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接待領導駕輕車、就熟路

3、接待領導駕輕車、就熟路

秘書小周正忙着給車向煌介紹鍾揚六中的情況,幾句話一搭,他覺得這位老大人太難對付了。那車向煌問得特細,但小周不能回答的太細,在回答方面,小周多了幾分含糊、圓滑。小周心裏清楚,回答上級領導問題時,必須清楚,答詞肯定。但回答老車同志的問話時,他更多的使用了「好像」、「大概」等等一類詞,弄的車向煌哭笑不得,終於忍不住性子,臉一沉:「周秘書,不知你是有心迴避,還是無意告知,挺像。領導什麼口氣,下屬什麼口氣,請你把鍾揚六中的書面資料找給我,這好像不難吧?」

小周被車向煌將了一軍,眼珠一轉:「老車同志,你瞧,曾局長剛去市裏,也沒來得及交代我情況,局長囑咐我讓你先休息一下,等他開完會後再來和你好好談談,至於那書面材料。我看我沒這權拿給你,要曾局長同意……」

小周話沒完,車向煌氣得站起身來,雙目怒視,半晌方說道:「年青人,少耍油滑,要是我的子女像你這樣辦事,我早就兩個耳光煽上去,你給我找來,天塌了由我負責。」看到小周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車向煌緩和了氣氛,又挪揄道:「怪不得社會上說,什麼秘書稱二太爺,周二局得罪了,小領導不計老頭過。」

小周撲哧笑了,這才體味曾琴西臨走關照的「車向煌這人厲害,言行注意點」等幾句話。在車向煌幾番軟硬磨蹭下,小周只得找來了鍾揚六中的資料,沒全拿,揀了一部分特別上眼的資料。

趁車向煌入神地看資料時,小周悄悄地到電話室打電話給鍾揚六中,電話那頭一個普通話的聲音說得很有磁性,小周一聽樂了,知道這是六中總務處副主任梅魯姨接的電話。

鍾揚六中許多電話都是梅魯姨來接,小周一開始不明白,打過幾次,悄悄問了校長葛紅旗,才曉得葛校長一是怕接電話;二是梅魯姨一口標準普通話,讓人聽得舒服,那富有磁性的音質,讓接聽的人深有好感,自然認為鍾揚六中的初步印象給人並不壞。從某種意義上講,梅魯姨就是葛紅旗貼身秘書。

梅魯姨有次對小周發過牢騷:「什麼秘書,就一小兵騾子給領導打工。」弄得旁邊的葛紅旗有些尷尬,不停地抹後腦勺。

穿着裙裝的梅魯姨,筆直著身子,眼中含着淡淡地笑意握著話筒,認真地聆聽小周告之近幾天將有新領導隨時來參觀,就極為客氣的敷衍了幾句,心裏頭卻有些不以為然。她經常接到這類通知,領導、客人來參觀,無非就是把學校好好佈置一下,然後下通知給各班級,衛生、紀律不能馬虎,點到去哪個班參觀、聽課,這個班的班主任就會提前一兩天和學生們商量好,客人參觀那天,師生們完美配合,同學們一個個認真聽課,踴躍回答;班主任講課科學流暢,一氣呵成。結束后,領導、客人們會笑眯眯地鼓掌,這個時候,無論老師和學生,都會鬆一口氣,師生們激動地臉都紅了。

參觀結束后,學校里的幾個幹部便會陪着客人到休息廳歇歇,搞點新鮮水果,泡上幾杯好茶,嫩芽兒站得筆直的,水平面不高不低都是一致的,這叫敬茶要淺敬酒要滿,表示對客人的莫大敬意。至晚上再辦一桌豐盛的筵席,款待貴賓,酒足飯飽之後,大家皆大歡喜。一個過程就這樣駕輕車,就熟路,就是閉着眼睛也篤定搞得逸逸噹噹。所以小周電話剛落,梅魯姨就開始佈置起來,下達各班級任務,又搞起了老一套,添置些虛景來應付一下,

餐廳里抓緊起了個洗碗處,以前光有水龍頭,沒有沖洗池,會議室換了所有舊的椅子,門口兩側半人高的野草臨時組織人打掃一下…

就在梅魯姨忙裏忙外的時候,又一個電話打來,校長葛紅旗不接不行了,梅魯姨剛出去,總不能電話聽着不接,特地把她喊過來。葛紅旗接了電話,一聽聲音,又驚又喜:「曾局長,怎麼是你呀?」

曾琴西在市裏開完會,有點疲憊,先打電話給小周,問了一下車向煌的情況,覺得對車向煌有點內疚,又害怕車向煌萬一撂挑子不幹怎麼辦?他能體會到車向煌這種心境,但又不得不替六中考慮許多,因此,他決定打電話給葛紅旗,把這些天的情況告訴他。

葛紅旗聽了曾琴西告之的情況,心情異常激動,拿着話筒的手興奮地直抖:「小曾啊,謝謝你呀。你可幫了大忙,我替六中全體師生向你致謝,請你一定要留住車向煌。」葛紅旗激動之餘,就差對着電話筒鞠躬。

曾琴西好象咽了一顆青梅,又酸又澀,額上的筋突然像條蚯蚓不安穩的遊動起來,他伸出大拇指,狠很按著眉間的印堂,只感覺到痛,這才對自己的恩師道:「老校長,這車向煌可不是個簡單的人,更是個不容易的人,走馬上任,隨時會到。你們不要搞那些虛景兒,就拿你來說,為什麼老讓梅魯姨接電話,什麼事都讓她安排、佈置。有些事,你這校長不重視,不親自掌勺,能行嗎?我上回過去,那木頭上新刷的漆,明眼一看就知。葛校長我告訴你,不要因為六中有問題,就不敢正視。」說到這裏,曾琴西想到自己有回過去,那木門上新刷了漆,估計是時間倉促,漆面坑坑窪窪,氣味濃烈嗆人,害得當時他捂著嘴一陣老咳。整個學校一圈走下來,弄虛作假的確實不少,當着葛紅旗不便批評過多,但心裏卻窩著股暗火和失望,連一點建議的話頭都說不出來了。

聽到曾琴西稱呼著自己「葛校長」,語氣陡變,葛紅旗心頭微微一愣,隨即心潮洶湧,怔了片刻,低沉道:「曾局長,你說得金玉良言,耐人深思,我只求你,務必留下這個車向煌,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六中需要新的當家人.」

「葛紅旗同志——」曾琴西握著電話,眉頭擰成了一團,沉默了片刻才說:「車向煌同志本來是被任命為綜合實驗示範學校校長,是我硬用行政手段卡了下來,教育局是有權抓人事調動,但你想一想,這種行政干預,這種帶點自私、帶點人情味的作法,反過來看對得起人家嗎?這對我個人而言,乃至教育局而言,是個不良的開頭。為了你,為了鍾揚六中,老師呀,我已經行政干預了教育,行政干預了教育啊!你們光喊,光叫,我呢!」

曾琴西此時猛然體味着孫副市長的話,想起車向煌的深邃的眼神,慢慢掛了電話,喃喃自語:「我已經行政干預了教育。你們為什麼不替我想想呢?」

電話那頭的葛紅旗,握著話筒,失神地站着,陷入一種久久的沉重中。

「好了,我已經把任務攤下去了,老葛,傻愣愣地站着幹啥?」梅魯姨推門進來,邊說邊喝口花茶。接着,邁著高跟鞋「篤、篤」地又一陣風出去了,撂下一句話:「我跟加玲說過了,請她留點新鮮蔬菜。」

葛紅旗沒有理會,半晌,木然地朝沙發上一坐。良久,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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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伯利亞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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