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馬史詩

荷馬史詩

走廊的頂部裂出窟窿,周圍的粉管也紛紛掉落下來,從那深邃如黑洞一樣的窟窿中飄出了一位歌者。

祂的軀體上貼著紅色的絲綢,那毫無疑問是用血染成的,上面既有突出的血塊也有滴落的血滴。絲綢上長著綠色的橄欖葉,新鮮的可以滲出油來。他的皮膚如大理石一樣潔白,濺出的鮮血沒有一滴粘上祂的皮膚,那肌膚看起來堅硬無比,好像能摧毀世界上所有堅硬的物體。祂的兩隻腿漏在外面,上面鑲滿了還在轉動的各色的眼睛,有人類的,野狼的,鸚鵡的,蝗蟲的,在腳踝處是一隻鱷魚的眼睛,其中還有一滴淚珠。這些眼珠在祂這裏成了項鏈似的裝飾品。祂的頭部沒戴三角的頭盔,但有一團黑洞,就像祂剛剛出現的黑洞一樣,它扭曲著空間和或許不存在的五官。黑洞的引力吸引著五件以奇怪姿勢組合在一起的物體,他們繞着他的頭部旋轉,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纏繞着黑色的毛髮扎進一張皺巴巴的紙,其中破開的紙屑圍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蕊的位置長出了一根鴿子的羽毛。

祂是造世之初的歌者,是所有詩人的父親;祂是撰寫神話的歌者,祂是荷馬。

豆豆微微顫抖著,祂感受到了荷馬的降臨,可祂無法表現出平時的敬重。因為荷馬在祂的面前殺死了祂的第一個朋友。

豆豆黃色的布條飛速向著荷馬撞去,想要抓住祂的四肢。

歌者之間的交流沒有了怪異的聲響。

「休,阿利吉耶里,汝乃歌者中的現實,豈能越邊際。」

黃布無法接近荷馬的身體,還沒接觸到祂就落在地上,跟死去的長蟲沒什麼兩樣。

「可是他們是唯一敢親近我的人,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就跟。。。。。。」

「休,吾通曉其果,如吾不殘忍,汝必與其去之。」

豆豆被荷馬說中了真心,祂被眠的記憶中的真情所吸引,心中確實閃過了與他們逃進睿真本體的想法。在那裏,繆斯的力量能對抗荷馬的力量並保護祂。

「可我在這裏也是被人嫌棄不是嗎?我是這個世界裏骯髒的現實,是歌者眼中的醜八怪,沒人願意接近我,即便是你不也站着遠遠的嗎?」

「此乃汝職。」

「從我出生時,你們就告訴我,我的存在是與現實的橋樑,是讓歌者世界存在的根基,可我連上到歌者森林地面的權力都沒有,每日只能在這最底層自生自滅。我知道其他歌者怎麼說我,祂們責怪是我限制了祂們的想像力,是我讓祂們不夠美,難道不對嗎?」

豆豆頭盔上的黑洞漸漸合攏,祂把手搭在了頭盔上。

「休止,阿利吉耶里,汝膽敢摘之?」

「我告訴過你們很多遍了,我不是什麼阿利吉耶里,我是豆豆。我的名字是安吉利起的,祂就是我的母親。」

「汝敢提其名?」

「安吉利,你們口中與人類通姦的罪犯,被你們在地獄中處死的歌者,祂就是我的母親。」

豆豆用盡祂的力量沖着荷馬喊出了祂一隻藏在心裏的話,在對仗舞中祂同眠一同體會了母親的溫暖,這使得祂阻隔記憶的大壩被打破,那些痛苦的記憶再度湧進了祂的腦子。

豆豆的意識是從一隻抱着祂的胳膊開始的,那隻胳膊撐着祂的身子,扶着祂的腦袋,讓祂感到溫暖。隨後祂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對祂說:「豆豆啊,我的孩子啊,你多麼可愛啊,多想再看你兩眼啊。」

聲音中帶着明顯的哭腔。

祂知道那是祂的母親,為了看清祂的母親,豆豆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但祂只看到了地板上一顆人類女性的頭顱,那同那胳膊一樣也是屬於祂的母親。

在各種各樣的響聲,為了不讓其他歌者害怕,豆豆被帶上了同樣的金色三角頭盔。祂被帶回了歌者森林,在那裏每個人都躲着祂,辱罵祂,說祂是醜陋的雜種。

後來荷馬告訴祂的名字是阿利吉耶里,不再讓祂叫自己豆豆。可祂的記憶一直被母親的聲音引導,豆豆是祂唯一珍視的名字。就在剛剛,自己還把自己以豆豆的身份介紹給了那位叫眠的人類少年,可現在。。。。。。

怒火讓豆豆猛地使勁,把三角頭盔摘了下來。人類兒童的面龐浮現在了頭盔下面,祂咬着牙,眼睛裏滿是淚花。荷馬頭上的黑洞明顯的收縮了,這幅人類的面龐在祂看來奇醜無比,讓祂尊貴的意識受到了污染。

「汝何等大膽在此聖地漏出如此醜惡之樣貌。」

豆豆開始向前走,在祂的視線中,祂又看到了那條現實的邊際,只要祂跨過去,現實的風暴就會通過祂的身軀與歌者森林連接,祂就是一座活着的橋樑。那條線是灰色的清晰的刻在地上,豆豆甚至能看到睿真本體里濃厚的陰霾。

「汝急停。」

「這次不會在由你說了算了,我討厭歌者的世界,我討厭這裏的每一位歌者,你們傲慢,自私,虛偽,狡詐,我討厭你們寫下的詩,那些矯揉造作的詞語被你們毫無章法的組合在一起,沒有一點美感。我本身就是人類的孩子,讓我離開這裏,荷馬。」

豆豆身上的布條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黃色的褲子,粗糙的表面上粘著泥土。陰霾也開始湧進歌者森林,那些軟管漸漸失去了活力,變成了一條又一條的樹枝。

「此乃糟粕。」

荷馬從那團物體中拔出了那根羽毛,在手中揮舞著,好像在空氣中書寫着什麼,隨即飄向祂的濃霧變成了灰色的燃料,潑在了周圍的粉色軟管上。可向後飄去的陰霾則越來越接近眠和普羅米修斯,它們好似組成了一隻手,慢慢伸向了眠。在這隻手的撫摸下,那些堅硬的管子變得柔軟,最後化成了粉色的水。眠和普羅米修斯的身子跌到了地上,一些土壤把他們接住。

眠的眼皮在跳動,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他的繆斯慢慢走過來。她張着手,把眠和普羅米修斯擁入了懷抱。

這些代表現實的煙霧化成繆斯的人形,扭頭看向了飄在空中的荷馬,豆豆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繆斯給祂的感覺就像是母親。

隨之而來的,是繆斯女神的憤怒。

繆斯幻化成一陣狂風,沖着荷馬吼到:「荷馬,你們已經殺害過一位我的僕人,你們以他勾引歌者為由,讓我不要插手。可這次你又有什麼解釋,傷害我忠誠的僕人?」

瞬間,巨大的爆炸在歌者森林裏產生,那些軟管被炸的四散紛飛,落在地上成了一灘灘粉水。原本的走廊在繆斯的力量下瞬間變成曠闊的大廳。不僅如此,整個世界似乎都顫抖了一下,軟管中輸送的黑球滾了出來,深深陷入了地面,上面也傳來各種聲音,那是歌者的語言,祂們在抱怨著疼痛。

可荷馬並不害怕繆斯,祂周圍血紅的布條紛紛纏在了腰間,那些鑲在腿上的眼睛全都閃著寒光。祂的黑洞開始向外擴張,周圍的粉色軟管竟開始柔和,它們更加使勁得擠壓,最後成了一根根堅硬又粗壯的柱子。而原本的天花板上也開始出現了裂痕,又有三位帶着綠色布條的歌者從中顯現。

「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汝等助我之力。將歌者森林拉出現實。」

另外三名歌者聽完荷馬的命令,沒有任何猶豫的向荷馬走進,然後被祂頭部的黑洞吸入,又沒了蹤影。荷馬舉起雙手,飛速揮舞起那把匕首,匕首被祂甩出,刺中了煙霧化成的繆斯,她的身型被打散,一下子退回到了豆豆的現實之線後面,瞬間消失不見,與此同時爬進來的土壤也散成了沫子。可豆豆的身後卻傳來了聲音。

「眠,眠,醒醒醒醒醒醒,快點啊,我們要趕緊跑啊,快醒醒醒。」

點點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現在正抓着眠的頭髮,這時,豆豆才發現剛剛扎在普羅米修斯和眠身上的傷口全都消失了。

在甩出匕首后,荷馬的黑洞瞬間收縮,那三位歌者也沒從裏面出來,祂們已經成了荷馬的一部分,荷馬的身體上又多出了三條布條,可它們是綠色的,上面長著柳樹的枝條。它們代表了三位歌者鮮活的生命。

豆豆此時還想繼續邁向現實的邊際,可一股無窮的壓力阻礙了牠前進的腳步。荷馬極速地飄到了祂的眼前,黑洞像是眼睛看着他屬於人類的眸子。

「汝定之,鬧劇皆修。」

豆豆在荷馬的力量下無法前進半步,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座巨大的木馬擋住了祂的意識,那座木馬有着黑金的光澤,隱約豆豆能聽到裏面有人類的嘶吼聲,當祂再看向木馬時,祂才發現整個木馬是人類的屍體堆砌成的,那些黑色的光澤是人類的殘肢斷臂與他們手上拿着的鐵劍鐵盾融在形成的。

荷馬歌頌了一場戰爭,並且把代表殺戮和狡詐的特洛伊木馬擋在了現實和歌者森林的橋樑上。-豆豆瞬間被人類的殘忍和血腥所震撼,那些士兵死去后還在嘶吼的靈魂壓倒了祂的心智,祂獃獃站在原地,看着荷馬舉起了匕首對準了祂的前腦。

就在匕首扎入祂頭腦的剎那,豆豆感到身後有人狠狠推了祂一把,祂狠狠地撞翻了特洛伊木馬,其中竄出數萬隻蟑螂,爬上了祂的身子。但祂被這股推力推過了現實的邊際。睿真本體「卡」的一聲陷進了祂的面部,祂的五官被那顆代表現實世界的球形所壓進了頭部。球體在豆豆的臉上旋轉。荷馬看到球體的出現后急忙向後飄去,祂自己差點也陷進了現實中。

豆豆轉過頭來,看到了勉強掛着微笑的眠和拽着他扇著翅膀的普羅米修斯。

「那就是我們的家,你肯定很好奇吧。」

眠大口喘著氣,對着豆豆說。

這是豆豆第一次全身踏進現實,祂一瞬間看到了睿真本體的萬物,祂看到那些千年長成的古樹,看到拔地而起的城堡,看到西方蔓延開來的陰霾,和一個位於東方的新世界。這些遠超祂理解的事物變成一個又一個概念紮根在祂的腦中,人類,睿真本體上的這個種族更是給他帶來了無法理解的印象。豆豆瞬間迷失在這個全新的世界,祂見證著人類的歷史興衰和繆斯的力量。數不盡的情感和最真實的感觸不停歇的拍打在他身上,就在他快在這無數的現實水滴構成的激流中溺亡的時候,祂一個聲音在那蒼穹之上,溫柔地呼喚着祂的名字:

「豆豆,你終於來了,沒想到再見到你,你都長那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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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神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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