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皮人

明亮澄澈的燈光照耀着前方的道路，黑暗被一點一點的驅散，未知的區域被一步一步的探明。

跟隨着蒼白的鏤空地磚一路向前，每一步落下都發出了彷彿骨裂的咔嚓聲，濃郁的黑暗阻擋着眾人前進但在那澄澈的光芒前又停滯不前。

「這裏曾經被稱作了【靜謐的花園】，它曾作為早期的聖堂，是屬於黑夜教會的聖地之一，不過這並不是它真正的名字。」

克雷斯泰·塞西瑪的講解聲隨着眾人進入了高塔后響起，他將手中的點燈微微提高，照亮了眾人的頭頂。

他們現在在進入鐘樓的隧道***形的隧道並不是很高，伴隨着燈光的照射，這裏被稱為「花園」的原因也被揭露而出。

一根根略顯灰色的蔓藤曲折盤繞、毫無道理的生長著，它們連綿著、糾纏着，以一種極其扭曲混亂的姿態盤亘在了隧道的頂部，一朵朵或是蒼白或是血紅的花朵在上面搖曳著，哪怕這裏沒有任何風。

在濃郁的黑暗給人帶來的壓迫下，那一朵朵生長在不正常的灰色蔓藤上的艷麗花朵彷彿是一顆顆被吊起來的眼球，它們被一個個纖細的枝椏連接着，一搖一晃間彷彿下一刻就會墜落下來。

值夜者小隊的成員第一時間就被眼前的震撼場景吸引了，但隨着人眼的焦距自動調整以及對黑暗轉向光明的適應，他們看到了那被掩蓋在宏偉畫面下的驚悚事實。

臂骨、頭骨、腿骨、脊柱、盆骨……一塊塊泛著死寂意味的蒼白骨骼呈現而出，那些蒼白的蔓藤就生長在那骨骼堆徹而出的猙獰牆體內，從一個個眼窩骨縫中伸展出自己的枝條，恍惚之中，眾人眼前那吊垂著的花朵真的成為了一顆顆還在泵動着的鮮活器官。

「卧槽！」

一句能完全概括此時心理的國罵在克萊恩的心中響起。

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噁心感，明明這種衝擊已經壓過了巨人觀，但卻獨獨充斥了一股褻瀆般的美感。

「那些都是一個人的骨頭？」

在最初的震撼過後，屬於收屍人賦予的對屍體的敏感性起到了作用，「收屍人」弗萊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收屍人在夜晚的視力會一定程度的增加，因此，他能看到一些比較細節的東西，比如那些頭骨的外形與紋理都幾乎完全相同，區別是有些完好有些卻被以各種各樣的形式損壞。

克雷斯泰·塞西瑪把抬高了的提燈放平后，說道：「不，裏面的屍骨並非都屬於一人，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由一人提供。」

他又笑了笑，用一種略帶笑意的語氣說：「你們應該也聽說過祂，在我們的教典中就存留着祂的痕迹。」

「祂走在美的光彩中，

像夜晚皎潔無雲而且繁星漫天;

明與暗的最美妙的色澤，

在祂的儀容和秋波里呈現；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強，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注①

克雷斯泰·塞西瑪低低的輕吟著，頌唱着《黑夜啟示錄》中的一段描述。

對於這本在黑夜教會廣為流傳的書籍，哪怕是克萊恩這個假信徒真穿越者都對這本只有十幾頁的書籍抱有着印象。

這本書籍講述了黑夜女神與最初的追隨者毀滅天使的相遇，以及由黑夜女神發佈經毀滅天使之手清除的災厄。

「所以不用擔心危險，女神的注視時刻投注在這裏。」

克雷斯泰·塞西瑪的靴子每一步都發出了不斷在隧道內迴響的腳步聲，走在最前面的他將聲音很清晰的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鄧恩隊長的疑惑也暫時消除，畢竟有女神的注視在這，派誰來都一樣，更何況這裏還曾經是黑夜教會的東西，女神的注視以及進入聖堂的都讓這位虔誠的信徒產生了極大的榮耀感。

但他以前並沒有聽說過哪裏還有這樣宏偉的建築，教會內部也沒有流傳過，或許是他的職位太低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寫信問下戴莉？

本應該是令人安心放鬆感到榮耀的話，但在克萊恩耳中卻是一聲驚天霹靂。

看看這裏的都是什麼人，是「女神之劍」高級執事克雷斯泰·塞西瑪，是教會的忠誠守護者、女神的侍衛值夜者，是女神的虔誠信徒們。

他是啥，女神的假信徒、新晉邪教頭子、真實的二五仔，在這個真神真是存在的世界，他都想先給把視線投注在此的黑夜女神先跪一個讓她不要降一道雷把自己這個屑信徒劈死。

奧，雷霆是風暴之主的權柄，那就求女神不要……嗯？女神應該怎樣降臨神罰？

發散的思緒被收回，現在的自己並沒有發生什麼事，「那就意味着黑夜女神還沒有發現祂的隊伍里出現了一個二五仔？」

他要假裝好，做好一個合格的值夜者。

隨着最初的震撼過後，眾人跟着克雷斯泰·塞西瑪又一次步入了濃重的黑暗。

寂靜的隧道里每一次腳步踏地都能激起一聲聲迴響，崩動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在行進了一段路程后，鄧恩問道「塞西瑪閣下，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他並沒有收到黑夜教會具體的任務要求，其他教會傳來的聯合演習的申請里也沒有明確的探索標準。

「教會的傳真里沒有提到嗎？嗯……我們來這裏是找一個極光會的人，他是真實造物主的神眷者，不過不用擔心，在這裏他接受不到任何真實造物主的幫助，只是一個善於正面作戰的序列八。」

克雷斯泰·塞西瑪回憶了自己傳給廷根值夜者小隊的傳真，發現因為突然收到任務要求而連教堂都沒有回的自己因為急急忙忙而只是傳了一份簡單的要求，並沒有詳細敘述。

他的這次任務來的很突兀，剛剛結束掉上一個任務的他應該會有至少半個月的假期才對。

很突兀的，眼前的黑暗瞬間消失了，不是那種被光芒穿透，也不是走到了盡頭，就像那層黑暗是被直接禁錮而凝成實體般，而他們就在那黑暗裏穿梭，而現在，他們過去了。

流動着的銀色金屬洪流化作地面，點綴滿繁星的黑夜化作極高的穹頂，螺旋而上的石英階梯從地面向星空無限延伸，一根根蒼白巨柱聳立。

腳步踏上那流動的金屬洪流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衝擊感，身處在那滿天繁星之下卻沒有任何渺小感。

「不要抬頭，不要打開靈視，記住，這很重要！」克雷斯泰·塞西瑪語氣嚴肅的提醒道。

「那邊，看那！」

西迦·特昂突然舉起了手，一臉驚訝的指向遠處。

那裏有一個圓柱平台，一個如同殘月般的血肉生物真在泵動着，一個個相同的人影癱倒著，沒有任何生息。

離那不遠處，一個沒有皮膚的血紅色高大人形生物站在那，殷紅的鮮血不斷從身上滑落着。

一個血肉怪物，一堆外貌相同的屍體，一個無皮人。

無皮人扭過了身體，擠出了大量的血液，沒有嘴唇的嘴勾起了一個弧度，流着血液的慘白牙齒合攏。

他在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