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從天降

第七章 禍從天降

「我叫施秉仁,是朝廷現在的靖海侯。」

自稱現任靖海侯的施秉仁笑容還算溫和,然而他旁邊的兒子卻態度無比囂張,馬上就趾高氣昂的呵斥道:「還楞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給你們劉家的老主子請安?」

施秉仁兒子的張狂態度沒有嚇住劉安雲,反倒讓劉安雲想起了曾經在那裏見過他,忙指住施秉仁兒子說道:「我想起你來了,那天就是你帶着人打我和劉全!還有,我裝金子銀子的荷包,也是被你揀走了!」

「放屁!誰揀到你的金子銀子了?」

施大少爺矢口否認,旁邊的劉全則一蹦三尺高,嚷嚷道:「我們有人證!當時有好多人看到你揀走了我家少爺的荷包,那裏面裝着我家少爺的全部家產啊!」

「誰看到了?把他叫來做證!找不來人證,本少爺就讓官府治你們的誣告重罪!」

施大少爺的氣焰益發囂張,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施秉仁則微笑着揮手,說道:「斌兒,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有什麼話好好說。」

制止住了兒子的叫囂,施秉仁又向劉安雲微笑說道:「劉公子,關於你的事,本官已經有所耳聞,既然你和我們施家有舊,那我稱呼你一句世侄不算過份吧?」

劉安雲當然不在乎施秉仁怎麼稱呼自己,馬上點了點頭,施秉仁也這才微笑說道:「世賢侄,你到我家登門求助那天,因為我恰好不在家裏,下人又不懂事……。」

「爹,你那天怎麼不在家了?」

施大少爺詫異打斷施秉仁的陳述,頗為疑惑的說道:「我記得你那天在家的啊,還在你的第八房小妾房裏喝酒,後來又叫了九姨娘和十一姨娘一起去陪你。」

「住口!閉上你的嘴巴!」

施秉仁有些尷尬的呵斥了一句兒子,又向劉安雲強笑道:「世賢侄,別聽我這兒子胡說八道,我那天確實不在家,下人又不懂事,所以不但慢待了你,聽說還對你動了手,實在是對不住。」

「施爵爺,那天不止是你的下人動了手,你的公子也動了手吧?」

劉安雲冷笑回答,施秉仁則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點頭,說道:「不錯,有這事,斌兒的脾氣本來就暴躁,加上時常有台灣的刁民去我家門前招搖撞騙,斌兒誤會你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就對你動了粗。不過你放心,我會好生教訓他的。順便給你介紹一下,我這兒子單名一個斌字,你以後可以和他以兄弟相稱。」

「多謝爵爺,草民不敢,順便請問爵爺一句,爵爺今日降尊紆貴親自來訪,不知有何賜教?」劉安雲很是提防的問道。

「本官今日來見你,除了就那天的事向你賠罪之外,還有就是來幫你一償夙願。」

施秉仁的笑容益發親切溫和,笑吟吟的說道:「你的事我也聽說了,因為痴迷丹青,不惜變賣家產前來京城求職,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沒能見如意館,不過這事情很巧,現在的總管內務府大臣舒文舒大人,恰好與本官同屬鑲黃旗,還小有私交,來往頗多,所以只要本官開口,你進如意館學習丹青基本上就是一句話的事。」

「小子,聽到沒有?還不趕緊給我爹磕頭道謝?」

施大少爺施斌態度無比傲慢的下令,劉安雲卻是紋絲不動,只是微笑着向施秉仁說道:「多謝施爵爺,不過要想求動舒大人點頭,不知晚輩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聽到這話,施秉仁和他兒子全都笑得無比開心了,然後施秉仁也不再隱晦,無比坦白的說道:「不錯,即便本官與舒大人同屬鑲黃旗,要想求動他也是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言罷,施秉仁往旁邊的蜜罐井一指,微笑說道:「這樣吧,世賢侄你把這口甜水井送給我們靖海侯府,那麼你進如意館當畫畫人學徒的一應花消,本官全都替你包了。」

「什麼?要我家少爺把這口甜水井送給你們靖海侯府?」

劉全一聽馬上一蹦三尺高,怒道:「你們想得美!你們知不知道,這一口甜水井,一天至少能給我家少爺掙二十幾兩銀子!」

「那你家少爺還想不想進如意館了?既然想進如意館,當然就得付出點代價!」

施斌冷笑回應,施秉仁則神情如常,又向劉安雲說道:「世賢侄,進了如意館以後要想當上正式的畫畫人,也不是那麼容易,但是你放心,有世叔我給你幫忙,我保你一年之內,就能順利當上正式的畫畫人。」

劉安雲終於露出了笑容,向施秉仁拱手說道:「爵爺,你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但是很遺憾,經過了上次的事以後,晚輩已經對丹青再無興趣,現在一心只想掙錢成家,娶幾房嬌妻美妾為劉家傳宗接代,所以這一口甜水井,晚輩必須留下來給自己掙錢。」

聽到這話,之前還信心滿滿的施秉仁頓時面沉如水,施斌則是怒髮衝冠,咆哮道:「大膽,敢和你們劉家的老主子這麼說話?不要忘了,既然你們劉家世代在台南給我們施家當庄頭,那你就是我們施家的奴才!奴才的東西,就是主子的東西!」

「那你們有我的賣身契嗎?我有寫賣身契給你們施家嗎?既然沒有賣身契,我又算你們施家你門子的奴才?」

劉安雲理直氣壯的反問讓施秉仁父子啞口無言,也讓施秉仁的臉色逐漸開始鐵青,眼神陰毒的凝視了劉安雲片刻后,施秉仁哼道:「賢侄,你可要考慮好了,你一個外鄉人在京城無親無故,佔着這麼好的一口甜水井,會有什麼後果你考慮過沒有?你以為,京城裏的甜水井,真的只是那些挂名的水窩子主人一個人吃獨食?京城這一汪水有多深,你太年輕了想都想不到。」

「京城是講理的地方,我有地契在手,我就不信誰能強搶過去。」

劉安雲冷笑回應,施斌大怒握拳想要動手,施秉仁還算冷靜的攔住兒子,神情益發陰毒的看了劉安雲一眼,哼道:「世賢侄,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斌兒,我們走!」

說完,施秉仁拉起兒子怒氣沖沖的就往外走,劉全悄悄的沖着他們的背影吐口水,剛才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的鄭崇和則湊了上來,低聲對劉安雲說道:「早就聽說靖海侯一家貪得無厭,連澎湖那些沒有田地的漁民都不放過,逼着漁民每年都要向靖海侯府上繳規禮,我在淡水還以為是誇張的傳言,今日得見,才知道是名不虛傳。」

「怪我們漢人自己不爭氣,養出了這麼一個漢奸家族。」

劉安雲的回答發自肺腑,鄭崇和則突然發現不對,忙提醒劉安雲道:「賢弟快看,昨天鬧事那兩個沈家兄弟,和靖海侯走在一起了。」

聽到這話,劉安雲忙細看究竟,也果然看到昨天來井前鬧事的沈家兄弟已經走到了施家父子的旁邊,正在對着施家父子點頭哈腰,然後還隨着施家父子走向了內城方向。

見此情景,明白蜜罐井已經被施家盯上的劉安雲當然是馬上知道情況不妙,下意識的生出不祥預感,然而又毫無辦法,只能是暗暗的在心裏安慰自己道:「別怕,有地契在手裏,施家搶不過去。」

讓劉安雲略感放心,當天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到了第二天時,因為天氣益發炎熱飲水量大增的緣故,來蜜罐井前排隊買水的水夫和水車還比往天更多,許多王公權貴還直接派來了奴才守在井前等水,讓劉安雲主僕數錢都數到手軟,也讓貪財的劉全笑得合不攏嘴,不斷憧憬將來的美好生活。

然而很可惜,劉安雲的不祥預感不幸成真,接近正午時,一群衙役忽然荷刀持槍的來到了蜜罐井前,為首的班頭還開口就向正在排隊拉水的水夫喝道:「散了,都給我散了!我們宛平的縣尊有令,封了這口井!」

聽到這話,眾水夫當然是一片大嘩,幾個衙役卻毫不客氣,推開在井前打水的水夫就要封井,劉安雲見了大驚,忙上前問道:「這位差官,為什麼要封我這口井?」

「你就是這口井的主人劉安雲?」

班頭態度傲慢的問,得到了劉安雲的肯定答覆后,班頭這才獰笑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塊地原來的主人去宛平縣衙把你告了,要你把這塊地退還給他,縣尊他已經收了狀紙,要在明天開堂審這個案子,所以現在叫我們來先把這口井封了。」

「我為什麼要把地還給他?」

劉安雲一聽怒了,忙說道:「我有地契做證,證明他已經把這塊地賣給了我,他還在地契上按了手印。」

劉安雲的辯解毫無作用,宛平縣衙派來的差役班頭笑得也益發猙獰,獰笑道:「這塊地之前的主人是在地契上按了手印不假,可是你在買地的時候,曾經承諾只用這塊地來開茶館,不會做其他事,還保證說如果把這塊地做了其他用途,就要把這塊地以原價歸還給原主人。」

「我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保證?我什麼時候答應不用這塊地做其他事了?我沒說過這話!」

劉安雲趕緊喊冤,宛平縣的差役班頭則奸笑道:「不好意思,有人證,當時有人聽到了你做了這個保證,證人也已經到我們宛平縣衙做了證,所以我們太爺才收下這個狀紙。」

「誰?誰做的證?!」

劉安雲大怒質問,差役班頭則拱了拱手,傲慢說道:「本朝靖海侯的大公子,施斌施少爺!」

聽到這話,劉安雲頓時呆住,也馬上明白施秉仁父子已經徹底不要臉皮,勾結沈家兄弟準備鐵了心把自己這口蜜罐井搶走,宛平縣衙派來的差役則是七手八腳,先是驅散了汲水的民夫,又搬來劉安雲放在涼棚下的桌子,用桌面封住井口,然後貼上封條,還留下了專人看守,同時語氣嚴厲的要求劉安雲第二天上午的巳時到宛平縣衙接受審判。

見蜜罐井被封,水夫們當然是無奈散去,劉安雲則呆坐在涼棚下發獃,旁邊的鄭崇和則安慰道:「賢弟莫慌,當時我也在場,我可以做證你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對對,當時我也在場,我也可以做證。」

劉全趕緊附和,又靈機一動說道:「對了,當時還有本地的地保在場,他也可以給我們做證!」

「沒那麼容易。」

劉安雲緩緩開口,說道:「施家已經徹底不要臉,當然會逼着宛平縣令只採納他們的證言,不會聽你們的做證。還有,有施家出手,這裏的地保也肯定不會站在我們這邊。施家是朝廷的靖海侯,我們只是幾個無權無勢的外鄉人,該向著誰,宛平縣令和地保會掂量得很清楚。」

都已經是二十齣頭的成年人,聽到劉安雲這話,鄭崇和與劉全當然馬上就沉默了下來,一起愁眉對苦臉,和劉安雲一樣的徹底束手無策。

事還沒有完,就在劉安雲與鄭崇和等人徹底絕望的時候,兩個奴僕模樣的男子突然趕着馬車來到了蜜罐井旁,態度更加囂張的問道:「誰是這裏的井主人?誰是夢到太祖爺神狗的人?」

正在絕望的劉安雲無比疑惑抬頭,見兩個奴僕都是生面孔從沒見過,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但還是答道:「我就是。」

「很好,上車吧。」

一個奴僕掀開車簾,神情不善的說道:「跟我們走,有一位貴人想要見你。」

「什麼貴人?」劉安雲疑惑的問。

「見到了你就知道了,快上車,別浪費我們時間!」

奴僕不耐煩的催促,劉安雲有些糊塗,然後還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暗道:「難道是施秉仁?他多少還算要點臉皮,不打算在縣衙大堂上把事情做絕,所以先封了我的井,然後再逼我讓步?」

考慮到了這個可能后,劉安雲也馬上拿定主意,心道:「去見他!反正這口井我已經保不住了,去和他當面談判,多少爭取一點利益!」

做出了這個決定后,劉安雲毫不猶豫的上了馬車,劉全一看急了,忙說道:「少爺,我們不認識這些人,你就這麼跟着他們去,出了事怎麼辦?」

「那你也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

劉安雲順口回答,劉全則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十分忠心的上了馬車,和劉安雲一起隨着那兩名奴僕乘車駛向內城,鄭崇和則不放心大聲喊道:「賢弟,我在全閩會館等你!不管出什麼事,今天起碼給我帶一個消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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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盛世,再難也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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