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自作孽
已是清晨，但窗外仍然是一片陰沉。小方躺在床上，獃獃的看着屋頂，他的心情就如同這時候的天氣一樣陰沉。
自從昨天晚上從惡夢中驚醒，他的心情就變得很沉重，彷彿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而這種壓力似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然而即使他怎麼努力回憶，卻怎麼也記不起夢境的任何片段，但夢境裏那驚懼、沉重、壓抑、絕望的感覺卻並沒有隨着夢境的消失而消失，還如同一塊巨石一樣壓在小方的胸口上。
這並不是小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然而這次的感覺卻更加真實和強烈，當他從惡夢中清醒時，那麼窒息感就如同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張著嘴不停的喘著氣。而且自己滿身大汗，連被褥床單都已經被浸濕。
直到現在他仍然心有餘悸，彷彿預感有某件可怕的事情會降臨他的身上，但偏偏自己又無能為力。
蕭影坐在桌子邊，心神不寧的看着小方寢室的房門。如果沒有事，小方即使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足為奇。但如果有事，小方一定比任何人都起得早。
昨天晚上雖然因為高離的死他們都沒有睡好覺，但小方應該比哪一個都起得早，因為玲瓏晚上曾帶信給他們，今天一早會過來。以小方的性格，就算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會一早就蹦躂起來等著玲瓏。
小方這時候卻還安靜的躺在床上，似乎沒有一點起床的意思。而且蕭影從小方的呼吸聲可以判斷他早已經醒了，卻偏偏不願意起身。
這完全不似小方的習性，小方可以一覺睡到天昏地暗，但只要他一醒，就絕不可能再呆在床上。
如果是在以前，蕭影還不至於如此在意，但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而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很異常，讓蕭影不得不疑神疑鬼。如果不是聽到小方的呼吸聲還算正常，他早就一腳踹開門一探究竟。
「玲瓏來了，你還在睡。」蕭影還是忍不住出聲試探。
這時他聽到小方房間里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然後一聲悶響，似乎有重物墜地。
蕭影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忍不住暗自苦笑。
這時小方匆忙的走了出來，邊走邊揉着頭嘟囔道：「誰還在睡……」然後發現客廳里沒有玲瓏的身影，又忍不住朝蕭影埋怨道：「能不能不要拿玲瓏嚇唬我。」
他邊說邊走到蕭影面前，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向嘴裏灌。當一壺水下肚，小方才感覺到精神好了一些。
「你沒事吧？」
小方疑惑的看着蕭影：「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
蕭影點點頭：「難道你沒有照鏡子，你才出來時候的臉色就像是連續七八天都沒睡過覺。」
小方也沒有隱瞞，他嘆道：「昨天晚上做了個惡夢，醒來的時候還心有餘悸，后怕不已。」
這一下連蕭影也不禁起好奇之心：「什麼樣的惡夢居然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完全記不得了，只知道這個夢比玲瓏都還要讓人害怕。」
蕭影突然對小方擠眉弄眼，然後正色道：「玲瓏是我妹妹，她的性子柔和，人又善良，只會令人親近，你說是不是？」
小方此時精神還有些萎靡不振，既沒有留意蕭影的表情，也沒有注意他的語氣，只是奇怪他為什麼要違心說這些話。
他苦笑道：「我之所以沒有笑是因為我現在沒有心情聽笑話，不是你的笑話不好笑。」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蕭影本想拉小方一把，但他自己偏偏要往火坑裏跳。蕭影掩面嘆息，接下來的事他已經不忍心看下去。
小方剛說完這一句，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後背升起，彷彿有兩道冰冷的目光刺向他。小方心中一凜，頓時滿臉堆笑對蕭影說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小方身後響起：「他說我就是一個笑話。」
蕭玲瓏笑音未落，小方已經立即轉身大笑道：「你哥哥說得太對了，你就是……」
突然間他彷彿被雷劈中一樣僵直的站在哪裏，驚恐萬分的看着蕭玲瓏。
在蕭玲瓏將怒未怒之際、欲動未動之時，小方像被強弩射出的弓箭一般從窗戶射了出去。
如果小方不逃，蕭玲瓏也許只是斥責幾句，但小方一動，蕭玲瓏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她身形閃動，如同穿花的蝴蝶，緊緊跟着小方來到了院子裏。
蕭影暗自嘆了口氣，然後端起長凳來到了院子裏，在院子偏僻的一角放下長凳，懶洋洋的坐在長凳上，靜靜看着蕭玲瓏不停追逐四下躲閃的小方。
這時葉知秋出現在小院外，看着塵土飛揚的院子，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走到蕭影身邊，然後淡然的坐了下來。
「多久了？」
「剛開始。」
葉知秋連原因都懶得問，只要在蕭玲瓏面前，小方任何錯都可能犯下。
「吃過早飯沒有？」
葉知秋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呢？」
「吃不下。」
這時候小方身上已經挨了三拳，屁股被踢了兩腳，正狼狽不堪躲閃逃避。
小方的身法並不慢，但蕭玲瓏的身法不但比他快，而且更為飄逸靈活，所以小方無論怎麼躲避，迎接他的總是蕭玲瓏的拳腳。
蕭影和葉知秋同時打了個哈欠，院子裏兩個人雖然一追一逃看似熱鬧，但他們卻似乎已經看不下去了。蕭影正準備起身到屋子裏再泡上一壺茶水，此時院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蕭玲瓏的俏臉如罩了一層寒霜，朝蕭影和葉知秋慢慢走來，而小方垂頭喪氣跟在後面。
蕭影立刻停下腳步，而葉知秋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蕭玲瓏沒有理他們，徑直朝屋裏走去，剩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然後緊緊跟了進去。
在進門的瞬間，小方忍不住怨恨的看了蕭影一眼，而蕭影只能報以苦笑。
當他們走進屋裏，蕭玲瓏已經坐在桌子旁，看起來有些疲倦。
蕭影憐惜的說道：「你看起來很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
蕭玲瓏面無表情的說道：「因為事關重大，所以宗師也非常謹慎，不但反覆檢驗，而且還詢問了多人，直到子夜過後才真正把事情查清。」
蕭影、葉知秋和小方異口同聲問道：「結果是什麼？」
蕭玲瓏突然陷入沉默中，似乎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高離是中毒身亡，而且他的死的確是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