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第48章 48

休憩了半個小時,季煙醒來洗完臉,看了會手機,忽然,餘光瞥見桌上喝了一半的桂花石榴冰茶。

她放下手機,盯著杯子,腦海里回想著那句——

待會就得走。

思來想去,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她來到王雋房間門口,摩挲了指尖,到底是抬手摁門鈴。

門開,王雋正在系袖扣,見是她,他笑了笑,說:「幫我個忙?」

她說:「什麼忙?」

他往屋裡走,她跟在身後,忽地,走在前邊的王雋往桌上拿了個什麼東西,然後轉過身,「這個,我需要你。」

他遞過來一條領帶,同時微往前傾身。

季煙心有一霎地抽緊。

從前,她也有幫他系領帶的時候,但每一次都是她主動。

第一次是他先遞過來,然後說需要。

她緊了緊指尖,在他的笑意下接過領帶。

她手有些抖,很不受控的一個下意識反應,王雋似乎察覺了,說:「你什麼時候回深城?」

他在轉移她的注意力,季煙靜了靜神:「暫時還沒定,要等合同簽了才知道。」

「簽合同應該就在這兩天。」

「但願。」

說話間,領帶系好了,王雋撤回身站直,朝她說:「謝謝。」

季煙還迷迷糊糊的:「不客氣。」

說完,才覺得哪裡不對,王雋在穿西裝外套,她突然想起過來的目的,問:「要走了?」

「嗯,去機場。」

他在將文件收進包包,季煙看著,突然說:「我送你過去吧。」

她聲調很輕,像空中的一朵雲,隨時要散去。

本來彎腰收拾東西的王雋乍然聽到這話,停了手中的動作,人一動不動的,季煙指尖搓著,很想走人,王雋像是反應過來,他直起身轉過來,看著她,眼裡的笑意直達眼底。

他說:「好,麻煩你了。」

下樓的時候,王雋嘴角的弧度始終彎著,個中歡喜,一目了然。

季煙想當作沒看見都難,她安慰自己,畢竟合眾科技能這麼快定下合作意向,他功不可沒,她送送他沒什麼。

主要下午也沒什麼事,而且她才送完溫琰,熟門熟路的,就當出門二次散心了。

孟以安就在停車場候著,見王雋下來,他上前要拿行李,被王雋拒絕:「你自己過去機場,我有人送。」

有人送,聽著還挺自豪。

看著孟以安看過來的眼神,季煙低頭,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就不該說什麼要送他,看他尾巴翹的,跟幼兒園小孩子得了朵小紅花急忙回家炫耀一樣。

簡直沒眼看。

孟以安很有眼見地開車先離開。

王雋問:「車子還是我來開?」

季煙皺眉地看了他一眼,把車鑰匙塞到他手裡,「開,你開。」

王雋解鎖了車,把公文包放到後車座,然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說:「上車。」

季煙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那邊王雋也彎腰坐進車裡,隨著車門合上,車裡一陣安靜,她恍然想起什麼,安全帶也不系了,說:「既然車子你開,要不你就自己開去機場吧,回頭我找代駕再幫忙開回來。」

這個邏輯是通的,她看他。

王雋沉思了會,側目看她,他看得專註,眼神幽深,倒是襯得她心虛,可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過了會,王雋意味深長地說:「我記得你來我的房間,親口跟我說,你要送我。」

是她說的沒錯。

她問:「然後?」

王雋一本正經的:「你現在又不送了,季煙,這說得過去嗎?」

「……」她無語了一會,說,「你自己要開車,我送不送都一個樣。」

他搖搖頭:「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淡淡笑了下,一雙漆黑的眸子抬起,看著她:「我自己開過去是一個人,可現在車上多了一個你,這就是不同。」

季煙眨眨眼。

他進一步誘惑她:「要我幫你系安全帶嗎?」

季煙沒應聲,看了他數秒,忽地想起什麼,說:「不對,你中午喝酒了,下車,我來開。」

他笑著:「我沒喝多少,休息了幾個小時,也差不多了。」

她還是堅持,一邊打開車門,一邊說:「趕緊的,我送你是我開車,你開車算怎麼回事。」

王雋不過多堅持,笑著下車,兩人換了個位置。

等車子開出酒店停車場,駛上大橋,餘光瞥見飄渺的海面,季煙猛然想起。

她這不是被帶進溝里了嗎?

前方路況堵塞,車子緩緩停下,王雋幽幽看過來,問:「怎麼了?」

季煙握著方向盤,恨恨地說:「王雋,你在算計我。」

「我沒在算計你,」他慢條斯理的,「我只是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不是這樣的。

他說話不該這樣無懈可擊的。

他應該不要臉地承認,這樣他們就有理由自然而然地吵一架。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說什麼都是中聽的,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可仔細想下來,近來他一直都是這麼一個態度。

是她被拿捏了。

季煙沉默。

前方路況緩緩疏通,直到車子開進機場的停車場,一切都是順暢的。

下了車,王雋拿著行李,說:「今天謝謝你送我,對我來說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看這話說的。

微風拂來,季煙別過臉,蠻不自在地說:「你注意安全。」

他突然放下行李上前一步,隨著他驟然靠近,季煙弄不清狀態,問:「你做什麼?」

「這次見面,下一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別的時候抱一下?」

他伸出雙手,笑著看她。

這人……

這叫什麼?

明目張胆地勾引嗎?

胸口處微微跳動著,季煙再一次懊惱,她就不該來送他,說聲謝謝就好了。

她早該知道的,別看他最近一直放低姿態,骨子裡,他就是那個得寸進尺的人。

是她被他潤物細無聲了。

午後藍天白雲,陽光懶散。

他還是微微笑著,隨時等著她的擁抱。

這一刻,不知為何,季煙竟然有些難過。

其實是很尋常的一個臨時再見,偏偏被他渲染得好像是一個長久的離別。

她說:「我不該過來的。」

他笑著搖搖頭,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擁在懷裡:「你要送我的,你不送我,這一趟我就白來了。」

你不送我,這一趟我就白來了。

回去的路上,季煙的腦海里一直閃過這句話。

經過大橋時,她把車窗降下,海風迎面而來,吹亂她的髮絲。

一切都是愜意的,可又都是惆悵的。

她一邊注意前方的路況,一邊想。

這條路一個人獨自開車行走,確實挺孤單的。

-

收到王雋落地北城的消息,是在晚上九點,季煙正在檢查合同的細節問題,看到屏幕上跳出來的信息,她手捏著紙張的一角,盯著手機屏幕發了好一會神。

這邊江烈檢查完合同,見她愣著,隨口問了句:「發生什麼事了?」

季煙回過神,搖搖頭,一邊將手機屏幕摁熄,一邊示意他手裡的文件:「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就看賀總那邊什麼時候簽。」

他們收拾好合同,想了想,時間不早了,這時候打擾不太好,商量過後還是決定明早再打電話詢問。

隔天早上,季煙撥了一通電話和賀雲萊的秘書通氣,一番鋪墊后,總算轉入正題,秘書轉達了賀芸萊那邊的意思,說是明天下午簽合同,又問他們馬上就是中秋了要不要留下來過完節日再回去。

秘書是這樣說的:「臨城的中秋很有意思,賀總想讓你們留下來體驗一番,最好是能親身參加,這馬上輔導工作就要開始了,提前和大家體驗下節日的氣息,順便照個面,日後的工作也好做。」

話里的意思是很能希望他們能多留幾天,過完中秋再走。

人家盛情邀請,他們也不好拒絕,再者提前熟悉一下人和環境,確實有利於接下來的現場輔導工作。

季煙和江烈忙不迭應下。

定下籤合同的時間,下午季煙和江烈收拾東西下樓。

酒店房間是王雋幫忙開的,在前台退房時,工作人員說:「王先生定了半年。」

季煙懵住,王雋是說過定了長期,她以為說笑而已,她當即問:「能退嗎?」

工作人員猶豫了下,說:「可以。」

「那麻煩您幫我退了,謝謝。」

工作人員進行了退房操作,不多時遞過來一張單子,說:「需要您簽名確認。」

季煙拿著筆猶豫了一會,半晌,還是握著筆在紙上籤下了王雋的名字。

走出酒店,迎著大太陽走到停車場,上了車,剛系好安全帶,江烈忽地問道:「你們……你和王總這是打情罵俏?」

季煙知道他一向說話沒把門,但是這麼直接的,她完全沒料到,摩挲了一會手指,她回道:「你就這麼好奇?」

「對,真的好奇。」

「為什麼?」

她實在不解,兩人不熟,而且江烈和王雋看著也不太熟,至於這麼刨根問底嗎?

江烈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突然轉過臉,看著季煙:「我很崇拜王總,不過做到他這樣的我應該還要努力好幾年,以前從沒聽過他喜歡什麼女人,頭一回見到他追著人跑到臨城,幫忙疏通工作,關鍵你還對他愛搭不理。」

季煙不是很懂這個腦迴路,問:「所以呢?」

「所以,我想追你。」

……

想到同事對他的評價是狂蜂浪蝶、沒個正形,季煙就笑了:「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麼追我?」

江烈嘖嘖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看來是我表現得還不明顯。」

「……」

無語了一會,季煙乾脆說:「我對你沒感覺,我從來不和沒感覺的人談感情。」

他遊說:「沒感情可以培養啊。」

「額……」季煙扶了扶額,「昨天溫總的話你聽到了吧,公司不允許內部戀愛。」

他大言不慚:「我們可以談地下情。」

季煙覺得,這人絕了。

他想玩,她也可以跟他開玩笑:「那要是以後被發現了,你願意為了我走人嗎?」

江烈皺了皺眉,很理所當然的:「說不定那個時候你愛我愛得不能,願意為了我離開公司?」

季煙笑著搖搖頭:「不會的,為了愛情犧牲工作我做不到,所以我們註定談不攏。」

明晃晃的拒絕,江烈聽了也不沮喪,只是說:「可惜了。」

就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季煙問:「可惜什麼?」

江烈一邊倒車,一邊嘆著氣:「工作上贏不了王總就算了,感情上總可以試試,可惜你不給我這個打敗他的機會。」

季煙徹底無語。

很想問,您今年幼兒園小班在讀嗎?

隨著車子駛出酒店,開上大道,她噤聲望窗外的街景。

-

中秋節那天,賀雲萊差秘書過來酒店接她們。

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車子緩緩停下,季煙看了眼窗外,問秘書:「這看著不像是去合眾科技的路。」

秘書回頭,笑著說:「不是去公司的路,老闆在國際遊艇匯那邊定了個位置,今天公司團建,主要以博餅活動展開,這博餅活動可是咱們臨城一年一度的特色活動,老闆特意邀請兩位今天一起參加。」

頂頭上司溫琰就是半個臨城人,每年的部門年會活動,溫琰總是要以博餅活動來瓜分獎金。是以,季煙對這一項活動並不陌生,江烈也是,但是當被秘書帶到了臨海的一家高檔餐廳,看著大廳內十來桌鋪了紅色布的桌子,而桌子已經圍滿了人,季煙和江烈還是被嚇了一跳。

賀雲萊接完一通電話,抬頭看見他們兩位來了,趕緊迎他們上主桌。

「季總江總,這幾位是咱們合眾科技的高管,日後的工作就麻煩大家互幫互助啦。」

季煙和江烈忙說:「大家一起互幫互助。」

賀雲萊說了幾句場面話,就算是介紹大家認識了,他也不多廢時間,當即說了博餅活動開始。

今天畢竟是節日,大家儘管拘謹,但幾輪下來后,隨著其中一桌博出了狀元,氣氛瞬間推向**。

賀雲萊看了一眼屋子,收回視線,說:「大家要努力啊,爭取把大獎帶回家。」

狀元的獎金是一萬。

季煙的手氣一貫不好,對這個大獎倒不奢求,她主要看上了對堂的獎品,是一個最新款的平板電腦,而她最近正好有點想更換手頭上舊的這台。

江烈看她心態平平,說:「果然是不差錢啊,一萬塊都吸引不了你。」

「不是不差錢,是我對我的手氣很有自知之明。」

「是嗎?」

說著,正好輪到季煙扔骰子。

她笑笑,握著骰子,往紅色大碗里一甩,清脆的幾聲,隨後一看,一個一秀。

眾人笑。

季煙也笑,她看向江烈:「看吧,手氣就是這麼不行。」

江烈搖頭嘆氣,然後說:「看我的。」

他一扔,竟然扔出了個對堂。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嘆。

有人把平板電腦的禮品擺上桌,讓他挑。

江烈為難,他推了推季煙,說:「你選。」

眾人的目光轉向季煙,有好幾個已經發出一聲長長的「哦~」

季煙著實淡定,說:「你的禮品你自己挑。」

江烈退了一步:「我不缺這個,不過你手上那個是不是舊了?前天看還卡頓來著。」

他觀察得可真仔細。

有人說:「哎呀,江總這是觀察入微啊。」

季煙這下尷尬了,偏偏江烈在拱火:「快挑,都在等你呢。」

季煙也不想浪費大家時間,挑了一個常見的顏色。

誰知遞給江烈時,江烈說:「啊,挑的跟你用的那個款一個色,就送你吧,我家裡好幾個,是真的用不上,而且我用手機和電腦比較多。」

季煙猶豫數秒:「行,待會我把錢轉你。」

江烈搖搖頭很是慨嘆:「跟我這麼客氣,你跟王總也這麼客氣?」

季煙想也沒想:「那不一樣,不能一起比。」

「哦?」江烈八卦心起,湊近她,「哪不一樣?」

季煙正看人博餅呢,那邊博到一個三紅,就離狀元差一個四,她嘆了聲氣,別過臉,看到近在咫尺的江烈,她嚇了一跳,忙退後,說:「你怎麼站得這麼近?」

「怕你聽不到。」

「……」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季煙淡淡笑了下,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稍許。

博餅活動結束,接下來是上遊艇吃喝玩樂。

賀雲萊租了兩條大遊艇,分成兩撥,季煙和江烈被安排跟他一條。

船上看風景吃美食,倒也喜意,要是不灌酒就好多了。好在有那晚王雋的一句「她酒精過敏」,季煙今天避免了喝酒,但是江烈就沒那麼幸運了,在座的都是會喝酒的,他被一杯接著一杯地灌,季煙看著都瘮得慌。

臨近黃昏,總算落幕。

江烈喝得不省人事。

賀雲萊讓秘書送他們回去。

去停車場的路上,他問:「季總江總今天可盡興?」

季煙看了眼江烈,說:「格外盡興,謝謝賀總的款待。」

賀雲萊又問:「你們明天回去?」

季煙點點頭:「後天要上班了,公司那邊還有工作要處理,得先回去。」

賀雲萊說:「那既然忙工作,我就不多留了,咱們十月份見。」

合眾科技的盡調輔導定在國慶之後。

季煙謝別賀雲萊,幫著賀雲萊的秘書把江烈架上車。

回去是季煙開的車,畢竟男女有別,讓她照看江烈有點說不過去,到了酒店,季煙又麻煩秘書幫江烈脫衣服擦身,等一切忙完了,她謝過秘書,然後親自送下樓。

忙了一通,回到自己的房間,她踢掉鞋子,窩在沙發不想動。

大約安靜了十分鐘,手機響了。

她不在意地抄起桌上的手機掃了眼,一看是一串熟悉的號碼,她一下子挺直脊背。

想了十來秒,她起身走到窗戶旁,推開窗戶,靠在圍欄上,平心靜氣地接下這通來電。

甫一接通,王雋沉沉的聲音沿著電流傳過來,他問:「今天什麼安排?」

她想了一會,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關心你。」

「是嗎?」她不相信。

那邊沉默,過了片刻,他說:「我前幾天收到退房簡訊了。」

季煙嗯了聲,看著遠處。

黃昏斜斜,落日餘暉穿過高樓大廈,投在地上,映出一塊黃色的區域,看著很溫暖。

那端像是忽略她的安靜,徑直問:「怎麼退了?接下來還要過去工作。」

「明知故問,」她說,「那個酒店那麼高端,到時又報銷不了,浪費錢。」

他笑了:「我給你報銷。」

她不以為然:「我又不給你打工,找你報銷做什麼?」

那端低低笑出聲。

很和悅的聲音,聽得季煙心裡軟軟的,她不免想到江烈說的那句「打情罵俏」,如今想想,好像還挺貼切的。

她裝出生氣的樣子,用著冷冷的語氣問:「笑什麼?」

「沒有。」

「你明明在笑。」

「嗯,我在開心你願意和我多說一會說話。」

「……」

說得好像她這些日子冷落了他似的。

季煙瞬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她乾脆不語。

王雋問:「什麼時候回深城?」

「明天。」

他嗯了聲,又說:「遊艇匯好玩嗎?」

季煙皺緊眉:「你怎麼知道?」

他解釋:「我給賀雲萊打過電話,談了會工作上的事,他告訴我今天他們公司過中秋,地點定在國際遊艇匯。」

原來是這麼知道的,季煙撇撇嘴:「還行。」

聽了這話,那端倒是笑了。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也不想問,生怕被他開玩笑。

談話斷斷續續的,一直都是王雋在起頭找話題,季煙負責答就行。

通話進行十來分鐘后,王雋問:「今晚怎麼安排?」

季煙不懂他問這個做什麼:「你查行程嗎?」

「沒有,關心下你晚上吃什麼?」

「酒店餐廳隨便應付一下吧,今天中午吃太多了。」

那端嗯了聲,沒再多說。

莫名其妙的,季煙想掛電話了,又聽到王雋說:「中秋快樂。」

她一怔,隨即笑道:「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可以說實話?」

「不然?」

她再次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這次他的沉默有點久,就在季煙覺得他不會回答,這通電話可以結束的時候,他忽然出聲。

「你今天沒去見他,你的安排也里沒有他,季煙,這是這個中秋節我收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

這句話聽得季煙一時懵,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人是周顯。

她面上直發笑。

這人還真是……

各種意義上的執著啊。

兩端安靜了一分鐘左右。

王雋說:「我還收到了一樣東西。」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她問:「什麼東西?」

「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

「但我想讓你知道。」

「說吧。」

那端好一會沒聲,就在季煙想出聲詢問時,王雋低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季煙,過來開門。」

-

季煙不可置信地打開房門,看著站在門口的王雋,她眨了眨眼,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王雋揚了下眉,問:「不歡迎?」

她側了身,貼著門,讓出位置,說:「你怎麼過來了?」

他一身風塵僕僕的,像是忙裡偷閒過來一趟。

進了房間,王雋把門關上,說:「要去港城交涉一個項目,在臨城轉機,還有些時間,在機場待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過來看看你。」

他是這麼解釋的,季煙給他倒了杯水,摁下快速跳躍的心臟,狀若不經意地說:「你以前去港城,不都是從深城走的嗎?」

他接過水杯,笑意澄澄地看著她。

季煙故作從容:「難道是我記錯了?」

「看來是我說得委婉了,我應該說得更直接明白點。」

他拿著水杯,指尖在杯壁叩了叩,沉吟半晌,說:「確實打算從深城走,我臨時改了安排,從臨城這邊轉機。」

季煙愣住,又聽到他說:「今天有點特別,我很想見你。」

「特別?」

「嗯,中秋佳節,是個特別的日子。」

說完,他還很自我贊同地點點頭。

季煙心裡暗笑,他以前可不管什麼節假日,所有的節日在他眼中只與工作量大小掛鉤。

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靜坐了會,她問:「幾點的飛機?」

「八點的飛機。」

「這麼趕,你還過來?」

他幽幽道:「具體要看做什麼,過來見你,再趕也得來。」

季煙手一瞬間纏緊。

王雋換了話題:「回去怎麼安排?」

她抿了抿唇,說:「還沒收到通知,得等回去才知道。」

他話題又是一轉:「待會陪我出去走走?」

外面暮色已降,昏昏暗暗的,見他眉間綴滿疲憊,季煙說:「你眯一會休息下,我等會叫你。」

她起身就要去調暗燈光,忽地,手被身後的人抓住。

她微側身,低眸。

王雋手往下移,握住她的掌心,慢慢摩挲著,不緊不慢地說:「你答應我了?」

那股微熱的觸摸像是一把火,在焦灼她的意志,季煙的聲音不禁放輕:「答應什麼?」

「待會下去走走?」

那隻手還在繼續,手指順著她的掌心,滑入她的指縫,就要與她十指糾纏。

季煙一驚,回過神,抽回手,他哪裡肯給她這個機會,暗暗用力握緊。

她的手被他緊緊抓在手裡,可他面上一片沉著淡定。

她儼然成了他的獵物。

王雋微微笑著,慢條斯理地:「怎麼不說話了?」

眼下還有說話的必要嗎?

季煙暗了暗眸,下一秒,她手扶著沙發橫欄,驟然貼近他的臉龐。

兩人離得實在是近,鼻息就在咫尺之間,不止季煙放緩了呼吸,王雋也是,而且他顯然意外,眉梢微挑,是沒料到她突然反攻為主的。

他聲音輕輕慢慢:「想做什麼?」

季煙笑了下,說:「想……」

她一邊拖長音,一邊抬手,覆住他的眼睛。

熱度通過她的掌心徐徐傳到他的眼部四周,王雋笑了,是有些低啞的:「想什麼?」

季煙沒好氣地摁了他一下:「趕緊休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直起身,收回手,被他捏住指尖,慢慢撫摸著:「什麼叫有的沒的?」

她嘆氣:「真的趕緊休息吧,眯個半小時我叫你。」

時間緊迫,他也不鬧了,適時收場,說:「聽你的。」

話落,他閉上眼,手還是捏著她的手指。

季煙沒掙開,靜靜看著他,大約過了五分鐘,感覺手裡的束縛小了,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小心抽出來。

他睡眠不太好,能這麼快入睡,想必是真的累極了,季煙放輕了腳步聲,回房間給他拿了一條小被子蓋著。

半個小時后,手機響了,季煙摁掉手機鈴聲,推開推拉門,王雋已經醒了,正把疊好的小被子擱在一邊。

她倚著門框,說:「你還很準時。」

他不置可否:「還有點時間,一起出去吃?」

她遞了條幹凈的毛巾過去,說:「去洗一下。」

沒一會兩人下樓。

晚風徐徐,兩人選了一家靠近海邊的餐廳,季煙中午吃得比較多,此刻撥著一份蔬菜沙拉,吃上一兩口。等王雋吃完,她放下叉子,說:「待會孟助理過來接?」

「嗯,二十分鐘後過來。」

她若有所思。

他又問:「去沙灘走走?」

她不禁好奇:「你以前好像不喜歡散步?」

他坦然承認:「以前是不喜歡,最近才發現這項運動其實還不錯。」

她笑而不語。

從餐廳出來,兩人朝海邊走去,他們沒下沙灘,走的步行道,人行走在上面,發出嗒嗒嗒的悶聲,聽久了,配著吹來的海風,一時還有些舒適。

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一段步行道的盡頭。

王雋突然說:「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她恍然記起,他剛在電話里說過,「看什麼?」

他拿出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

季煙不明所以,接過,看了兩眼,忽然呆住。

她抬頭,他笑著。

她手顫了下:「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手機上是兩份掃描文件,一份是退房的簽名單子,一份是她以前幫他開會簽到的記錄。

前者就發生在幾天前,他能拿到備份屬實正常,可是後面這份開會簽到記錄是廣華證券內部的東西,還是兩年前的資料,先不說有沒有存檔,他已離職,不應該拿得到才對。

正困惑間,王雋說:「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模仿我的筆跡,如果不是那晚我仔細辨認下,我差點以為是我自己寫的。」

她想,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這細微的一件。

季煙把手機還他,不自然地問:「那個開會記錄的簽名你怎麼要到的?」

那次會議的最後一次簽到,她還是沒忍住模仿他的筆記簽了名,她想,終歸他是不會知道的。

這麼久過去了,他卻還是知曉了。

王雋聲音有些蒼涼:「以前的郵件記錄我都有備份,那次開會結束後有專門發出一次會議紀要,其中這份簽名就包括在裡面,我翻了很久才找出來。」

這種無關緊要的郵件想來他也不會認真去看。

久遠、積灰的一段回憶突然被他拂去灰塵重新翻出來,季煙的心情是有些苦澀的,她垂眸,看著地上的兩道影子,說:「這也沒什麼,後來你不是幫我做了一份分析報告嗎?」

晚風微涼,不似白天的酷熱,王雋說:「季煙,重點不是這個。」

季煙喉嚨發澀,眼睛也有點酸:「重點是哪個?」

她笑著,很是不自然,完全沒有之前的隨意和明亮,王雋看了看她,上前一步,將她抱住。

這一順他感慨良多,是比聽說她身邊有新人時還來得複雜。

她寫他名字的筆跡幾乎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如果不是他知道他沒簽過那張單子,他就快要以為那是他自己寫的。

後來他找到先前拜託她幫忙開會的郵件資料,翻出那份簽到表。

一個隱藏在角落裡的秘密擺在他面前。

王雋抱緊她,聲音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倖。

「以前的王雋不但不是個東西,他還眼盲心瞎,季煙,謝謝你喜歡以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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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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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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