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合理的倖存者

亞利桑那科羅拉多河附近

「吐！這什麼玩意？！連我家鄉的流浪狗都不吃！」

噗的一下把嘴裡的吃的東西全都噴了出來，一邊這麼說著的醫生，拿起了手邊的冰啤酒灌進嘴裡。

「什麼...就是普通的墨西哥菜而已啊？猶馬鎮特產，辣椒仙人掌玉米牛肉碎。」

靠在馬車上的當地治安官，看著汗如雨下的醫生，一臉迷茫的回答道，在他扭過頭去的時候，從他手中的食物流出了些許彷彿燃燒的火焰般鮮艷的紅油，滴到了他胸前的六角星警徽上，看上去彷彿融化了一般。

「我，感覺自己就像吃下了一個炸彈一樣！整個嘴！都在燃燒！！你們做的食物也太難吃了！！！早知道還是吃帶來的......咳咳！！！」

被辣的滿臉通紅的醫生，口水和鼻水眼淚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一旁的安娜見狀趕緊把毛巾掏出來塞給了他。

在場的大部分成員都躲在帳篷的陰影下，脫下了外套只穿著馬甲或者襯衫，除了尤里和舒爾茨兩個人正在津津有味的吃著這份具有當地特色的食物外，剩餘的隊員都一臉複雜的看著手中的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錯覺，從正中午的亞利桑那沙漠中，照射下的陽光已經足夠毒辣且熾熱，但是手中那食物上方的空氣卻仍舊因為某種高溫而微微扭曲了，彷彿沸騰的岩漿一般。

「不是，你一個英國人，說其他國家的食物不好吃，也太那個了點......是吧？」

身為美國人的安德森不說話，因為這個是墨西哥菜，不過另一個隊友吉諾還是沒忍住。

眾人雖然沒說話，不過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主要之前的任務里醫生說自己以前在戰場上的時候，從當地人那學到個菜很好吃，然後要給大家做。

最後的結果是，當天那一鍋菜除了醫生自己沒人敢動，那味實在太沖了。

「行了行了，吃不了辣的車上還有玉米餅和燉菜。」

在另一輛大篷車上坐著的隊長實在看不下去了，插嘴干涉了一句后，縮回車裡繼續吃著自己的中餐小灶了。

滿臉絡腮鬍子的吉諾，回頭羨慕的看了下大篷車的方向，無奈的朝著身邊的隊友安娜聳了聳肩，安娜也不回話，只是捂著嘴竊笑，作為貴族出身的她，原本也是可以去吃車上準備的食物，只不過她出於好奇選擇了跟隊員一起。

在放哨警戒和巡邏的人也交替換崗吃完了午飯後，隊內的正式會議在另一個存放和卸載了裝備的帳篷里展開。

「目標的代號是『紅蘋果』，和以往一樣，從字典隨機挑選了一個單詞命名的。」

隊長一臉認真的站在一塊黑板前，此時的他脫下了淺灰色的寬大獵裝外套，只在內里穿著一件做工粗糙的襯衫和馬甲，襯衫的袖子被整齊的摺疊到了手腕處，露出那曬得黝黑彷彿黑檀木一般的小臂。

在他身後足有兩米高的黑板，半邊貼滿了各種文件和照片，另外半邊草草的塗寫著些什麼東西，不過被遮擋住了所以看不太清楚。

能夠讓人注意到的，只有粗大的指節和厚厚的老繭，以及一隻飽經風霜的手正點在黑板上眾多文件中的一張上。

那是一張經過放大處理的銅版照片，有些模糊失真的黑白圖像中是一位披散著頭髮，留著長鬍子，表情漠然的老人，從眼鼻的輪廓來看是典型的白人，在照片的下方用清晰的花體字標註著信息：1892.阿米·皮爾斯（A·pierce），

拍攝於馬薩諸塞州。

「目標確認於1882年6月經歷了等級三，分類為紅色，程度為η的事件......」

「呃...抱歉隊長，什麼意思啊？」

坐在椅子上的安娜好奇的舉手問道，雖然她只是個剛加入了兩個月的新手，但是理論上，所有被選中正式加入的人員，都在事先經過徵召和選拔的。

整個組織，本身有著一套極為嚴格的體能、意志、精神、忠誠度、保密、學識和技能考驗項目，所以按理說，安娜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些基本的東西，只不過嘛......

這個多國聯合建立的組織，雖然在最當初就考量到了各種諸如濫用權力、失控、貪腐、間諜滲透和權力交易等問題，從而設置了各種條條道道的規則和限制。但很不幸的，在僅僅運行了十幾年後，各種規則的制約效力就已經大幅度下降了。

雖然整個組織的負責領導人和核心官僚，還在努力維繫著整個組織的正常運轉，比如保持嚴格的人員選拔流程和標準等，但整體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或多或少受到了政治博弈的影響。這其中也有某位想要把美國變成國際列強的總統，大力投入資源和介入的結果。

而安娜就是屬於其中少數走關係加入進來的正式成員，所以相關的培訓和學習非常的不完全，而且雖然隊長也有勸她多少看一下內部編寫的手冊，不過從這個問題來看是完全沒學。

沒有把無奈的情緒直接的表現出來，隊長停頓了一下看了安娜一眼，面無表情的解釋起來。

「【等級三】代表是有人正面接觸、遭遇、遭到輕度影響的事件，【紅色】意味著目標可能是人類世界甚至這顆星球之外的生命，【η】表示目標有可能，無法溝通，自身並無惡意，但會影響到周邊環境及生物。」

「...明白了？詳細的你還是去好好的看看手冊吧。」

語氣雖然平淡，但話語中的些許不滿已經充分的傳達了。安娜有些滿不在乎的朝著隊長笑了一下，示意他可以繼續解說任務了。

「最初確認是1882年6月左右，起因是包括各國的天文台都沒能觀察到的神秘流星。隕石墜落後的48小時，在農場隕石坑附近的一家居民主動聯繫了當地大學教授過來，由於其獨特性和缺乏充足的設備，事後並未能成功保留隕石樣本和發現其確切成分，僅僅對隕石的性質、特性和結構做了些測試。」

說著隊長指了指黑板左下角，裝訂著一小沓手寫的記錄文稿，應該就是當時的大學教授留下的隕石研究筆記了。

「該隕石從落地後到事件爆發、事件結束前，大概有三個月左右的慢性影響和潛伏期。據目標在1892年留下的自述回憶，報告隕石的當地居民加德納一家遭遇了『難以形容的慘劇』，當時政府懷疑為隕石疑似攜帶有某種未知疾病或毒素，不過最近隨著俄羅斯和法蘭西幾位科學家在科學院會議和雜誌上的研究發表，組織內部的科學研發部方面也懷疑有其他可能性。」

「1882年10月左右，在此期間事件爆發，當地居民加德納一家無一倖存，目標作為該家庭的鄰居，11月左右『幸運且安全的』經歷了整個事件，並於之后呼叫了當地警方調查屍體和現場殘骸，隨後又帶領警方人員逃離了現場，目睹了整個事件的結束。」

在記錄文稿的下方裝訂著當天的地方報紙和警方的記錄文件，隊長從中挑了一下抽出一頁讀了起來。

「據目標在1892年，給前去勘探開發水庫的地質調查員講述的回憶中所描述，以隕石為中心的農場區域周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嚴重影響，如土地荒蕪、可用水遭污染變質、空氣充滿惡臭、植物異常發育、家畜和居民發生不同程度的變異，肢體畸形生長和突發疫病死亡、生物死亡后軀體快速腐爛......夜間植物會發散奇異磷光和聲響等。」

「根據目標本人口述為：『那光芒吸收了這片土地所有生物的生命和生氣，以積蓄自身的力量，夜晚我所見的那不是植物的磷光...而是燃燒......那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是從地球以外的土地，從遙遠的彼方而來』。」

隊長講到這裡刻意停下，似乎要給已經安靜無聲的隊員們些許精神上的緩衝，幾乎大部分隊員都在重新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或者咳嗽兩聲掩飾。似乎在隊長靜靜講述任務情報的時候，包括安娜在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放慢放緩了自己的呼吸。

連經驗僅次於隊長，資格最老的尤里和舒爾茨兩人，也坐在靠近帳篷門口的位置默默的抽著香煙和煙斗。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這些描述恐怕都是真的，否則他們此時此刻也不會坐在這裡。

雖說隊員中除了初次出任務的安娜外，一半的人都是已經完成過一兩次任務的老手了，剩下的人更是經驗豐富。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已經熟悉了這種事，更不代表他們就不會緊張和恐懼，只是多次的重複且機械式的訓練和隊長堅定的領導給予他們以勇氣，僅此而已。

「喵~~」

隨著一聲貓叫，安娜精心飼養的白貓，盤坐在尤里養的大狗身上，正被狗馱著走了進來。

尤里從小養大的黑狗是俄羅斯本土的狼犬品種，經過精心的飼養和訓練非常的聰明，大狗走到了帳篷門口就不動了，也不叫喚，安靜的趴坐在原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尤里從大狗的身上抱起聽話的貓咪，安靜的遞給了走過來的安娜。

「喔，親愛的隊長，確認目標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之前醫生調查的那具屍體？」吉諾邊說著邊端起熱茶喝了一口，「...難道那具屍體就是阿米皮爾斯？」

一貓一狗的到來似乎緩解了些許緊張的情緒，幾個隊員間也開始討論起來。

「很明顯不是。」隊長沒有開口，不過隊伍里的法醫和獸醫，同時也兼職醫生的華生就直接替他回答了。

「1882年時的阿米皮爾斯就已經20歲左右了，並且已婚，但是1892年的他，從照片看上去說是50、60歲的老人也有人信吧，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導致他快速衰老了。而我們之前發現的那具屍體，年齡大概只有18到22歲左右，而且......」

「而且？」

「死者是一名懷了孕的女性，我想皮爾斯再怎麼改變也不會一下子變成女人吧。」

「...那聽上去非常有道理。」

「已經給醫生看過當年參與調查的警方記錄了...」隊長用手指摩挲著掛在腰間的方瓷器，雖然他已經基本確認了，但以防萬一還是問道，「你覺得結合之前三個地方的屍檢文件加上這裡的現場，你能得出肯·定結論嗎，華生？」

「是的...」戴著英式圓頂禮帽的頭微微低垂，隨後抬起露出那張留著一瞥大鬍子的方正臉龐，「我非常肯定這四起事件都是同一個人，或者說同一個原因所為...畢竟，屍體的死法幾乎和之前留下的所有記錄完全一致......」

「還有那顆樹...」隊長突然插話打斷到。

「是的，還有那顆...內部畸形生長的樹。」說到這裡，好像突然想來什麼的醫生問道「對了，先生，要不要通知之前三個地方的政府，讓他們清理掉附近的植物和土壤？如果確認目標是...阿米皮爾斯的話。」

「不用。」隊長輕微的搖了搖頭回答道，「就是因為之前的三個現場都無法確認發現這次的『樹』一樣確切的證據，所以才花了這麼久來追查和確認。之前的前場也都派了其他的隊伍過去檢查現場，想必是不會漏下這種線索的，而我相信他們對現場的判斷。」

他們所在的小隊並不是唯一一支，這樣的隊伍在全世界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不少的。

不然的話，雖然概率很低，但如果同時在全世界的不同地方，先後甚至同時爆發事故，那麼只有一支隊伍是肯定不夠的。

即便是如此，整個組織下轄可以實際派遣出去的隊伍，相對來說還是非常的稀少。倒也不是整個組織不願意擴大數量和人手，資金和各國政府協助在這方面都可以說是非常的充裕。但是要面對的事務實在是過於特別，導致精神不穩定、可靠性有問題、思維僵化的軍隊及政府部門優秀人才被排除掉，這本身就篩選掉了一大批潛在的可招募人員，同時也導致隊伍並不是那麼容易訓練和組建出來。

「所以？也就是說，當年那個叫阿米皮爾斯的傢伙藏了一塊神秘隕石？並且用它來殺人嗎？但是為什麼？一個農民突然就變成殺人狂了嗎？完全說不過去，實在是不能理解他這麼做為了什麼。」

安娜一邊擼著白貓一邊問道，同時嘴上也沒閑著，小手拿起動物形狀的烤餅乾咔嚓咔嚓的輕聲吃著，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放著一壺加了牛奶、蜂蜜和冰糖的甜茶，一時間沒注意，沒想到她已經吃起了飯後甜點，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這裡在開淑女茶話會。

「...無法確定！」

這畢竟是正經的任務會議，這讓隊長有點想真的發火了。

不過在注意到平時默不作聲，存在感很低，但對整個隊伍來說最重要的老隊員『D』正靠在角落裡，手上也拿著一小塊烤餅乾低頭吃著的時候，他也只能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有些自暴自棄的也從餅乾罐里掏出一塊沾滿了糖霜的烤餅乾咬了一口，其他人見狀互相對視了一眼，便也笑嘻嘻的伸手去拿甜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