根帶子就會有點勒。

於是他趁藺賀不注意，默默把手背到身後，把帶子調鬆了一點。

正在示範教學的藺賀剛好回過頭，瞥見他背著手的小動作，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他忍不住淺淺勾了下唇，默默移開視線，收起劍說：「休息一下吧。」

已經練了半個多小時的許嘉年和歲歲齊齊放鬆下來，頂著同樣紅撲撲的臉蛋，坐在場邊咕咚咕咚喝水。

這時，陳教練打開了場邊的電子計分器，對藺賀說：「來一小局？」

藺賀點頭，兩人戴上面罩，持劍互相致敬。

許嘉年這才注意到，他們的面罩、衣服和劍尖上都帶著感測器。

接下來，許嘉年經歷了堪稱眼花繚亂的三分鐘。

藺賀的進攻節奏又快又猛，陳教練也不甘示弱，攻防轉換極快，往往每隔幾秒就會有一方得分。

許嘉年一開始還聚精會神盯著這一劍到底刺中了哪裡，後來注意力就完全被藺賀的步伐和身姿吸引。

對方的肩背很寬闊，運劍時臂腕靈活又有力，弓步時大腿會露出繃緊的線條，白色襪子包裹的小腿能看到緊實的肌肉，行動間充滿了爆發力。

聽說擊劍被譽為「運動中的紳士，格鬥中的芭蕾」，此刻許嘉年終於親眼見識到了這項運動的魅力。

藺賀進攻的步伐矯健敏捷，防守的姿態從容自如，當你以為他是位跳著芭蕾的紳士時，下一秒他就會告訴你什麼叫格鬥中的騎士。

不愧是他相中的男人，真的好他媽帥！

簡直帥到了他的心坎里，長在了他的心巴上。

許嘉年有些詞窮，感覺這次超級瑪麗撞的不是藏著金幣的磚塊，而是他的小心臟。

撞得他的心撲通撲通響。

三分鐘轉瞬即逝，許嘉年還沒反應過來，藺賀和陳教練就摘下面罩，持劍互相致敬。

許嘉年通過場邊的計分器得知藺賀勝出，站起身瘋狂給他鼓掌，看向他的眼睛澄澈發亮。

藺賀轉身看向他，唇角抑制不住揚起，持劍紳士而優雅地向他致敬——

謝謝，為我鼓掌喝彩的你。

瘋狂鼓掌的許嘉年：雖然沒看懂怎麼贏的，但我男人真帥！

*

晚餐是許嘉年選的一家自助，有中餐有西餐有日料，有燒烤有海鮮，也有小朋友會喜歡的漢堡包和冰淇淋，選擇十分豐富。

藺賀去排隊等烤龍蝦，許嘉年帶著歲歲去拿吃的。

六歲半的歲歲能看到取餐區的菜品，但有一部分夠不著，許嘉年便道：「想吃什麼我給你拿。」

歲歲看了眼，說：「我都可以。」

許嘉年見他視線明明落在漢堡包上卻不說，夾起來給他放到盤子里，「沒有『都可以』這道菜。」

他彎下腰捏了捏歲歲的小臉蛋：「懂事的小朋友雖然討人喜歡，但誠實坦率的小朋友也很可愛。」

歲歲認真地看著他，似乎在分辨他說的話對不對，誠實坦率的小朋友真的可愛嗎？

可大人明明都不喜歡小孩子說實話，會覺得他們多事、麻煩，不會看眼色。

「所以現在告訴我，」許嘉年扶著他的肩轉向取餐台，「你喜歡吃什麼？。」

歲歲張了張唇，小聲說：「好吧，我想要炸雞翅和薯條。」

許嘉年立刻給他夾到盤子里，笑道：「果然，小朋友都喜歡垃圾食品。」

歲歲看著盤子里堆起來的雞翅，忙道：「夠了，太多了。」

許嘉年端起一大份薯條，說：「沒關係，大朋友也喜歡垃圾食品。」

歲歲：「……」

兩人端著已經堆滿的餐盤迴座位，歲歲邊走邊說：「父親就不喜歡。」

「是嗎？」許嘉年拈了一根薯條放進嘴裡，嘆道，「那他真的失去了很多快樂。」

說著又餵了一根薯條給歲歲，「對吧？」

歲歲嚼著薯條，心想：沒錯，父親肯定不懂垃圾食品的快樂。

藺賀端著烤龍蝦回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滿各種高熱量的「垃圾食品」，而那一大一小還在烤串區徘徊。

「……」

他把烤龍蝦放下，轉身去中餐區取了一份炒時蔬，然後去烤串區把一大一小帶回來，提醒他們吃完再去拿。

許嘉年和歲歲坐下準備開動的時候，就見藺賀把蔬菜放到了他們面前。

「漢堡烤串可以吃，但不要挑食。」

歲歲頓了下，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乖乖點頭，夾了一筷子蔬菜進嘴裡，表示自己會吃。

許嘉年看他這麼聽話，無奈在桌下碰了碰藺賀的腳尖，「做人不要這麼古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口味，不挑食是為了健康，挑食是為了快樂。」

「在家吃的已經夠健康了，出來吃飯當然要以快樂為主。」

藺賀沉默，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駁許嘉年，默默把蔬菜挪到中間，把薯條給他們推過去。

只是又忍不住叮囑歲歲：「別吃壞肚子。」

歲歲嘴裡嚼著蔬菜點頭，和許嘉年對視一眼，偷偷彎起唇角。

許嘉年說服了藺賀，又企圖帶他體會垃圾食品的快樂——主要是他發現自己確實拿多了，可能吃不完。

於是寄希望於藺賀，並且十分熱情地給他夾菜，甚至舉著炸雞翅喂到他嘴邊，「我不信你以前沒吃過。」

藺賀無奈勾起唇角，接受了他的投喂。

*

吃過飯，考慮到歲歲需要早睡，許嘉年和藺賀都沒提別的安排，後者照常送許嘉年回家。

許嘉年下車后，歲歲趴在車窗上輕輕對他揮手，眼裡有些眷戀和不舍。

許嘉年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看向藺賀：「慢點開，注意安全。」

今天雖然沒有獨處，也沒有約好下一次約會，但他和藺賀都知道，他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藺賀唇角微微揚著，眼神溫柔：「早點休息，晚安。」

許嘉年揮揮手：「晚安。」

藺賀看著許嘉年進屋才把車子開走，回去的路上，父子倆都有些沉默。

歲歲手裡拿著許嘉年剛剛在自助餐廳收銀台給他兌換的小羊公仔，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父親。」他糾結許久，鼓起勇氣問，「他會是我的新爸爸嗎？」

藺賀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反問：「你覺得呢？你希望他做你的新爸爸嗎？」

歲歲低頭揪著小羊耳朵，說：「他笑起來很好看。」

藺賀想起許嘉年的笑容，唇角不自覺彎起弧度：「然後呢？」

歲歲突然看向他：「您以前很少笑。」

藺賀一怔，唇角的笑意微斂。

歲歲繼續道：「但您今天笑了很多次，看起來很開心。」

藺賀沉默片刻，認真道：「我知道了。」

*

之後幾周，許嘉年和藺賀又約會了幾次，吃飯，看畫展，逛博物館，大多是藺賀提議和安排，不需要許嘉年再為約會可能變成座談會而擔心。

藺賀會給他帶禮物，有時候是秘書推薦的甜品，有時候是一束花，或者一幅畫。

每次約會都送他回家，因此和許父許母、許嘉媛碰過面，後來就找了個時間正式上門拜訪。

那之後，藺賀的父母就約上許父許母，開始商量兩人訂婚的事。

像他們這樣家族聯姻，訂婚宴就要提前好幾個月籌備，結婚更不用說，說不定要排到明年。

許嘉年驚訝於雙方父母的速度，但轉念一想，兩家的合作已經板上釘釘，他和藺賀聯姻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就算他們這個時候掰了，也得緩個一年半載，等合作項目步入正軌了再公布。

幸運的是他和藺賀相處的感覺還不錯，暫時不用擔心明明貌合神離還要對外做戲的問題。

又一個周末，賴在床上玩手機的許嘉年接到藺賀的電話。

「起床了嗎？」

許嘉年面不改色撒謊：「起了。」

藺賀聽他聲音慵懶微啞，明顯剛醒不久，也沒有拆穿，而是問：「要不要出來兜風？」

許嘉年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窗外晴朗多雲的天色，判斷應該不會太曬太熱，就說：「好啊，你現在過來還是我去找你？」

電話那頭藺賀說：「我在你家門口。」

許嘉年一愣，蹦下床拉開落地窗跑到陽台。

藺賀騎著自行車停在花園外，對他撥了撥車鈴。

許嘉年感覺自己此刻彷彿穿進了純愛校園電影。

喜歡的人騎著自行車等在他家樓下，問他要不要去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