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夜訪孤館

第二百零六章 夜訪孤館

初秋的尾巴還在與炎熱撕扯,不舍離去。以至於中午的日光還是將人炙烤得皮膚生疼。當然,次州地處南方,炎熱是這裏的屬性。

雲錦和廩笙從疊山中繞出來便是次州與冀州邊界了。原本廩笙要急着趕回陽城九禾廩的。但傷勢畢竟沒好,也不能御劍。一路上都是雲錦帶着他。兩人行了一日的路程才到了次州主城區。

擔心雲錦太累,廩笙提議兩人找個客棧休息。廩笙沒說自己傷勢,但云錦知道他在強撐。兩人用過飯後雲錦便去了廩笙房間幫他查看傷口。一見他傷口滲血,忙開始幫他清理起來。

「不如找個大夫看看吧!」雲錦道。

「不必了,現在到處都是瘟疫。哪有閑着的大夫。被那神醫醫治的也差不多了,就剩養了。但是,也得回閣里再養。今天咱們休息一晚。明天到陽城九禾廩查看完,我得回閣里看看,也不知怎麼了,這心裏總是發慌。」實際上廩笙是顧慮兩人沒有錢了,自己的銀錢給了那位神醫,雲錦的在打鬥時掉了。住客棧,還是雲錦抵押了自己的首飾。

雲錦瞅着他有些心疼,「再怎麼着,你也得把傷治好了再說。這耽擱不得。我也心裏發慌,就是傷沒好,又折騰的。」

「你還說,你可是偷跑出來的。這幾日,估計齊峰巒他們要到處找你。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不說怕他找不到你擔心,說了又怕你生氣……」廩笙嘟著嘴抱怨道。

雲錦心中自然也是憂慮這點,淺聲道,「夕月沒給我傳迴音訣,他們應該還沒發現我跑出來。我出門的時候跟夕月說回門派一趟,她會幫我的。」

廩笙抬頭,忽然問道,「你說,如果我們沒遇上會怎樣?」

雲錦揪著袖子,有些慌張,「能怎樣,可能我都已經回去了。」

「也是,拉着你跟我去冒風險不說。還耽誤了你的事。」廩笙倒是有些歉疚。

「你傻嗎?我不是那個意思。」雲錦臉上一紅,也不再說下去。

兩人幾日的經歷,比得上這幾年以來的相處。在生死一線,互不放棄的那一刻就已經將心交給對方了。現在,對他們來說,算得上劫后重生,對彼此心意已經無可迴避。

只是廩笙還不願承認,也很迷茫。幾日前才和蕪幽表白,現在對雲錦產生這種無可抗拒的感情,他一時覺得對不起蕪幽,又覺得自己很無恥。

「對了,你不是要來次州找人么,我陪你。」廩笙提議道。

「不必了,我不找了。」

「為什麼?」廩笙有些驚訝,「你為找人偷跑出來,現在兜兜轉轉總算到了,怎麼又不找了?」

雲錦看了他一眼,眼中浮上一絲落寞,「你好好休息吧。別亂操心了。」

替廩笙處理完傷口,雲錦便走了。有些事,她還不能和廩笙說。而且她也一時很難接受自己對廩笙的擔心和在乎。

燥熱總算在夜晚沉靜下來,因為瘟疫,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只有個別售賣的商販偶爾吆喝着。

雲錦踏着自己的影子,落寞地來到次州最著名的蓮蓬池旁。實際上蓮蓬池只是一個名稱,而非真是一個池子。這裏是次州水道最幽靜美麗的地方。

如今時節,正值蓮花綻放。雲錦站在水邊,並沒有心情賞花,反而心中襲上凄涼。實際上,她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要找的人,更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幫自己。所以才有了不想找的念頭。但她還是來了。

有時候心和身體會產生矛盾,他們在矛盾間,不知不覺自己做了選擇。

雲錦深吐了一口氣,轉身向蓮蓬池盡頭走去。那裏是整個次州最氣派的府邸。與水另一頭的冰池島遙相呼應,遠看上去也是寒氣逼人,清冷孤寂。

雲錦走到門前,做了一次深呼吸。她思考一番,自己是躍上牆垣進去,還是光明正大走門呢?

這是什麼愚蠢混賬的想法。她不禁嘆了口氣,還是用手叩上了門。幾次敲擊都沒有人回應。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手還擱在門上,抬頭望向牆垣,看來,真要越進去了。心裏想着,手卻不自覺地用力推了一把門。誰知,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

雲錦有些吃驚,順着推開的門便小心走了進去。

孤月在雲層中時隱時現,使這碩大的院落時而藏匿,時而顯現。周圍無聲的靜謐和空曠顯得院子處處凄涼,處處蕭索。

「沒人住么?」雲錦一邊驚訝,一邊嘀咕。她忽然想到,這院子門上竟然沒有匾額,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但是,這府邸的位置絕對不會有錯。而且,這裏雖凄涼,亭台樓閣卻都是與宮中材質雕琢不相上下。雲錦心中嘀咕,卻沒有停下腳步。直到穿過一扇圓形牆門才看到裏面有一間房中有火光。

雲錦小心向那間屋子走了過去。

火光在微風中輕搖,屏風上映出了一個人的影子。凄然癱在椅子上,長發未束,披肩而落,衣衫敞開,垂於地面,如瀑布瀉于山澗水中,頗給人一份破碎感。

那人一手舉著酒瓶,對光獨飲。

原來這並不是一間屋子,而是半閣式的亭子。三面有竹木圍籠,前方一幕屏風遮蔽。

雲錦走近,還沒開口,就聽裏面人問道,「什麼人?」

雲錦心中驚慌,忙道,「我找仲康王,這裏可是仲康王府?」

「呵呵——」屏風裏面傳來一聲慘笑,「地方沒錯,但沒你要找的人。」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滄桑,但云錦還是覺得有些熟悉。她思量一瞬問道,「那在哪裏能找到人?」

裏面人一嘆氣,似是向這邊轉了一下頭,「他死了。」

雲錦吃驚,不禁後退了一步,急道,「你放肆,仲康王何時死了?你到底是什麼人,敢在這裏胡言亂語。」一邊說着,雲錦就要向屏風內走去。誰知,一陣涼風掃過,眼前忽然產生虛影。

雲錦緊忙停住腳步,在原地晃了兩晃才站穩。

「姑娘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這院子有瘴氣,會迷人心智。」那人喝了一口酒又道,「他人沒死,心也死了。無論你找他做什麼,他都幫不了你。」

雲錦平定一下氣息,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他幫忙?」

「呵呵,我是誰不重要,怎麼知道你的來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個廢人能幫上你什麼忙呢?」

雲錦渾身有些虛脫,她勉強道,「能幫不能幫也得見到他再說。你是他么?」

裏面人頓了一下,淺淺笑了一聲,「前日他去西街賭坊,把這院子裏最後一個杯盞都輸了。原本他想抵押這宅子的,但是沒人敢要。你可有錢借他再賭一把?」

雲錦眼中閃出淚光,母親口中的仲康王,曾是一個意氣風發足智多謀的翩翩公子。怎麼會變成一個賭鬼呢?

眼看這荒落落的宅子,她不得不信他說的話。她心中升起失望,可能她真的不該來。她對裏面人俯身一拜,將一塊絹帕放在腳下,便跌跌撞撞走了。

「唉!賭都不敢賭,如何才能贏啊!」裏面人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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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落塵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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