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時間臨近午夜。

爆炸發生時距離比較近的店鋪均有感知，大街上到處都是因為恐慌，從店內跑出來的無辜路人，絕大部分的人在發現並無危險后，選擇了圍觀。

避開嘈雜的人群和趕來維持秩序的警察，亂步走到相對安靜的巷口，散漫的靠在水管上。「恩，聽到爆炸聲過來看熱鬧。」

「你這傢伙大半夜的跑出去，需要我去接你嗎？」松田陣平說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萬一又進醫院，醫藥費我可不幫你墊付。」

亂步猶豫了幾秒，「我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對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回答，電話未掛斷，他扯著嗓子喊道，「媽！！江戶川亂步又迷路了！我出去接他一下！」

「什麼？！這小子為什麼又這個點出門！」女人的聲音從話筒內傳來，還有她讓松田陣平記得拿傘的叮囑。「陣平！記得帶兩把傘！預報說等下會下雨！早去早回！」

松田陣平答應了下來，一邊穿鞋一邊叮囑道，「你現在在哪邊？我馬上過來，在原地別亂跑——」

「我就在發生爆炸的大廈附近的街道上。」亂步舉着手機查看道路兩側的路標，等他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卻沒有得到松田陣平的回應，才發現手機不知何時沒電關機。

亂步整個人蔫吧了下去，連翹起的呆毛也隨之癱軟。「啊，忘記充電了。」

他從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找到了最後一枚葡萄硬糖。「沒關係，我自己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然而禍不單行，夜間的降溫伴隨着雨水如期而至。

整座城市被潮濕陰沉的氣流包裹着，如線的雨水從房頂上滑落，形成一道道弧線從眼前墜落到地面，最後消失不見。

亂步略顯狼狽的在雨中奔跑，最後停在一間已經閉店的店鋪前。

被雨水浸濕的衣物盡數貼在他的身上，映襯出他的瘦弱體型。吹拂的風接觸到露在外面的皮膚，讓他瑟瑟發抖。

更糟糕的是腿部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水滴順着發尾滴落至鎖骨，最後滑落被衣物盡數吸收，亂步的臉色蒼白，整個人蹲下去才緩解了疼痛感。

亂步搓了搓冰冷的手掌，一時間忘記了剛才自己匆忙奔跑的方向。

入秋後，溫度驟降，他打了個哆嗦，將自己縮成一團。「啊，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找過來。」

亂步眼中浮現出後悔的神情，「早知道蹭一下剛剛那個人的車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在巷口處傳來男人嬉笑打罵的聲音，聽上去明顯是一群半夜結伴去居酒屋喝多了的男人們。聽到他們在討論爆炸的事情，亂步好奇的瞅了兩眼，結果被其中一人發現。

「喂！你看那邊，好像有個女的！」其中一位醉醺醺的將他認成了女性，踉蹌著走過來，伸手就要觸碰她。甚至發出了不尊重逗狗般戲弄的聲音，「這位小姐，怎麼大半夜一個人在這裏，有事跟哥幾個說說？」

「這種一看就是離家出走的女學生。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們給你介紹個工作？哈哈哈——」

他對着其他人擠弄眉眼，眾人哈哈大笑。

亂步揉了揉不通氣的鼻子，完全無視了他們的存在。其中一人惱羞成怒，抬起手就要給他來一巴掌。

然而當他的手快要觸碰到江戶川亂步時。

一股難以言說，毛骨悚然的危險感覺從他被酒精麻痹的小腦傳遞至全身。原本正常的路燈一明一暗的閃爍著。

亂步仰起頭，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淺色的嘴唇動了動，「你想死嗎？」

這一刻他感覺脖頸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窒息感讓他猛地向後退了兩步，撞在同伴的身上。

「你怎麼了？！

見鬼了啊！」

「不過是個女學生怎麼把你嚇成這樣哈哈哈！」

亂步袖口裏的刀子剛露了一個尖，又默默的收了回去。他提醒道，「快點離開這裏吧，不然就要倒霉了。」

男人不信邪啐一口唾沫，擼起袖子。

「你們在幹什麼？」

松田陣平的大嗓門隔了半條巷子都能清楚的聽到，為難亂步的這幾人發現他只有一個人，原本打算逃跑的動作又收了回去。

然後—

松田陣平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傘，呵斥着這些被他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們。「大半夜的不回家，像什麼樣子？」

那些人見勢不妙，哀嚎著連傘都沒拿屁滾尿流的跑走了。

明顯是將半夜跑出來找人的不爽發泄在了這些人身上，亂步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松田陣平這才發現他們口中的女學生，居然是他找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人。

亂步剛想裝無辜，結果意外的打了個噴嚏。濃重的鼻音聽上去可憐極了。「我還以為要被揍了。」

因為長時間的蹲姿，起身時他的姿勢有些歪曲，松田陣平確認他沒有什麼傷，走上前大力的揉搓著對方的頭髮，咬牙切齒。「是你啊女學生，我是不是應該晚一點出現？」

亂步捂著被揉成雞窩的腦袋，不滿的反駁。「警察也能打人嗎？松田君，你好慢啊。」

「白痴！我沒穿警服他們怎麼知道我是警察！」松田陣平惱怒，「我都打算睡覺了！還不是因為你！你這傢伙好歹有點自覺！迷路還自己瞎跑！」

他嘴上數落着亂步，還是將手裏的傘遞了過去。「快點回去了！」

想到對方這幾個月家庭遭受到的變故，他盡量聲音放緩。「我又不是故意說你的，為什麼不說話？」

亂步眼角微微泛著紅，「我……我腿疼。」

松田陣平：「……」

亂步：「警察應該幫助無法行動的病人才對吧？」

無力的挫敗感尤然而生，松田陣平背對着亂步蹲下來，「少說廢話，想讓我背你就直接說。」

亂步熟練的爬上去，舉著傘笑道。「真是多謝了，松田警官。」

「你好歹也記一下路，不然等我和hagi同時值班的時候，看誰會來把你找回家。」

亂步沒有預料到他會說這種"狠話"。

雖說他平日裏總是眯着眼睛，但松田陣平還是從那條縫裏感受到了不可置信的情緒。

我為什麼跟一個長不大孩子氣的男人置氣，他心裏想着，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我不是怪你，萬一我們兩個不能接你，那你怎麼辦？」

亂步抿嘴思考了一會，「給阿姨打電話。」

松田陣平：「……喂！」

「名偵探會有辦法的，松田君你好啰嗦！」

「也不知道名偵探是從哪裏來的。」

亂步做了個鬼臉。「是秘密，才不會告訴你！」

松田陣平是協助搜查一課調查有關江戶川亂步身上一樁惡意殺人案的警察。

作為案件的第一發現人，松田陣平家距離案件發生的地點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

在江戶川亂步作為案件唯一倖存者，且失去記憶特殊的情況下，他被破例允許作為協助人，暫時放緩爆.炸.物處理班的相關事宜。

「每天半夜出門，有什麼意義嗎？」

亂步隨口回答，「只是散步而已。」

鬼才信。

松田陣平將他往上託了下，「那你有想起什麼事情嗎？」

「沒有！」

眼看要到松田家門口，亂步躊躇了幾秒，小聲的詢問。「我可以不去你家嗎？阿姨肯定睡下了。」

松田陣平斜眼看

他，「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嘛去了。我媽又不會吃人。」

他還想掙扎一下，鼻子突然發癢，亂步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啊啾——」

聽到聲音，門被推開，披着衣物的婦人伸手招呼他們兩人進去。亂步看到女人慈祥的笑容，不自覺的抖了兩下。

他最不會應付的人，就是慈祥的中年婦女。

松田陣平覺得好笑，「這下逃不掉嘍。」

亂步被松田陣平大力用毛巾揉搓著頭髮，松田媽媽從廚房端了兩碗黑乎乎的湯水放在他面前。

刺鼻的味道讓亂步的臉又白了一個度，一旁的松田陣平憋著笑，「我媽特製感冒藥，趕快喝了！」

他的幸災樂禍終止於女人擰耳朵的動作。

松田陣平咬着牙一口悶掉了那碗湯水，苦澀的味道讓他忍不住乾嘔了兩下。「媽，你放了什麼東西！感冒藥哪有這麼苦！你這是要謀殺親兒子！」

松田媽媽白了他一眼，「這是讓你給亂步做表率，你這體格就算在雨里淋幾個小時也屁事沒有。」

「你到底是誰的親媽！」他只敢小聲反抗，並且催促着雕像般一動也不動的亂步。「江戶川，你等什麼呢，這可是好東西！趕緊喝了！」

「我媽特地從床上起來煮的，你不會不給面子吧？」他挑起眉梢，等著看熱鬧。

亂步僵硬的扭頭望向他，「這——我——，我認輸。」

「喲，我們不可一世的名偵探居然也會認輸？！」

亂步苦惱的思考了幾秒，雙手合十，誠心懇求。「拜託了，松田哥哥。幫我喝掉吧！」

松田陣平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嘴角抽搐。

亂步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松田媽媽"陰森"的聲音傳來，「原來之前小亂步生病，是因為你小子把他的葯喝了。他不懂，你還不懂嗎陣平！！」

「為什麼又怪我！！明明是江戶川亂步的問題！！」

生怕他們母子關係出現裂痕，亂步還是被迫一口氣喝完了碗裏的東西。松田媽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鬧鐘。「已經這麼晚了，小亂步就在這裏住下吧，客房一直都留好了。」

亂步撓了撓臉頰，「不了阿姨，我這就回去了。」

知道亂步怕苦，松田陣平悄悄在桌下塞了一根棒棒糖給他。

「那好吧，等下讓陣平送你回去。」松田媽媽一邊爬上二樓一邊嘆氣，「這麼好的孩子怎麼不是我們家的。」

「阿姨！」亂步出聲叫住了她，「你要找的戒指掉在床頭下面了！」

松田媽樂呵呵的說，「是嗎？哎呀！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原來掉那裏去了。亂步真的好聰明，不像某人。」

「媽！！我是親兒子嗎？」

松田陣平拿起桌上的碗放在水池裏，「她不會覺得你是不好意思，怕麻煩我們才拒絕的吧？」

亂步叼著糖，「當然。」

「呸，你會不好意思？我不信。別忘了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多大的人了，連洗衣機都不會用。」

味蕾感知的甜膩味道將那苦味壓了下去，亂步舔了舔嘴角。「知道了，松田大叔。」

「明明就比我小几歲！你別仗着自己長得年輕就這麼過分！！」

「對了，關於你父母的案子——」

「警方毫無頭緒是嗎？」亂步睏倦的打了個哈欠，眼角不自覺的滲出淚水。「我要回去睡覺了。」

【系統收到來自太宰治的私聊】

【是否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