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歸於靜默的生命與詐騙師
貝克蘭德的天空還是霧蒙蒙的，太陽永遠冒不出頭來。
有什麼遺言嗎？
艾薩克翹著二郎腿坐在了一張沙發上，拿起了旁邊的一支捲煙，划燃火柴。
點煙，吸。
他穿著長風衣，頭戴獵鹿帽，寬鬆白色的襯衣與黑色的長褲搭配，黑色的長筒靴毫無顧忌的踏在了血泊里，讓鞋底的縫隙被鮮血浸潤。
鮮血來源於一個仰躺在地上的男子，他赤裸著上身，胸口處有一處十分深的傷口，那裡在不斷往外涌著暗紅色的血。
他的一隻手不規則的彎曲著，整個人的身體都因為大量的失血而不斷顫抖，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變得僵硬，思維在一點點消失。
他還記得在幾分鐘前發生的事。
他在一個走投無路的女孩身上發泄完並將她趕走，正準備享受一下自己準備好的香煙時，這個傢伙就突兀的出現問了自己一句這樣的話。
他就像現在這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只不過手裡擺弄的是一隻三棱軍刺。
「你有什麼遺言嗎？」
他當然不可能回答一個如此挑釁的問題，他幾乎是不假思索掏出了自己放在床邊的手槍準備射擊。
作為一個黑幫的老大，他時刻都保證著自己身邊有著一把手槍，他可不信任那些圍在他身邊說著要保護他的手下，只有手裡的槍才能給他安全感。
他深知那些表面恭敬的混混腦子裡到底是什麼。
錢、地位，還有自己的下半身。
忠誠？狗屁！如果有機會取代他的位置，哪怕是昨天還一起找女人的混蛋都會給他一槍！他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他就是這樣坐到這個位置的。
懷疑、背叛、死亡，這種旋律什麼時候發生過改變？
掏槍的動作很快，但終究還是慢了，突然出現男人站起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伴隨著手槍子彈脫離槍口的前一刻，他的手腕被折斷，劇烈的晃動直接讓飛出的子彈打在了空處。
骨骼瞬間被折斷的疼痛瞬間讓他張開了自己的嘴巴，強烈的刺痛感讓他的喉嚨顫動，不由自主的嘶吼。
但是，沒有聲音。
準確來說，在那個男人說完那句話后，整個房間便已經沒有了聲音。
他敢保證，他這一輩子都沒有感受過這麼安靜的世界。
他在這無聲的世界里，看著自己被折斷的手腕，看著自己被捅穿的胸膛，看著已經被拋飛甩到地上的轉輪手槍，看著男人張開的嘴型。
「有什麼遺言嗎？」
求求你，放了我！
他用口型不斷比劃著，但身體已經再也撐不住了。
無神的雙眼看著被點燃的香煙，周圍的一切都逐漸陷入黑暗，最後只剩下那一點點明滅不定的火星。
艾薩克看著那一雙瞳孔渙散失去光澤的雙眼，將手中的捲煙塞進了嘴裡，深吸了一口。
「呼——」
寂靜的世界出現了聲音，一團嗆人的煙氣從嘴中吐出。
「真是沒有意義。」
艾薩克把煙頭摁在了在桌子的表面，伴隨著煙氣從嘴中逸散，他對地上屍體的遺言做出了評價。
一張被摺疊起來的白紙被他平攤在桌子上，上面記載了這具屍體的過去。
偷竊、詐騙、搶劫、殺人、拐賣兒童、強/姦婦女……
死有餘辜！
資料被淡藍色的靈性火焰點燃，逐漸化為飛灰。
三棱軍刺的血槽讓血液一刻不停的往外噴涌著，艾薩克已經閉上了眼仰靠在了沙發上。
這是第四個人，也是最後一個人了，在莫里斯·索契里的安排下，每當艾薩克解決一個人，格瓦納幫便會迅速發動策反、滲透、偷襲等一系列行動，飛快的擴大著自身的地盤。
僅僅是四天，格瓦納幫便完成了對周邊勢力的統一，徹底在東區紮根。
而他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靜默，是可以通過讓生命陷入靜默來扮演的。
或者說，當肉體死亡、靈體飄蕩入靈界時，魔葯便會給予反饋。
並且，經過了嘗試，艾薩克發現在靜默能力包裹中死亡的人類的靈性殘留異常稀少，彷彿接受過了安魂一般。
而對於騎士的扮演，艾薩克也是擁有了眉目，在明確知道一個人的罪孽，並殺死這些犯下過罪孽的人渣之後，魔葯的消化得到了一次提升。
這是剛剛測出來的，在第一個人時他沒有事先瀏覽過資料，在殺了他過後才了解了他犯下的惡行，而在第二個人時，他是事先看了資料才動的手，二者給與的魔葯反饋差很多，抱著懷疑的態度，又經過了兩次對比，這一結論才確定下來。
「靜默的扮演……保持自我的沉默，讓敵人歸於靜默。」
「至於騎士……懲戒罪惡，或者是審判？」
艾薩克突然坐直，轉頭看向被窗帘遮蔽住的窗戶。
來自【靜默騎士】賦予增長的戰鬥直覺讓他感受到了一股危險。
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實際上，很多普通人也會在某一時刻有這種奇妙的感受，這種感覺經常被稱作心血來潮，而艾薩克此時就是這種感覺。
他豁然起身，直接跨越過了屍體走到了窗戶前。
【隱秘】這個被源質投影賦予的能力被瞬間開啟，隨著存在感的極速削弱，他的身形也變得膨脹了一些。
窗帘被瞬間拉開，艾薩克站在這棟有著兩層的房屋前，環視起底下的街道，目光從一個又一個人臉上劃過。
突然，目光彙集於一人。
他穿著考究的西裝，倚著一根銀柄手杖，有著一頭棕色捲髮，一道刀疤從額頭斜向下劃過了眉毛和鼻樑，一根格外顯眼的木棍代替了右腿。
是德勒迪亞！那個委託人，那個可能是一位詐騙師的傢伙。
他抬起了頭，嘴角勾起了微笑，舉起了手裡端著的加大號燒杯向艾薩克微微致意。
隨即轉身沒入了了一個陰暗的衚衕內，彷彿是一滴水流入了海洋，一隻老鼠進入了貝克蘭德的下水道。
在他的身影徹底在艾薩克的視線里消失前，他舉起來手臂，將燒杯里的液體全部灌入了自己的嘴中。
艾薩克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他已經可以確定德勒迪亞是一位詐騙師了，而自己，就是他完成詐騙師扮演的一顆旗子。
德勒迪亞委託賞金獵人調查格瓦納幫的目的根本不是獲得什麼信息，而是挑釁、引起矛盾。
無論被他委託的人是完成了任務，還是死在了格瓦納的地盤都能做到這一件事。
如果他成功了，那莫里斯·索契里的詳盡行程就會被直接送到與格瓦納幫有利益衝突的幫派老大的桌子上，從而引起幫派間的槍殺械鬥。
如果他失敗了，那他在探查時所攜帶的那份來自德勒迪亞的資料也會點燃這個火藥桶。
至於他被發現后格瓦納幫將計就計釣魚等等情況，最終一定會是矛盾爆發，黑幫火併，區別只在於德勒迪亞需要等多久的問題。而按照格瓦納幫發展的趨勢來看，這一天一頂不會遠。
在這整個過程，德勒迪亞真正出面的只有委託這個初始步驟而已，可以說是完全把自己放到了幕後。
委託內容是一層詐騙，委託目的是一層詐騙，被委託者的行為是一層詐騙，就連委託的結果引發出的後續也都是詐騙。
而艾薩克超額完成了這些事，完全挑起了矛盾的同時還直接消滅了四個幫派，直接讓德勒迪亞完成了扮演。
「詐騙師……苟三家真是一個比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