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回家
被林修稱呼為雪姐的這位綁著高馬尾，穿著一身OL制服，二十來歲，颯爽英姿的美女正是林修的姐姐林雪。
按照原計劃，她應該下午才會來醫院接林修回去，而不是上午就過來。
「小修，你剛剛在和說話？」
林雪皺眉看著只有林修一個人居住的病房，眼神裡帶著疑惑和擔憂。
「啥？」
林修不明所以的回頭往孫老頭躺著的病床上看去，原本躺在被窩裡的孫老頭，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蹤影，除了那被弄得亂七八糟，像狗刨過一樣的床單和滿地狼藉的甘蔗渣，能證明他之前確實來過以外，此刻病房裡只有林修和她姐姐兩個而已。
星體投影術。
林修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之前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孫老頭，不過是一道精神體，最恐怖的是這道精神體強大到能影響現實中的物質。
「師父......」
林修神情複雜，攥緊著褲子口袋裡十字架的吊墜，孫老頭既然選擇用星體投影術和自己見出院前的最後一面，恐怕他早已下定決心躲起來，從此不再和林修見面。
是因為害怕與擁有死兆眼的自己牽扯太深而遭受牽連？還是為了讓他今後自立，能夠一個人面對這個癲狂的世界，所以切斷了他的退路？
林修現在腦子很亂，唯一一個相信自己從來沒有瘋的人就這樣突然走了，讓他感受到了種莫名的孤獨與恐懼。
「小修，你沒事吧？」
林雪見林修忽然間神情悲傷的默不作聲，還以為他病情又複發了，擔心的湊到跟前，用溫暖的掌心撫摸著林修的臉頰。
「姐，我沒事，就是太久沒見到你了。」
感受到姐姐擔憂的目光，林修收起臉上露出的真實情緒，強行露出一個健康的笑容。
心中暗自發誓，今後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在不暴露自己擁有死兆眼的前提下，用孫老頭交給他的那些技術和知識，救助更多像他這樣被怪異事件困擾的人，林修相信孫老頭救他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他想成為孫老頭那樣在深邃黑夜中閃耀著燈火的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林雪緊緊抱住了林修，這個她唯一的弟弟，也是世界上她唯一活著的親人。
「噗嗤，姐，別，別抱了，要壓死了。」
林修面色漲紅的拍著林雪的背：「你胸壓的我快喘不過氣了，女施主收了神通吧。」
啪！
林雪一把將林修推到床上，氣吁吁看著林修說道：「居然敢跟姐姐我耍貧嘴，看我怎麼收拾你。」
「咯吱咯吱咯吱。」
林雪撓著林修腰間的痒痒窩，林修頓時生不如死的哈哈大笑起來，隨後立即反擊撓著林雪的腰間。
姐弟二人嬉笑打鬧了一段時間，隨後一起精疲力盡的躺在了病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污漬，林修原本鬱結的情緒一掃而空，他想起了小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也和現在一樣和姐姐在家中無憂無慮的玩耍。
林雪望著天花板，想到的也是同樣的回憶，她很害怕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的弟弟，會像電視上演的，性格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可事實上他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開朗、善良、溫柔，富有同情心。
「咳咳，今天就此打住，等辦完出院手續，你我二人回家再大戰三百回合。」
林雪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服，用手梳了梳頭髮，表情正經的說道：「趕緊把病服脫下換了，
收拾下需要帶的私人物品。姐帶你去辦出院手續。」
說完就將手提袋裡的一套男士常服拿了出來，搬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眼神死死盯著林修。
林修茫然地問道：「你坐那幹嘛，我換衣服你不出去？」
「廢話！」
林雪秀眉一蹙，斜眼看著林修說道：「這破醫院住院三年，一年只讓親屬探視一次，現在出院了我不得好好看我弟弟有沒有在這裡受委屈。
你告訴姐，他們有沒有對你採取什麼電擊、毆打之類的非法手段，看我不找人告死他們！」
林修汗顏道：「誇張了，誇張了，就常規吃吃藥做做心理諮詢，沒用什麼非法手段。」
嗯，每天晚上出去找鬼怪弄死自己，不是什麼非法手段的話。
「姐，你出去吧。」
「不行，讓我看看！」
「不要啦，姐。」
「讓我看看！」
最後還是拗不過自家姐姐的林修，無奈嘆了口氣，背對著林雪開始脫起上衣，還好她只帶了褲子和衛衣沒有帶內褲，要是讓他在自己親姐面前連內褲也換的話，他絕對敬謝不敏。
「嗯，看起來沒什麼傷勢。」
林雪圍著林修繞了一圈，仔細觀察著林修身體每一處肌膚，和三年前住院前一樣白白凈凈，毫無任何被虐待的痕迹。
林修被林雪那像看死人屍體的眼神看的心裡有些發毛，趕緊把衣服褲子全給穿好，見林雪還在觀察自己耳後根和脖頸部位，頓時胳膊上豎起雞皮疙瘩，轉過身去不讓林雪繼續看。
林修埋怨道：「姐，我又不是你的客戶，需不需要觀察那麼仔細。」
林雪眉毛一翹，理直氣壯的說道：「客戶外面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真正重要的東西都在裡面，那才是要切開來，仔仔細細觀察的精細活。」
見自家親姐手上比劃的那兩下，林修決定閉嘴不再和對方討論這個話題。
他姐是法醫，還是警隊里有名的天才，在人體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哪怕擁有死了無數次經驗的他，也沒資格和她討論這個話題，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林雪摸著林修的二頭肌，讚揚的點頭稱讚道：「不過你這幾年身板練的是挺不錯，這腹肌、胸大肌、肱二頭肌都挺不錯，快趕上我上個月解剖的那個健身教練形狀了。」
「呵，呵。」
林修沒好氣的用兩個字回答她，孫老頭這幾年除了教他星體投影術，時間最多的還是對他進行體能訓練了。
用他的話講，在那些玩意麵前死最快的不是最會作死的，而是跑得最慢的。最容易被盯上的，是手上沒兩下子的。
因此林修本就不弱的體魄，也是得到了突飛猛進的改善，每天在院子里跑步，把院里倆狂躁症患者追的趴到地上躺屍，他氣都不帶喘第二下的。
「好，就這樣吧。」
換好便裝的林修背起了行囊，裡面裝著幾本他沒看完的書，還有一個梨花木製成的方形盒子，裡面裝著他練習星體投影術必備的道具。
至於之前換洗下來的衣服，林雪的意思是留在醫院，衣服重新買新的，在醫院跟了林修三年的這些衣服，帶回家裡顯得有些不吉利。
林修吐槽道：「姐，你還是那麼迷信。」
林雪反駁：「什麼叫迷信，這叫信仰自由，我單位還有同事天天跪在門口做禮拜呢！」
林修就這樣說笑著和林雪走出了病房，來到繳費窗口將住院費給結清，最後順便和玩了自己三年多的主治醫生做了最後的道別。
由於今天為了接林修回家，所以林雪特地向警局同事借了一輛車開過來，之後將林修送回家后，她還得把車還回去。
林修驚訝地問道：「姐，你上上個月探視時候不是說剛提了一輛新車嗎，怎麼還借的同事車出來。」
不提也罷，一提林雪就來氣：「還談呢，剛買兩個月的新車，昨天就給人追尾撞了，這不是你今天出院，所以我才向同事借了車，正好順路就早點過來。」
林修瞭然說道：「哦，原來是這樣。」
就這樣林修眺望著車窗外許久未見的街道景象，姐弟倆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
姐弟二人穿過幾片街區，才回到所居住小區。
林修站在熟悉的家門前，林雪從邊上遞給他一把嶄新的鑰匙，語氣溫柔的輕聲說道：「小修，歡迎回家。」
「嗯，我回來了。」
林修默默點點頭，接過林雪手中的鑰匙，插入家門的鑰匙孔中，隨著一聲清脆的啪嗒聲，鎖芯被打開了。
映入林修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傢具布局，而是壁柜上擺放的靈位與供果，三支燒盡的清香插在香爐里，後面掛著的是一個臉上帶著慈祥微笑的中年女性照片。
「媽，我回來了。」
林修脫下鞋子，腳步輕慢的走了過去，小心翼翼撫摸著用鏡框裝裱好的黑白照片。
就在他住院后的第一年，因為憂鬱傷心過度的母親倒下被送往醫院，然後醫生就檢查出她患有晚期肝癌，在住院的第二個星期，因為突發心梗而搶救無效死亡。
當探視的林雪告訴林修這個消息時，林修精神曾經一度崩潰無法振作精神，再次陷入死兆眼暴走之中，多虧了孫老頭開導，他才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弟，對不起。」林雪從後面抱住了他，帶著哭腔說道，「我真的很後悔，在你住院的時候告訴你媽死了的消息，我本想等你出院以後再和你講的，可我當時就是，就是憋不住。」
說到這裡，林雪哭了。
那段壓抑絕望的日子，是她再也不願意回到的過去，母親的死去，弟弟還在病院，父親則早早失蹤不見了聯繫。
原本歡鬧的家變得無比冷清，這給剛進入警局沒多久的林雪所帶來的壓力是無比巨大的，她甚至在去醫院探視林修的時候，情緒崩潰的將這個不幸的事實告訴了他，傷害了另外一個自己珍惜的家人。
「沒事的姐，都已經過去了。」林修輕輕握住林雪環抱他的白玉手臂，「都過去了，我們得好好活著，不讓媽在天上還擔心。」
說完，林修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