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月十六日

十月十六日，也就是說，明天就是體育節。

前面兩節體育課韓宇君教了我們短跑起步的訣竅，以及長跑的方法。而今天，距離體育節的最後一節體育課，還只剩下一個項目——接力賽還沒練的，所以韓宇君就去借來了兩根接力棒。

「一節課，來得及嗎？」

我有些擔心，畢竟我對接力賽的實際操作還停留在小學的拍手接力，雖然有在電視上看過正規接力賽，但還只是看過。

參加接力賽是我、江陰、韓宇君和唐朝陽。

可能就是考慮到我和江陰不怎麼會，所以韓宇君就拉上唐朝陽給我們演示了一遍。

韓宇君跑向唐朝陽，就在韓宇君接近時，唐朝陽小跑起步，接過接力棒后加速，一氣呵成……看着挺簡單的。

不過之後換我和江陰來。唔，一邊起跑一邊注意交接接力棒好不自然啊。

「交接接力棒優先順序高於起跑。」

我和江陰又練習了幾次，儘管很注意，但還是很難對準「介面」誒。不過江陰似乎找到了方法，她傳接要比我好很多。

「鬆手時要決絕一點。拿的時候要握穩。」

呃，她還教起我來了，雖然我確實需要教……

關於順序，韓宇君是第一棒，唐朝陽是最後一棒，至於中間兩棒……

「看你們兩個心情。」韓宇君這麼說的。我和江陰商量后決定，她第二棒，接韓宇君，我第三棒，傳唐朝陽。

「不知道徐倩倩會跳什麼舞，誒？」

只有那個「誒」我叫出了聲，至於我為什麼「誒」，原因就是江陰傳來的接力棒我沒拿穩——走神了。

「梓桐，訓練時集中注意力。」

「好的，好的。」

唉，被訓了。畢竟反覆做一個動作會感到枯燥，走神是難免的吧？

從先前的演示就看得出來，韓宇君和唐朝陽對接力賽很熟練，所以韓宇君在這邊指導我和江陰的傳接動作，而唐朝陽則是在一邊練起跑。

嗯？練起跑？

他不是只有長跑和接力賽嗎，幹嘛要練起跑啊，而且還不是蹲踞式，而是站立式。話說回來，自體育課訓練開始，唐朝陽就沒說過一句話呢。

「梓桐，又在發獃嗎？」

「沒。」沒什麼說服力的狡辯。

「這樣，梓桐，你去和唐朝陽練一下傳接，他是你下一棒吧？」

「嗯，好的。」

我應了一聲便朝唐朝陽走去，正好看到他的起步，和接力時的小跑不同，很快。

他跑出去一段距離，然後就停下來往回走，畢竟是練起跑。

「唐朝陽，你為什麼突然想參加了啊。」雖然韓宇君是讓我來訓練的，但我始終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啊。

走到白線前，他又維持着站立式起步姿勢：「不是說過了嗎？就是突然想參加了而已。」然後就跑開了。但畢竟只是練起跑，所以並沒有跑很遠，他跑了一段距離后就停下來往回走。

我則是在原地等他。

「你明明說過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參加不了吧？」

「我說有事，沒說『很重要』。」

「唔……」

好像確實如此。不過怎麼好像是我在給他找借口，他在拆我台啊。

「你們兩個怎麼還聊起來了？」

又被訓了……

「你是第三棒吧？」

「啊？是的。」我點點頭。

「來練練吧，你傳給我。」說完，唐朝陽就走到跑道上的一條白線上，擺好姿勢，「跑過來。」

因為體育節就在明天，所以學校已經把跑到上划好區域了。

「好。」我拿起另一個接力棒，走到唐朝陽的上一條白線上，然後擺好起步姿勢。

預備……跑！

雖然只是訓練，但我還是盡了全力，畢竟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跑多快。但說實話，我的速度絕對不能說是快，只能說不慢。

就當我接近唐朝陽並要把棒交到他手中時，他突然起步。

唔，好像的確下一棒會起步小跑，在行進中接棒——我忘了。

唐朝陽起步並不快，畢竟要接棒，但問題是，我減速了……下意識的啊。於是我倆之間便空了一定距離，所以，我便提速……

「啊。」

我一提速，然後就被迫「剎車」了，至於原因——相撞了，我的額頭和唐朝陽的後背相撞了。

「你怎麼突然停下來了？」我揉了揉我的額頭，應該撞到了唐朝陽後背上的骨肉，唉，好疼。

「對不起，」他指了指我身後，「超線了。」

我往身後看了看，果然擺着一條明亮的白線。接力賽有規定，要在規定區域內完成交接，如果越界則需要重新交接，對這種爭分奪秒的運動，這等於是直接喪失競爭權。

「你們兩個沒事吧？」

這邊動靜這麼大，那邊訓練的韓宇君和江陰自然是注意到了。

「對不起。」我連忙道歉，畢竟是自己沒做好。

「小心點，今天就這樣吧。」

「誒？但是明天就比賽了，我傳接還沒練好誒。」

「但是，要是比賽前受傷了那可就不好了。」江陰補充道。

這樣啊……我沒有回復她們，只是點了點頭，這也算回復吧。

後面上課時，老師在上面講，我則是在下面走神，唔，不是故意的，平時也不會這樣的啦。畢竟傳接的事還是讓人在意啊。

我就這麼熬到了放學。

「放學後有空嗎，我想再練一練傳接，畢竟明天就比賽了。」我找到唐朝陽問道。

「接力賽的事情嗎，不用太擔心的。」他這麼說道。

「誒，真的好嗎？」

「有我在，放心吧。」

聽起來很酷，但就是……

「噗。」

和他這一臉嚴肅的形象有點不太搭啊。如果讓曉陽說這種話……怎麼突然想到那個人了啊。

「好笑嗎……」

「對不起。」

唐朝陽看起來很想走了——應該不是因為我吧……我也背上包準備回家，嗯……突然想去一下夜茗。

我是在唐朝陽之後離開教室的，但剛出學校，就看到唐朝陽的背影了。

「誒，你也往這邊嗎？」我追上他說道。

「嗯？」他看起來沒想到我會和他同路。這我也沒想到就是了，唐朝陽平時走得很早，而我總是會和同學聊一會兒天。

和異性放學後走在一起，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新體驗。

「姑且問一下，你家是在這邊嗎？」

「不是哦，我要繞路去個地方。誒，你嘆什麼氣啊？」

「放學后就徑直回家啊。」唐朝陽一臉的無奈。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教起來了。話說他家是在這邊嗎？

「跟我走在一起有這麼痛苦嗎？」我很是不解，他這不像是男生的思維啊。拜託，在你面前可是一名美少女誒。

「不是，唉，沒什麼。」他又嘆了一口氣。唔……

我們兩個一路上都沒有怎麼說話，畢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不可能在放學后討論班上雜務吧？

六點二十八了，我看了看手機。我們倆已經一起走了好一段路了，但顯然還沒有要分別的意思。

就快到夜茗了。

「話說你家住哪啊？」我忍不住問。

「那邊。」他指向另一個方向。

「誒？那你往這邊走？」

「我要先去個地方。」

「那不和我一樣算是繞路去其他地方？還說什麼放學后徑直回家……」我想起了他在校門口的說教。

又走了一會兒。

「啊，我就是到這裏。」

古典樸素的夜茗在周圍一眾店鋪中並不顯眼，但就是有種吸引人的神秘。

我進入夜茗，走到以往一直坐的那個位置。坐下后我才發現，唐朝陽他也跟着走進來了，不過，他坐到了另一邊。

原來他也是來這裏啊。

「嘿，真巧啊。」我走向唐朝陽，然後坐到他的對面，「原來你也是來這裏啊。」

「……」

「你是來夜茗是幹什麼誒？」

「就坐坐而已。」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六點三十四。

和唐朝陽對話挺難的。我能正常和班上同學聊天就是因為記住了他們偏向的話題，但我並不知道唐朝陽喜歡聊什麼話題。

「你喜歡聽歌嗎？」

「還好……」

「你平時周末一般都在幹什麼啊？」

「……沒幹什麼。」

「你有什麼提高成績的方法嗎？」

「……上課聽講，注意溫習。」

通過廣泛的話題來尋找共同話題，這樣再不濟也能展開對話，不至於氣氛太尷尬。暑假時，有一次我在超市偶遇韓宇君，他就是用的這個方法。

而唐朝陽也沒讓我失望，他可以說是和當初的我如出一轍，總能一句話把天給聊死。

我有些撐不住了，這樣聊天好累，但韓宇君當初卻是一副遊刃有餘的神態啊。

唉……

「你吃飯了沒有？」

「這是什麼問題？」

嘖，我這是在問什麼啊，啊——腦子亂了。

「你今天到這兒來是為什麼？」唐朝陽突然問道。

「誒？」

因為唐朝陽一直表現得很被動，所以當他主動向我提問時，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你今天到這兒來是為什麼？」他重複了一遍。

「呃，我來找個人。嗯？」唐朝陽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來找人曉陽的啊。

我向四周望了望，「說起來，曉陽似乎不在誒。」曉陽一般比我來得要早，以前都是我來時就看到他坐在座位上了。

我有些失落：「他在這裏打工哦，厲害吧？唉，我還想趁著這個機會讓你們倆認識認識呢。」

我曾經向曉陽提起過唐朝陽和韓宇君，韓宇君已經見過了，但唐朝陽還沒的。而且至少同位男生，還都喜歡足球，應該挺能合得來的吧。

「既然不在，你還是早點回家吧，畢竟太晚了不安全。」

「他一般不會放棄打工的，我再等一會兒吧。」

「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嗎？」

「唔，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啦。」

怎麼說呢，明天就是體育節了，別看現在能顯得從容不迫，我還是很緊張的，所以我想，如果是曉陽的話，他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我心靜下來。就像那次月考事件。

「那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人，有些時候還蠻可靠的。」

「……」唐朝陽似乎呆住了。

「……誒？」我也呆住了，想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啊——這句話絕對不能讓曉陽知道！

「梓桐，你好啊。」一個聲音打破了我的內心抓狂。

「店長你好。唐朝陽，這位是這裏的店長。」我向唐朝陽介紹來人——店長。

「店長，他是我的同學，唐朝陽。」我也向店長介紹了唐朝陽，「對了店長，曉陽他還沒來嗎？」

「小陽？」店長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對面的唐朝陽。

「嗯？」我歪了歪頭。

「哦～」店長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小陽啊，他今天請假了。」

「請假，這樣啊……真不巧啊。」

「嗯，還有需要的話就叫我哦。這位『小』陽也是。」說完，我看見唐朝陽身體顫抖了一下，而店長則笑着離開了。

xiao陽？大小的小嗎？小陽……唔，唐朝陽屬於性格比較內向的那類人，所以被第一次見面的人稱作「小陽」會緊張也是正常的吧。

於是在店長走之後，我對唐朝陽說道：「抱歉啊，店長他就是那種比較熱情的人，沒有惡意的。」接着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四十九。

既然曉陽今天請假，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你還要再坐會兒嗎？」

「嗯。」

「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嗯，明天見。」

「明天啊，運動會加油哦。」

「我明天又沒有項目。」

好像確實是這樣，唐朝陽報的是長跑和接力賽，這兩項都不是第一天。

「不管怎麼說，加油。」我做出加油打氣的動作，「Fighting.」

「你是在跟誰戰鬥嗎？」

這是冷笑話吐槽嗎？

「唐朝陽，你要是在教室也這樣該多好啊。」

「這樣是怎麼樣？」他似乎沒理解我在說什麼。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這樣指的是哪樣。

「明天見咯。」

「……」

我也不知道他這沉默是什麼意思，但如果我再不走的氣氛會很尬的吧。

我背上包準備離開。

「梓桐。」他叫住我。

「啊？」

「明天運動會，加油。」

突然，我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嗯，加油。當然，我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這種感覺很熟悉……怎麼說呢，似曾相識：

無論是語氣，還是時機，感覺——都像是曉陽會說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