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此路不通

父親手裏的樹枝並沒有戲劇性得更長，鄭根成抽到了延續他未來道路的通行證。

鄭根成與父親坐在桌旁，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等到弟弟醒來，鄭根成走到門口，靠着門框，等待父親宣佈結果。

他當然於心不忍。弟弟的童年與他相伴，兩人感情極深。如果中籤的是弟弟，弟弟很有可能考進大學，將來可能過上比他更好的生活。但於自己來講，他又何嘗不想見識更大的世界。之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偶然，只有這次，他在站在岔路口，用抽籤的方式，選擇了一種光明的必然。

鄭根成並不是沒有為弟弟犧牲的決心。只是這種決心在個人意識啟蒙後退居心底，個人意識的建立讓他覺得自己還算光明的前途不應該就此結束。

弟弟已經起床，他沒有回頭。他不敢看向弟弟，在某種意義上，他在弟弟於夢中沉浸之時奪取了他的未來。鄭根成嘆了口氣，他理解了為何古代皇家子弟總會落得手足相殘的下場，卻又不深深為此感到悲哀，也為陷於如此境地的自己悲哀。

他聽到父親在和弟弟說話，但聽不清楚是什麼。這倒是件好事，他慶幸自己不用自己親手告訴自己弟弟夢碎的事實，這無異於在奪嫡之爭中，手刃自己的同胞；也慶幸聽不到弟弟的回答，似乎聽不到弟弟啜泣，看不到弟弟流淚，就能夠躲過心的責罰。

「根成。」父親開口了。

鄭根成還沉浸在自己思考中，不由得被父親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想，這一定是父親和弟弟說完了。時間太短而變故太大，他想不清楚扭過頭去應該在臉上撕扯出怎樣的表情，才能使弟弟得以寬慰。他不求弟弟能夠接受自己期待的未來，還未來便以逝去的事實，也不求弟弟弟弟能夠原諒他，他十分希望自己的家族在幾百年前也經歷過一次奪嫡，那次是弟弟殺了自己。

但鄭根成還是轉過頭去，他終究要面對這一切，即使承載着弟弟的怨恨，也沒有辦法。要考體育學院的他沒有錯，要去市裏高中的弟弟沒有錯，只能供起一人上學的父母沒有錯，只是矛盾就這樣發生了，沒有誰要為此負責。就像走在一條路上，遇到了分岔路口，沒有誰要對路口的出現負責，走在路上的鄭根成與弟弟也要做出自己的選擇。但作出選擇的方式似乎有些草率，就像在路口點兵點將一般。不過好在兩人已經都有了方向，儘管弟弟的路並非坦途。

鄭根成沒有聽到弟弟哭泣，也沒有看到父親背身，轉過頭，他只看到父親抽著煙，弟弟低着頭。父親招呼他坐到桌邊，對他說：

「根柱還是想去，再抽一次。」

鄭根成明白了。原來百年前的奪嫡之戰，最後是以先帝的遺詔告終，自己選擇的路，也已經被打上拒馬。看守人正是父親，父親將他推開，拉着弟弟進入柵欄，之後隨手指給他看上面貼的破紙：

上書：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