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執酒共白首14
就在長樂他們就快要絕望的時候,好在太上皇他們找到一個勉強懂縉朝話又勉強懂百稻城話的人，勉強能做個嚮導的人。
原來百稻城沒有礦產，他們唯一有的值錢的就是田地里沉甸甸的稻穀了。
是以,他們這兒的交易用的都是以物易物的方式。
這下糯糯他們找到源頭了:「原來他們跟我們比劃了幾天,都是在問我們用稻子怎麼交易。」
糯糯抓了抓頭髮，不是沒有人拿着稻子來問他們價格,是他們沒有看懂,一直拿着銀子在跟他們說，一兩銀子能換多少貨物。
人家百稻城根本就沒有銀子,不怪人家搖搖頭就走了。
找到源頭就好解決了。
接下來再有人來問價格，糯糯就指著一擔稻穀比劃:「一張照片兩擔稻穀就行了。」
他稱重了一下,兩擔稻穀就相當於是縉朝兩石穀子,就是說一兩銀子。
當然在百稻城,稻穀的價格比縉朝稻穀的價格要低廉一些,但他們初來乍到嘛,就當是給海外百姓的優惠價了。
百稻城的百姓們原本以為像照片這種神奇的東西，應該價格很貴才是,一打聽他們只收兩擔稻穀,都像看傻子一樣地看着他們。
弄清楚交易貨幣的這天,糯糯就收了上千擔稻穀,可把一旁賣雜貨的長樂等人看呆了。
「早知道這個拍照這麼掙錢,我們當年也應該學着做一做。」
其他人一致認同，他們的雜貨賣半天也沒賣幾擔稻穀，而糯糯的照相機只要有藥水，走到哪兒拍到哪兒,成本低廉得髮指,還不需要什麼生產力。
發家致富的必備之物。
一群人個個都在懊悔,當年他們讀書的時候，為什麼不跟着糯糯一塊學，不然他們現在也能一塊發大財。
「你們幫我洗照吧。」看他們羨慕的眼神，糯糯大方地笑了笑「分你們一些稻穀。」
「這還差不多！」一聽有報酬拿，長樂等人頓時雀躍起來，也不賣雜貨了，個個擼起袖子加入到了洗照片的行當中。
照相攤子的生意進行得如火如荼，糯糯的稻穀越收越多，最後他一轉手全給了垚垚:「拿去花吧。」
垚垚笑眯了眼:「謝謝哥！」
然後就帶着陳雪花和裴泫珠大搖大擺地去逛街了。
本以為他們稻穀在手，定然能買一個爽，結果垚垚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糯糯問他:「怎麼了？」
垚垚鬱悶道:「別提了，這百稻城除了稻穀以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谷酒穀食之類的倒是挺多的，但是這些東西我們買了也沒有辦法長久儲存啊。」
百稻城的地勢靠海多沼澤，土地都是水田，只適合用來種植水稻、蓮藕、芡實、荸薺、茭白、香蒲、席草等水生植物。
而這些植物中最值錢的就是水稻了，所以他們不種水稻種什麼？
「沒事多弄點稻穀，我們去下一個地方交易也是一樣的。」糯糯安慰他。
糧食不管在哪兒都是硬通物，而水稻之類的穀類，存儲得當，能放上好幾年，不愁花不出去。
倒是長樂道:「百稻城的稻穀長勢如此優異，而其他物產不豐，不如我們派人回去，讓老師他們派商人來此交易？」
他們剛跟嚮導交談了一番，得知百稻城的稻穀一季一畝可以達到四擔之上，而他們百稻城因為地理位置和沒有冬天的原因，一年可以收三季稻，因此家家戶戶都不缺飯吃。
他們還拿多餘的稻穀來餵雞鴨魚鵝。
不怪周圍附近的島嶼都在這兒交易稻穀，確實物美價廉。
「可以。」百稻城熱，陳千帆又把他的扇子拿了出來，他拿扇子打着手心道，「縉朝還有些地方吃不起飯呢，尤其是沿海不太適合種植水稻的地區。」
「早做交易，也能夠早日讓縉朝的百姓早日吃上飽飯。」
阿稚嘟囔道:「同樣都是靠海，這些水稻百稻城能種，不知道縉朝的沿海地區能不能種？」
他看着城外沉甸甸待收割的水稻，心癢難耐，他好想去幫着收割和當地老農們交流交流經驗啊。
但是語言不通，他們又初來乍到的實在不好貿然去別人家裏，只能瞪眼乾地看着。
「別急，再等等，會有機會的。」糯糯朝島嶼深處的城主府看過，他覺得他拍了這麼多的照片，城主府的人應該收到消息了吧。
有了香茅島的經驗，糯糯他們也學聰明了，與其費勁巴拉地找人攀交情，還不如等他們主動找上門來，大家都方便。
照片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這個世上應該很難有人能夠抵禦住照片的魅力吧，就算他們不想拍照，那他們也應該會好奇這相片是怎麼拍出來的吧？
只要他們產生了好奇，就不會不找上門來。
果不其然，就在糯糯他們的照相攤擺了五日後，百稻城城主府的人，果然找上門來了。
「遠道而來的貴客們，我們城主有請。」他們客客氣氣地來請人，太上皇一行人也客客氣氣地跟着去了。
「不知城主召見我們所為何事啊？」太上皇心知肚明，卻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百稻城的城主府此刻到處點綴著紅色的裝飾品，整個府邸都顯得喜氣洋洋的。
由於百稻城時常與周邊的島嶼交易，所以城主時常是一副和氣盈盈的態度，他笑呵呵道:「是這樣的，小女選婿在即，本城主偶然得知你們會那鏡中取像之術，不知你們可否也為小女施展施展此術，讓小女高興高興。」
太上皇就知道是這樣:「當然可以了。」
不多時，城主就把他女兒引來給太上皇一行人認識，因為語言不通，太上皇一行人並不知道這女孩叫什麼名字，只是聽她的名字發音有點像芝的音調。
孟清歡就道:「我們叫你芝芝可好。」
嚮導給城主女兒翻譯，城主女兒學着孟清歡的發音念了兩聲:「芝—芝，好聽。」
她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小女孩，拿着一張別人的照片，一臉天真懵懂地問道:「你們真的會弄這個嗎？」
她見跟她接觸的人，年紀都跟她差不多大，有些遲疑。
「真的！」垚垚跟她說，「我讓我哥現在就給你拍張照片看看，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好！」芝芝一聽現在就可以拍照，當即興奮起來，帶着他們在城主府里到處亂轉。
她可能把拍照想像成一件神秘而又神聖的事情了，不僅找了很多地方，還去換了好些衣服，都覺得不太滿意。
最後阿稚實在看不下去了，告訴她:「不用弄得這麼隆重，只要你喜歡，想拍多少有多少，一個地方拍好幾套衣服都可以。」
「哦。」芝芝一聽，當即不折騰了，找了個她覺得滿意的地方讓糯糯給她拍照。
拍照期間，她對長樂一行從遙遠的東方來的人十分感興趣，不管言語通不通，拉着長樂她們問了不少縉朝的事。
長樂她們也願意給她講縉朝的事情，想到縉朝的商人以後可能還會在這裏貿易，還極力給她推銷縉朝的貨物。
「像我們身上穿的這種光滑的絲綢衣物，在我們國家，只需要幾擔稻穀就能買到一匹。」孟清歡跟她說，「添些繡花或者珍珠也不過才十擔稻穀的價格。」
芝芝聽得兩眼放光:「好實惠！」
「不過像這種就貴了。」給她看完便宜的，長樂又給她看貴的，「這是織上去的花紋，一個老師傅一生可能才織一匹，這樣的布匹，萬擔稻穀都不一定能夠買到。」
芝芝又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長樂手裏的那一小塊精緻的布匹，生怕給她碰壞了。
「我這塊可以送給你。」長樂給她看的是一方手帕，她生為公主，像這樣的東西，宮殿裏有的是，「不過我有個條件。」
芝芝一聽這麼珍貴的東西，長樂居然都能夠送給她，震驚得不行:「什麼條件啊？」
「我只是我爹很多個女兒中的一個，手上沒什麼特權的。」百稻城跟以前的縉朝一樣，重男輕女，女孩子是沒有繼承權的，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即將出嫁這兩年，因為她爹要把她們嫁出去籠絡人，所以在出嫁前會對她們態度好很多，讓她們記得她爹得好，這樣才能保證一個家族的壯大。
長樂送給她的東西，她確實很心動，但她知道她可能付不起價格，因此也提前給長樂打好了招呼。
「不會太過為難你的。」百稻城的城主看着笑呵呵的，其實沒有香茅島的島主好說話，長樂他們要了解當地的情況只能從這個芝芝入手了，「我們只想聽你多給我們說說你們百稻城的趣事。」
「還有我這個弟弟。」長樂把阿稚拉過來，給她介紹，「他很喜歡侍弄植物，他對你們百稻城的稻穀很感興趣，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送一些稻穀種子給他，並讓他參與你們百稻城的收割，讓他多了解一些你們百稻城的種植技術？」
芝芝一聽都是些簡單的要求，當即答應道:「當然可以了。」
百稻城的稻穀種子不是什麼神神秘秘的東西，只要有人來討，百稻城的城主都會大大方方地給，因為附近周邊的島嶼沒有他們百稻城得天獨厚的地質，他們就算是拿了種子去種植，也不一定能夠種活，種活了也扛不住海風的摧殘，所以他放心得很。
有芝芝的幫助，很快阿稚就拿到了百稻城的幾十種稻穀種子。
而且芝芝還告訴他們一個消息:「今年夏季收稻穀的季節就是我選夫婿的時候，屆時會有很多的青年從百稻城各地出發來到百稻城主城收割水稻，只要是我看中的，當夜他就可以成為我的夫婿。」
「哇哦！」
糯糯他們第一次聽聞這個選婿方式都驚訝得不行:「這個可比什麼比武招親，拋繡球之類的靠譜多了。」
芝芝不太明白什麼是比武招親，拋繡球還驚奇地問了問。
孟清歡給她解釋了一下。
芝芝睜大了眼:「這樣找來的夫婿就算不好，也要硬著頭皮跟他過一生了？」
長樂點頭。
「這樣不好。」芝芝道，「我們割稻選婿，我站在城牆上，我能看到我未來夫婿的樣貌，體力，以及他對種植水稻的理解。」
百稻城，百稻城，它也不是一開始就有近乎百種水稻的，都是經過一代代人的種植研究才有今天的成果的。
而百稻城來自全城的青年都擁有着種植水稻的經驗，只要來參加割稻選婿的青年，首要條件就是五官周正，身體健康，再由芝芝這個城主女兒來選，怎麼選都不會選得太差。
而成為城主女婿也是百稻城很多青年夢寐以求的事。因為百稻城沒有科舉之類的選拔人才的方式，上升之路要麼投誠給城主當使喚的下屬，要麼就是成為城主的乘龍快婿，一個是下屬一個是女婿，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等到收割的時候。」芝芝對長樂說，「我可以把你的這位兄弟安排進收割隊里，他可以跟隊里的任何青年隨意交流。」
因為割稻比賽比的是體力還有城主女兒看誰順眼，所以大家不存在惡意競爭關係，割稻比賽與其說是割稻比賽，不如說交流大賽，在賽上任何人都可以分享自己的經驗。
「謝謝你芝芝。」長樂一看有戲，把自己的手帕送給她，還給她認真地道了謝。
「不客氣。」芝芝拿着那塊織著漂亮的牡丹花的手帕，搖搖頭，又看了看阿稚。
阿稚回給她一個露出八顆牙齒大大的笑容，笑得很是好看。
芝芝眼皮子一跳，忙不迭地把目光收回了。
阿稚沉浸在自己即將與一堆經驗老到的人交流種稻技術的興奮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芝芝的這點不對勁，一個勁地感謝他姐:「謝謝阿姐，回去之後，我再讓人給你送幾方手帕。」
「你還是好好準備比賽吧。」長樂搖搖頭，沒要他的回報。
阿稚也不在意，當真回去好好準備了，為此他還熬了幾個夜晚，特意給自己做了一本百稻城種稻技術彙集冊，就等著割稻比賽的時候拿出來記錄了。
他們來百稻城的時候，百稻城的稻穀已經成熟了，這些日子就在等各地的青年彙集了。
大暑過後，百稻城的割稻選婿比賽正式開始。
一群從百稻城各地湧來的青年都聚集在城主府外面的稻田裏，每個人手裏拿着一把磨得亮鋥鋥的鐮刀，站在稻田邊上蓄勢待發地等著命令了。
而糯糯一行人作為百稻城城主府的客人，得以和城主一樣坐在城牆上觀看，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他們能夠很清晰地就看到稻田裏的情況。
由於有望遠鏡，他們還可以更清晰地聚焦到每個參賽人的臉上。
因為芝芝給了他們很多幫助，糯糯他們不介意借望遠鏡給她選婿。
拿到望遠鏡的芝芝眼睛瞪得更大了，好神奇的東西！
比賽開始前，她就拿着這個望遠鏡看來看去的，看了一圈后，最後她還是把目光放在了阿稚身上。
這段時間，這個青年已經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而且他現在還正在參加她的選婿大賽……
比賽要開始了，其他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全都全神貫注地盯着阿稚。
雖說這場比賽阿稚就是去打醬油的，但在這萬眾矚目之下，長樂他們還是不希望他輸給其他人輸得太慘。
拿不到第一，好歹拿給前十什麼的吧。
因此城牆上的鼓聲一響，稻田裏的人一行動，糯糯一行人就在城牆上使勁給他鼓勵:「阿稚雄起！阿稚雄起！阿稚雄起！」
他們是海外來的人，百稻城的百姓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聽他們在城牆上喊雄起喊得起勁，也跟着模模糊糊地喊:「雄起！雄起！雄起！」
一開始只有幾個人在跟着喊，喊到後面全城的百姓都在喊了。
把整個賽場喊得熱血沸騰的。
百稻城的青年們在圍觀的百姓的吶喊聲中，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拿着鐮刀齊頭並進，割稻的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而夾在這群人中的阿稚也不甘示弱，在高高掛起的太陽的照射下，流着一身的汗，拿着鐮刀的手片刻也不敢鬆懈，咬緊了牙關緊追着其他人。
比賽之前芝芝特意找到他，跟他說:「想要獲得別人的種植技術，就一定要先贏得他們的尊重。」
要是他在如此簡單隻考驗體力的比賽當中都不能領先別人，談何讓別人願意跟他分享技術呢？
為了他的理想，為了他的目標，阿稚整個人都拼了。
「好小子，好樣的。」見阿稚始終緊緊地追着別人，雖說沒有領先所有人，但也沒有落後別人，在一旁看戲的太上皇都誇了他一句，「有恆心有毅力，是個能幹大事的人。」
太后看到自家孫兒如此爭氣，臉上也很有面子:「可不是，就說這一個娘生出來的，大的很好，小的也差不到哪兒去吧。」
要不是邊上沒有縉朝人，太后都想拉着旁人炫耀:「看見沒，那個甩著膀子割得生猛的小子是我孫子。」
「我孫子厲害吧，有一把子力氣，莊稼也侍弄得好。」
可惜在這異國他鄉的，周邊都是不認識她的人，也聽不懂她說話，再多的炫耀都只能埋藏在心裏。
太后克制着，糯糯可不剋制，他可是從小跟阿稚一塊穿開襠褲長大的，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小夥伴有出息，完全不考慮紙張問題，對着阿稚就是一通照相。
因為照相機現在還採取的是自然曝光的方式，需要靜態拍攝三五分鐘才能完成曝光，像阿稚這種行動着被曝光，不知道要浪費糯糯多少曝光紙，才能拍出幾張能看的照片。
但糯糯完全不在乎，只想多拍一些阿稚英勇神武的形象，好寄回去給皇帝還有他爹爹阿爹他們看。
稻田裏的阿稚是不知道這些的，他為了不輸於人，摒棄了心中的所有雜念，進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全心全意地埋頭割麥子。
從稻田的這頭割到稻田的那頭，最後城主宣佈比賽結束，他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結束了。
結果他雖然沒有拿到第一，但也不比人差地拿了個第六。
沒有給他自己丟臉，也沒有給他的親朋好友丟臉，更沒有給縉朝丟臉，反而狠狠地在人群中露了個大臉。
讓百稻城的百姓們知道，他們縉朝來的人也是有一把子力氣跟體力的。
後來打稻穀，百稻城的規矩，誰割下來的稻穀就要誰打把它打完，他邊打邊問一同來參賽的青年種植水稻的經驗，各地青年都沒有藏着掖着，把自家的技巧一股腦地告訴了他。
還告訴他怎麼種高產，怎麼種耐旱，怎麼種防洪水。
阿稚如獲至寶地吸收著，回去就把他自己做的那本《種稻技術彙集冊》給寫得滿滿當當的，成就感前所未有。
連打穀子的勞累都沒有顧上，每天奔波忙碌著，日子過得異常的充實。
然而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越得意越有多高興，摔得就有多慘。
宣佈結果那天，當城主女兒芝芝，帶着靦腆而又青澀的笑容向他走來，向百稻城眾人宣佈:「我選他為夫婿。」時，阿稚整個人都傻了。
不是。
我怎麼就成你夫婿了？
不僅他傻了，長樂一行人也傻了，他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參賽的嗎？怎麼就選中了阿稚？
只有百稻城的人也沒有驚訝，因為這個割稻比賽就是全城適婚的青年都可以參加，城主小姐選中誰，誰就是夫婿。
阿稚對於百稻城的人來說是個海外人，但他的恆心和毅力也贏得了百稻城其他青年的尊重。
既然芝芝小姐選中了他，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各自收拾東西，羨慕地看了眼阿稚，背着一袋稻穀就回家去了。
百稻城的規矩就是這樣，戰敗的青年可以背一袋作為補償也是勞動收穫的稻穀走，也算是給個心理安慰。
而阿稚還陷在芝芝的話里久久不能回神，他試圖跟芝芝理論:「怎麼就突然選了我呢？」
芝芝臉紅道:「你很好，我很喜歡你。」
反應過來的長樂忙幫弟弟找補:「芝芝，你別被我弟弟的外表給迷惑了，他其實五六不著調的人。」
「對對對。」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給芝芝說着阿稚的缺點，「他就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一樣，當不起你夫婿的，要不芝芝你再多考慮考慮？」
阿稚被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自己的缺點，嘴巴張得老大:「我好像也沒有那麼差勁吧？」
但當他看見芝芝那稚嫩的就跟他兩個沒長大的妹妹一樣稚嫩的臉，完全沒有任何想法，還是任由他們說了下去。
對人家沒有這個意思，又何必要跟人家留希望。
但芝芝有自己的判斷:「可是我覺得他很好啊。」
眾人說了一堆他的缺點，可芝芝只看到阿稚的優點:「他熱情開朗，肯吃苦，割麥子不輸於其他人，也懂得上進，為了獲得技術，願意努力去拼搏，這些都是很好的品質。」
說着她的臉還紅了紅:「而且他還長得又高大又英俊，百稻城都沒有他這樣的青年，我很中意他。」
完了完了。
看芝芝一副陷進去的狀態，長樂拍了拍額頭，她這次可把她弟給坑慘了。
其他人也是一臉驚奇，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關鍵時刻，還是陳千帆站出來說話了:「芝芝姑娘，阿稚參加了你的選婿比賽，你選擇了他做夫婿，我們無可非議，但你要考慮清楚哦，我們是不可能在百稻城久待的，阿稚終究會回到他的家鄉去的。」
「那樣你就得背井離鄉了，異國他鄉，你言語不通，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風土人情你都不一定能夠適應。」
「你有背井離鄉，並且接受沒有親朋好友，一個人獨自承受無邊無際的孤獨的勇氣嗎？」
「我……我……我……」芝芝一下子被陳千帆給說愣了。
她只是覺得阿稚應該會是位再好不過的夫君，其他的倒是沒有想這麼多。
她向阿稚看過去。
陳千帆咳嗽了一聲，阻止了她的行為:「芝芝姑娘，我想你開始選擇夫婿的時候，你的父親和母親肯定有教過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教過你如何籠絡夫君的吧？」
芝芝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她自己就有好多小娘，甚至她都不是她爹的嫡出女兒。
陳千帆儘可能殘忍地告訴她:「你別看阿稚現在好，但誰能保證他一輩子這樣好，人都是會變的，變好變壞說不清楚的，你敢義無反顧地跟着阿稚走，去賭那個不確定的明天嗎？」
要是她也是縉朝人，阿稚欺負了她，她還有她的家人會為她出頭，但她只是一個海外過去的姑娘，人生地不熟，她受了欺負，別說是有人給她出頭，可能連個同情她的人都沒有。
芝芝啞口無言了，她不確定。
「所以芝芝姑娘。」陳千帆攤手，「選阿稚為夫婿的事，你一定要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
百稻城的城主對芝芝選擇了從海外來的一個陌生人為夫婿也是很驚奇。
不過這群人來自東方大國，衣着氣質禮儀都不同於普通人，一看就知道至少是世家大族的出生。
他們手頭上的稀罕玩意兒也多，隨便拿出來一樣對百稻城來說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
芝芝願意選擇他們，他內心也是支持的。
這些人可比百稻城的任何青年都要尊貴。
但芝芝回來把她的顧慮一說，他也覺得有道理，但他事務頗多，能夠為女兒操辦一場選婿比賽已經不錯了，沒道理還要幫她分析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便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對他來說，女兒嫁到海外和嫁在城裏都沒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要嫁的，她願意嫁哪兒嫁哪兒。
芝芝就更加為難了。
她現在已經當着百稻城百姓的面選了阿稚為夫婿，百稻城的百姓們都知道了。
如果她這個時候要反悔，就得從新選擇一位願意娶她的青年。
可她平時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有私交的青年？
況且現在還有青年願意給她選擇嗎？
芝芝現在也體會到了一把什麼叫衝動的代價。
而另外一邊，長樂他們也在對阿稚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雖然陳千帆的一番話，暫時穩住了芝芝姑娘。
可是大家都知道，有時候女孩子一旦戀愛腦上頭了，很有可能什麼都不管不顧，一心要跟着阿稚走。
所以他們還得問問阿稚的想法。
阿稚現在都還是懵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還想着拿了種子和經驗到船上種著試試呢，沒想到就碰到了這事。
垚垚問他:「那你對芝芝有想法嗎？」
「有什麼想法？」阿稚搖搖頭，「她還小，我看她就像看妹妹一樣。」
縉朝改田法了，也改了女子、哥兒成親的年歲。加上許懷謙成天耳提面命，十幾歲的姑娘都還沒長大，囑咐幾個女孩子千萬不要早早地嫁人生子，怎麼都要等過了二十歲再說。
阿稚他們都把這話刻在骨子裏了，他能對一個十六歲的姑娘，有什麼想法？
眾人不約而同地拍額頭，這妹有意，郎無意，硬拉良配也不合適啊。
況且他們中間還隔着一條寬闊的大海呢。
「不過。」阿稚話又轉回來，翹了翹唇，「在你們都說我不好的時候，她說我的那些優點，我還挺欣慰的。」
阿稚從小到大都是打擊過來的，小時候因為這個還時常發脾氣，喜怒無常。
是許懷謙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告訴他，他不差，他只是長處沒長在別人的長處上，讓他不要拿自己的短處去和別人的長處比較。
他才重拾自信。
如今，又有人能夠看到他與別人不一樣的優點，他感覺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我們知道。」看芝芝那滿眼都是阿稚的模樣，他們如何不知，被人崇拜著是何等不一樣的感覺。
「但你要考慮清楚了，應下了，你就得對人家姑娘負一輩子的責任，你確定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阿稚除了是阿稚以外，他還是縉朝的皇儲，身為皇儲，朝廷肯定不會讓他娶一個海外的女子。
他現在接受了人家的好意是瀟灑快樂了，但若是某一天，他正式成為縉朝的太子了，芝芝姑娘該怎麼辦？
「我知道。」阿稚也清楚這種情況，攤手道，「所以我這不是沒有答應嗎。」
感動和愛情不一樣，兩者不能混為一談，阿稚也沒想混著談。
他只是覺得芝芝其實挺不錯的，很單純的一個小姑娘。
「這下可就難辦了。」繞是足智多謀的長樂也沒了法子，她朝太上皇看過去，「爺爺，你有沒什麼好法子？」
「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既不想辜負這個，又不想辜負那個的。」太上皇也搖搖頭，「你們自己惹出來的禍事，你們自己解決吧。」
糯糯道:「我們跟芝芝姑娘賠禮道歉吧。」
「我的照相機可以留一個給她，讓她在百稻城開一家照相機館，後半輩子都有保障。」
「我也可以送她一柄望遠鏡。」垚垚道，「比賽那天，我看她還挺喜歡的。」
這事雖說是阿稚非要百稻城的水稻種子和種植技術鬧的，可阿稚做這些也是為了縉朝百姓。
況且這事也有他們在中間攛掇催促造成，不能因為是阿稚做的，就把責任都推給阿稚，平攤下來，他們每個人都有責任，每個人都要負責才是。
「我發現百稻城的百姓都不耐熱，受熱時間長了，身上都會長一種紅疹。」盛聞燦道，「正好我在海港府配了有一種爽身粉，可以治療這個紅疹，我可以把這個配方送給芝芝姑娘。」
「我有一本縉朝大家的描繪繪畫本，很難找的。」孟清歡也道，「我也可以送給芝芝姑娘。」
長樂也道:「我還有一匹沒有做成衣裳的緙絲布匹，也可送給芝芝姑娘。」
陳千帆道:「我身為男子，不太好送什麼東西，我房間里的書很多，但我想芝芝姑娘恐怕未必有那個耐心來學縉朝的字，所幸我還有一套未曾用過的汝窯茶具，我送她這個吧。」
「唔……」裴泫珠想了想道，拿出一把匕首來，「鑲嵌了寶石的匕首可以嗎？」
這把匕首對她最沒用了，華而不實，用來送人正好。
最後大家看着向陳雪花，陳雪花從房間里拖了一堆木頭出來，拿鋸子給他們當場表演了一場手鋸木頭:「你們等等我，我做個東西。」
陳雪花做的是一台縉朝很簡單的打穀機。
她原本想送一個割谷機，但她考慮到百稻城的割稻比賽，她要是送了割谷機，割稻比賽這個傳承豈不是很快就要被廢茁了，於是改送做了打穀機。
正好割了稻穀打穀子嘛。
第二天，阿稚弄了幾盆百稻城沒有的菠蘿帶着眾人去給芝芝姑娘賠禮道歉。
芝芝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驚奇東西，人都給驚訝壞了。
「……這些東西都用來給我賠禮？」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嗯。」阿稚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芝芝姑娘，不好意思啊，破壞你的選婿比賽。」
「……不不不。」芝芝連連拍手，臉紅得都快燙熟了，「……我也有錯的。」
「……我不該那麼衝動。」
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也讓阿稚他們這些海外人為難了，還給她送了這麼多東西。
芝芝越說越羞愧了。
說來說去，好像她的錯誤更大，人家本來就只是去玩玩，而她卻當了真。
「沒事兒。」阿稚安慰她道，「這是你的選婿大賽，我既然參加了，你就有選我的可能，是我自己心思不純，想要利用你的選婿大賽為自己謀好處，才導致這樣的結果，你不必自責。」
阿稚覺得比起芝芝來，他的錯誤更多，只為自己考慮，一點都沒有為芝芝考慮。
況且芝芝還小，他一個大人都能犯錯，不能要求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面面俱到。
「……謝謝。」面對這樣進退有度，自己又喜歡的阿稚，芝芝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低頭小聲地道謝。
「不客氣。」阿稚搖頭，「有了這些東西，我想你也可以跟你父親談判，暫時不嫁人，或者等到自己中意的那個人再嫁人。」
「芝芝，我希望你永遠幸福快樂。」
因為芝芝給過阿稚溫暖的感覺，阿稚也想給芝芝一些溫暖。
「好。」芝芝看着阿稚的目光更加水盈盈了。
跟芝芝說清楚了之後，阿稚一行人隨後又去找了城主。
把他們送給芝芝的東西，一一展示給他看，這可把百稻城的城主給驚得不輕。
別的東西不說，就說那爽身粉和打穀機，任何一樣都是他們百稻城必不可缺之物。
很有利於他們百稻城的發展。
他們就這樣毫不客氣地送給了芝芝，是不是太豪氣了些。
長樂對他表示了歉意:「城主大人，因為我們的莽撞破壞了你家女兒的選婿大賽，我為我們的莽撞向你道歉，還請你不要太過苛責芝芝姑娘，這件事是我們做錯了事。」
百稻城城主對他們如此有誠意的道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如果每個人犯了錯誤都能夠像他們這樣道歉，他不介意世上犯錯誤的人再多一些。
「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除了這些送給芝芝姑娘的賠禮以外。」長樂又道，「不知道，貴城願不願意和我們縉朝進行貿易？」
百稻城城主:「貿易？」
「嗯。」長樂頷首，「我縉朝地大物博，像打穀機這樣的機器還有很多，若是城主大人願意，我們可以跟縉朝商人商議，讓他們多帶一些此類的機器來與貴城貿易，不知道貴城主是否滿意。」
百稻城城主已經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但他看着長樂道:「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要求。」
天上沒有主動會掉餡餅的事，這點他還是清楚的。
「我們的要求就是，城主大人儘可能地給芝芝自由。」長樂也不扭捏，當即說了自己的要求，畢竟這女孩是因為他們才誤了終生，沒有他們介入，她現在恐怕都已經選中了一個如意郎君，過上美滿幸福的生活了，現在這麼一弄，所有人都知道了，芝芝看中了阿稚，卻沒有和阿稚成婚，如果後續城主再給芝芝姑娘舉辦這種選婿大賽，芝芝該如何自處，「讓她自己選擇她的人生吧。」
在長樂看來，芝芝還小，一場選婿比賽證明不了什麼，她是掙脫不了她父親給予她的束縛，才不得不走這條路，但她的人生其實還有很多道路可以走。
她如果有了自主權，可以選擇自己的幸福，會遇到很多比她在選婿大賽上隨意選擇的人，還要好的人的。
城主答應了，他弄這個選婿比賽，本就是為了籠絡人心，而長樂給他送來的這些東西，比籠絡人心還要重要多了。
別說只是為了芝芝的自由，就算是他們再多要他幾個他的女兒，他也會答應的。
爽身粉和打穀機很快就在百稻城推廣開來，百稻城的百姓們對能夠給他們帶來打穀機和爽身粉的芝芝姑娘也比較尊重。
選婿大賽后，對於芝芝選擇了一個海外人，又沒有嫁給海外人的事，一點異議都沒有。
總不能他們享受了芝芝小姐帶給他們的好處，他們還到處抹黑芝芝小姐，太不能夠了。
一場關於女孩子名聲的風波，就被長樂他們快刀斬亂麻地解決得利落，沒給芝芝帶去一點傷害。
九月，長樂他們了解完百稻城的風土人情，並會繪好航線圖，順利與他們讓船隻帶回去的一大船的稻穀，讓商人來百稻城交易的船隻會合后，芝芝看到長樂他們在收拾行李了，不由得問道:「你們要啟程了嗎？」
「是的。」他們在百稻城待得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啟辰了。
「那你們回程的時候，可以再來我們百稻城看看嗎？」芝芝知道，他們要航行大海，為自己國家繪製航海圖，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要求。
不管未來怎樣，她都還想再見他們一面。
「好啊。」這算什麼要求，長樂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下來，「就算你不提這個要求，我們回程時也要來看看你的。」
總得讓他們看到這個女孩找到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他們才會安心的。
「謝謝，謝謝。」芝芝一個勁地感謝她。
長樂揉了揉她的腦袋:「傻姑娘，謝我們做什麼。」
芝芝沒有說話，直到看到他們的船遠去才說。
謝你們讓我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謝你們給我爭取了自由。
也謝你們讓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驚艷，最溫柔的人。
阿稚他們走後，芝芝的侍女也曾問過芝芝:「小姐，你那麼喜歡他，他們人也不錯，或許不會辜負你，你為什麼不跟他走。」
芝芝想了想道:「喜歡一個人，不是成為他腳下道路上的絆路石，是心上裝着他，望他平安踏遍千山萬水，能夠再來看我一眼，我就知足了。」
阿稚的心裏沒有她，她不能強求，何況他們中間還隔着許多的東西，在這些東西之間，喜歡這個詞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喜歡阿稚，她希望他過得更好，而不是成為他的痛苦。
芝芝說完笑了笑:「我現在已經開始期待與他重逢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