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那被削成兩截的觸手落在地上,再也沒有動彈一下。

曲棋見狀,不由得警惕地往後挪了挪,心痛如絞。

就算那只是她老婆本體的一小部分,但也是她老婆啊!

這和殺妻之仇有什麼區別!

一想到盛西燭所經歷的悲慘遭遇,曲棋雙眼冒火,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今天她就要反其道行之,把大魔王曾受過的傷痛都百倍奉還。

天涼了,該讓金氏破產了!

金樓宴審視地望着她。

這紅衣女子能突破結界和封鎖闖到這裏來,身上又有盛西燭留下的分/身護體,說明她的本事不一般,深得盛西燭的信任,應該是那魔頭手下的心腹大將。

若能勸此女歸降,關鍵時刻給予盛西燭致命一擊,豈不是妙哉?

她不禁露出一絲洞悉一切的微笑,繼續循循善誘:「小姑娘,盛西燭的結局註定是覆滅。你若跟了她,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如隨我一起保護人間界……」

曲棋立刻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詢問道:「金掌門,你為何如此確定我們尊上會慘敗?她的實力明明很強!」

金樓宴看了她幾眼,再三確定眼前只有化神期的女孩掀不起什麼風浪,便緩緩道:「好,告訴你也無妨。」

等到內陸戰爭的消息傳達到海上蓬萊時,人間界的頹勢早已不可挽回。

無論金樓宴走到哪裏,這鏡子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彷彿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她伸出細瘦的手掌,掌心朝上,一片光華流轉,手掌處忽然顯現出一枚狀若白玉盤般的明鏡。

問劍宗向來以天下大義為重,悲憫蒼生,她身為德高望重的護法長老,理應將問劍宗的每一個子弟、人間界的每一條生命都護在身後,絕不可能做出此等犧牲無辜之事。

其上的三條預言,分別需要犧牲盛西燭、曲棋和蘇扶晚,才能換得人間界祥和安寧。

那些灰頭土臉的人跪在金樓宴面前,用鮮血淋漓的手指死死抓着她的雪白裙角,撕心裂肺地哀求道:「仙君,求求您救救我們吧……仙君……」

那些原本鮮活靈動的生命戛然而止,活下去的人卻要帶着與親友離別的陣痛熬過餘生。

「天機鏡的指引絕對不容置疑。」

金樓宴與眾人火速趕往內陸支援,這一次出行,終於改變了她的想法。

她輕輕一揮,那面鏡子便懸浮在半空之中,漸漸變大,光滑鏡面上倏然顯示出三行清晰工整的小字來。

人魔兩族積怨已久,互不順眼,堪堪維持着表面的和平,私底下卻已經暗潮洶湧。一場爭鬥的導火索只是一件尋常小事,但很快便爆發為燎原之勢,死傷無數。

金樓宴素來無波無瀾的心中,忽然劃過一絲不忍。

而且蘇扶晚不是這本書的團寵女主嗎?!為什麼天機鏡竟然要把女主給獻祭了?這本書的走向這麼奇怪,難道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改變了原本的結局?

曲棋定睛一看,那一塵不染的鏡面流光溢彩,仙氣飄然,一看就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但如果……女主在原書中的結局就是這樣的呢?

這天機鏡是什麼鬼?連載里好像並沒有寫這種東西啊,這三條預言難道是為了強行讓金樓宴執行原書

來歷不明,無法破壞、無法丟棄,不論用何種方式毀壞鏡面,下一刻都會復原。

但金樓宴深知,因戰爭受難的人不過是冰山一角,她今日能救得了這幾個人,但她救得了這絕望哀嚎的天下蒼生嗎?

眾生皆苦。

見曲棋一動不動,似是被其上的文字震住,金樓宴微微一笑:「如何?你看,我做的這一切,皆是為了拯救這萬物蒼生、平息混亂,並非是為了一己私慾。」

她見證了太多戰爭帶來的傷痛與離別。

每每閱讀完這三條預言后,金樓宴的心中都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一開始,金樓宴將這詭異的鏡子視若不見,繼續悉心教導自己的徒兒們,盼望她們早日成才,成為人間界的棟樑之才。

就在這時,她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更加可怕的猜測。

她看見不足幾月的嬰孩們被無情地燒成一片灰骸,她看着昔日的青山綠水滿目瘡痍,在戰火中淪為黑煙滾滾的廢墟,她見證了許許多多的家破人亡、陰陽相隔。

她看見被殃及的難民滿身傷痕,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一點一點地虛弱死去。

金樓宴去往戰場,見到那群與魔族負隅頑抗的修士們,那一個個年輕的生命淹沒在了血肉洪流中,如同被命運玩弄的螞蟻。

曲棋心中駭然,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金樓宴微微蹙眉,神色認真,「若不是第一條預言挽救了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人間界早就在百年前的仙魔大戰中慘敗。」

她帶着徒弟們將幾人逐一安頓好,為其療傷醫治,方才離去。

金樓宴:「此乃天機鏡。」

因為某一些原因,從一開始她就註定被金樓宴欺騙,淪為拯救世界的犧牲品?

曲棋一陣不寒而慄,又急忙問:「這鏡子從何而來?你又怎麼能確定這鏡子說得都對?」

她竟然必須殘害自己的首徒才能挽救人間界,這怎麼可能?

仙魔大戰終究如鏡子上所

說的那般到來,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她在看書時,故事還並沒有連載到結尾,一切都朝着蘇扶晚大開金手指的方向發展。

遠水救不了近火。

劇情?

然而天意彷彿要和她對着干。

百年前的某一日清晨,金樓宴從睡夢中驚醒,這面鏡子忽然出現在了她的房中。

自那日起,兩族徹底撕開了虛假的表象,刀刃相向。

舉目四望,哀鴻遍野。

她揮劍奮力殺敵,渾身浴血,殺紅了雙眼,但遠遠不夠平息這場災難。

在天意麵前,人類如此脆弱,宛若一粒泥沙,難以抵擋宿命奔涌的浪潮。

她靜坐於破敗古廟中,抬頭仰視着傳說中的神佛,那殘缺不堪的彩繪雕像莊嚴端坐,一雙雙怒目相對,彷彿在憐憫她的軟弱無能。

遠處,一聲聲號角與戰鼓擂響,如紫電春雷般震耳欲聾,又如狂風暴雨般驚心動魄。

金樓宴凝視着神佛許久,緩緩地垂下了頭。

問劍宗弟子,向來問心無愧,仗劍而行。

而她明知有方法為之,卻一再逃避,已是違背了宗門初心。

那裙角上的一點血漬,鑽入金樓宴的夢中,如冤魂般纏繞着她。

「……為什麼不願意救我們?」

「光明磊落的仙君甘願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受苦

嗎?」

「你愧為問劍宗的弟子,有愧仙途!如此優柔寡斷,怎麼配飛升成仙!」

那些聲音終日不散,引得她夙夜迷亂,難以靜心修行。

蒲團上,金樓宴弓著腰,彷彿被那金剛怒目、那戰火紛爭、那萬物蒼生的興亡,一點一點地壓垮了下去。

她注視着自己蒼白的手掌,不知為何,竟覺得掌心之上已經滿是鮮血。

是她的錯嗎?是她的責任嗎?

「師尊。」

金樓宴回過頭,看見了站在廟門前的大徒弟。

烏髮白衣的少女,手執長劍,雙眸明亮,如一株青竹清雋而立,望着她的目光里滿是信任與敬佩。

如此鮮活而漂亮的生命。

「……西燭。」金樓宴怔怔道,「難道我做錯了嗎?」

這天意,非要她捨棄一人而拯救蒼生不可嗎?

盛西燭青澀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師尊在說什麼?」

金樓宴:「……沒什麼。」

她忽然對自己的道心有了一絲懷疑。

盛西燭走到她的身邊。

頂上的屋檐破了一道窟窿,從縫隙中漏下一縷光,落在白衣少女的身上。

她披着一身燦爛日光,彷彿這灰暗神廟中唯一一抹亮色。

盛西燭:「師尊最近如此憂心,是為了戰事嗎?」

興許是心頭堆積著的情緒太多,金樓宴忽然自嘲地一笑:「我該是個懦弱的人,既救不了自己身邊的人,也救不了這黎明蒼生。」

盛西燭聞言,一字一字認真道:「當然不!師尊在我心中,是頂天立地的正道修者。」

金樓宴微微一頓,轉頭看向她。

盛西燭目光清亮而堅定,才十八歲的年紀,已隱約能看出幾分日後風華無雙的姿容,如一抹緩緩燃起的朝陽,照亮了黑暗夜幕的一角。

她是正道之光,也是問劍宗未來的希望。

她的未來分明是坦坦蕩蕩的康庄大道,卻要為了這黎明蒼生,忍受剝骨穿心之痛,毀去一切努力……

金樓宴眼眶微微一酸,嘴唇輕顫:「好徒兒,你……」

你逃吧,逃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

盛西燭沒聽清她後面說了什麼,正欲說話,忽然頭頂的佛像搖搖欲墜,竟直直向她們墜來!

兩人飛快躲開,看見那泥胎塑像轟然倒下,碎裂一地,那金剛渾圓的眼睛骨碌碌地滾到了金樓宴腳邊,冷冷地與她對視。

金樓宴恍惚地看着這一切,心臟漸沉,掌心中竟滲出冷汗。

忽然,她聽到盛西燭的聲音:「師尊,這裏有人!」

於是快步上前,來到盛西燭身邊,看到石台旁兩具一大一小相擁在一起、面目全非的殘破身軀。

盛西燭伸手去探鼻息,驚喜道:「他們還活着!」

那其中更小的人影顫顫地睜開雙眼,手指虛虛抓住了金樓宴的衣角。

「救救我們……」

「……仙師,救救我們吧。」

那一聲聲細若遊絲的哀求,竟與晝夜回蕩在耳邊的哭嚎聲漸漸重合,響亮地撞擊着她搖搖欲墜的神經。

「……」

四面八方,一雙雙流血的眼睛皆對她怒目而視。

「咔嚓。」

盛西燭轉過頭,看見金樓宴忽然後退一步,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古廟。

少女驚愕道:「師尊?!」

將那兩名難民安頓好后,她匆匆走出廟宇,而金樓宴早已不見蹤影。

誰也不知她為何忽然離開,又去了哪裏。

金樓宴消失了一天一夜,直到隔天傍晚才回來。

漫天餘暉潑灑在她的身上,如同披了一身血衣,眉目肅冷。

她對等候在廟門前的盛西燭說道:「收拾東西,回蓬萊。」

盛西燭詫異道:「現在回蓬萊嗎?」明明這戰爭還沒有結束……

金樓宴沒有再回答她,轉身離開。

盛西燭望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不安起來。

翌日,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忘昔峰。

五天後,盛西燭便被叫到了後山。

那是一處荒蕪凄涼的土地,枝葉繁茂葳蕤,連陽光也照不進。

就在這最陰暗無關的角落,金樓宴親手將盛西燭的劍骨一點一點抽了出來。

她看着那昔日聽話乖巧的徒弟倒在地上,一道血紅的裂口貫穿了整個背部

,觸目驚心。

大片大片的鮮血不斷濺出,染紅了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

少女遍身血污,如同一個血人,喉嚨里溢出歇斯底里的悲鳴。

「師尊……為什麼……」

在盛西燭模糊扭曲的視線里,只看見了金樓宴冷漠無情的眼睛。

我做錯了什麼嗎?

她茫然地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好疼,好疼……

金樓宴忽然轉過身,不再與她對視。

「把她封印到地下去。」

其餘的幾名弟子垂著頭,顫聲回答:「是!」

神智不清的少女被放進棺材中,那沉甸甸的棺蓋一閉,徹底葬送了她前程光明的後半生。

「……」

「救救我……」

「……師尊,求求你們……」

一抔抔黃土澆在上頭,那棺槨中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最後再無聲響。

金樓宴凝視着手中晶瑩剔透的劍骨,將其丟進鑄劍爐中,眼睜睜看着大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她漆黑無光的眼底。

一邊是垂死掙扎的黎明百姓,一邊是痛苦萬分的親徒弟。

天意難違,她已經沒有退路。

從那天起,世間再無盛西燭。

戰場上,拚死戰鬥着的修士們忽然看見一抹纖長身影,站在人群最前端。

那女子手握一把深藍長劍,靈光纏繞而上,熠熠生輝。

她揮出一劍,劍氣破空而出,如同千萬夜雨自天幕垂落,美得令人心悸。

暴雨狂風般的靈潮中,魔族盡數倒下,倏然斷氣。

眾人紛紛睜大了雙眼,獃獃地凝視着她的背影,如同仰望着一個救世的神明。

從那天起,世人皆知金樓宴大義滅親,手執夜雨平定了仙魔大戰,拯救千千萬萬人於苦海之中,震古爍今。

曲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金樓宴滄桑地笑了笑,歲月的痕迹佈滿了她的臉,再也找不出半點當年風姿清絕的模樣。

「如何?現在你肯相信了么?我絕非為了一己私慾才做出這些事情。」

曲棋默了默,出聲道:「你當年確實

是拯救了千萬人,但你也間接造成了第二次仙魔大戰的發生。」

到頭來都是因果報應。

金樓宴:「引發戰爭非我本意,我執意完成剩下的預言,也是為了儘力平定這世間的紛爭。」

曲棋忽然覺得她可恨又可憐。

自從盛西燭死後,金樓宴的人生彷彿就是為了完成天機鏡的旨意而活,她再也沒有了自我,只會盲從於預言的指引。

她輕聲說道:「你現在一次次地犧牲無辜,已經和你心目中所憎恨的戰爭本身無異。」

金樓宴微微一頓,沉聲道:「我都是為了大義,為了拯救數以萬計的人,必要的犧牲有何不可!」

曲棋反問:「你在犧牲那些人時,可曾心中有愧?」

金樓宴眯眼望着她,一時沒有回答。

「你看,你早已不知不覺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曲棋指指點點,「當年你迫害盛西燭的時候還知道猶豫自責,可你犧牲曲棋和蘇扶晚的時候呢?你引發第二次戰爭的時候呢?你有猶豫過一秒嗎?」

金樓宴渾身一頓,和藹的表情從臉上一寸寸脫落,聲音尖銳道:「你閉嘴——」

一時間,地底深處地動山搖,無數石塊迎頭砸下,曲棋靈活地左右橫跳,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金樓宴:「……」

她胸膛微微起伏,彷彿受了很大刺激,渾濁的雙目漸漸覆上一層刺眼的血紅,看上去十分嚇人。

曲棋停下腳步,萬分警惕地看着她,一邊在心底瘋狂呼喚:「隊危!速歸!」

金樓宴冷冷道:「你既然執迷不悟,那我便不再和你多費口舌。」

她彈指一揮,那肉山上的四張臉異口同聲地張開了嘴,歇斯底里地尖嘯了起來。

曲棋連忙捂住耳朵,開始召喚手下大將:「初音未來,快去和她們拼了!」

雙馬尾殭屍應聲趕上,古怪而驚悚的歌聲從她嘴中流出,叫人忍不住吐血。

那四張臉聽完也是愣了愣,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活了幾百年,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

雙馬尾殭屍憤怒地嗷嗚嗷嗚。

曲棋見狀,心中卻悄生一

計。

她看向金樓宴,拖延時間道:「金掌門,其實我覺得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犧牲哪來的勝利?」

金樓宴聞言,停下手中動作,狐疑地望着她:「你這又是何意?」

「我考慮一下要不要加入你的救世計劃。」曲棋看向那四張臉,詢問,「這四個人也是因為你的大義而犧牲的?」

金樓宴面無表情道:「那是自然,她們也是我的徒兒。」

曲棋:「……當你的徒弟真是有夠偉大的。」

金樓宴道:「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的。」

曲棋:「?」

她仔細感受一番,那強烈的怨恨與陰氣確實是從那四張面孔上散發出來的沒錯。

這叫哪門子心甘情願,是你單方面把她們忽悠瘸了讓她們答應的吧!

金樓宴深深嘆息:「若不是她們維持了我的生命,我早已被夜雨透支生命,化為枯木死灰。」

曲棋:「我還有個問題,我們打得這麼厲害,上頭的神仙為什麼不下來幫幫忙?」

金樓宴聞言,卻是顫顫巍巍地大笑起來。

「神仙?哈哈哈,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什麼神仙!」

曲棋吃驚道:「您展開說說?」

「古來至今的所有飛升者,不過寥寥數百人。你猜猜看,這世間的靈脈總共有幾條?」

曲棋思索道:「應該也有幾百條吧?」

金樓宴:「沒錯。每逢一位大能渡劫飛升,這世間的靈脈就會多一條,你覺得是為什麼?」

曲棋悚然道:「……難道是,他們全都變成了靈脈,反哺這個世界?」

金樓宴似笑非笑:「不錯,正是如此。」

曲棋:「卧槽!」

所以什麼飛升成仙,根本就是騙局?勤勤懇懇修鍊到頂,結果是給他人做嫁衣,真是純純的大冤種。

「十年前,有人發現靈脈的數量與飛升者完全吻合,起初以為是巧合,然而那些飛升者自前往仙界后便再也沒有現身,也不再回到宗門,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久而久之,這個猜測便漸漸被坐實,在仙門百家的高層中流傳甚廣。因此,境界越高的修士越不願意渡劫飛升,便也沒

有新的靈脈產生,天地間的靈氣自然會逐漸消散。」

曲棋吃驚道:「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金樓宴:「不過這也只是猜測,並未有實際的證據表明這些都是真的。」

曲棋心道:我覺得挺合理,八九不離十了。

她越想越覺得這本書的走向十分古怪,這確定不是披着甜寵皮的絕世大虐文嗎?

金樓宴:「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可願意幫我對付那盛西燭了?」

曲棋想了想,笑道:「不瞞您說,我早就看那個大魔頭不順眼了,天天晚上讓我加班,不給我工資,周末還不讓我休息,她太壞了!」

就在這時,她腳邊的陰影中逐漸浮現出一道女子窈窕纖細的身影。

匆匆趕來的盛西燭聞言,緩緩地看向她:「?」

金樓宴也跟着看向曲棋,緩緩眯起雙眼:「是你小子把盛西燭引到這兒來的?」

曲棋靈機一動:「啊?肯定是她在我身上放了什麼追蹤的東西,這個壞女人!」

她趁亂跑到大肉山旁邊,隔着面具朝着盛西燭做鬼臉。

盛西燭:「……」這是鬧哪出。

人形傀儡也緊隨其後,手執夜雨出現在盛西燭身後。

金樓宴見狀,大笑道:「好啊,齊聚一堂,不如就趁此機會了結前塵恩怨吧。」

山洞搖晃,那人形傀儡面無表情地盯着盛西燭,緩緩向其靠近。

曲棋忽然哎呀一聲,在她的必經之路上向前一撲,故作慌張地說道:「地震了,我腳好滑!」

人形傀儡猝不及防地被撲倒,夜雨也跟着摔落在地。

金樓宴:「……你在搞什麼東西。」

曲棋無辜地笑了笑,說:「我腳滑了呀。」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兜里掏出一張帶血的黃符,以閃電般的速度貼在了那傀儡的額頭上!

濃烈陰氣瞬間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以兩人為中心匯聚一處,紫黑的魔氣自地底深處噴涌而出,將曲棋包圍在了中間。

那傀儡渾身顫了顫,古井無波的眸中逐漸浮現出強烈的怨恨之意。

曲棋貼在她耳側,輕聲說道:「跟我走,我幫你報仇。」

傀儡移動眼

球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一旁的金樓宴發現自己忽然控制不了傀儡,不由得大驚失色,怒聲道:「你都幹了什麼!」

「幫她們洗脫冤屈呀。」曲棋回頭看了她一眼,將傀儡從地上拉了起來,「去,給她兩耳光!」

傀儡看向金樓宴,雙眸一閃,目光驟然爆發出濃烈的怨恨。

金樓宴驚恐道:「虞紈,你……」

傀儡決絕地抬起夜雨,朝着金樓宴狠狠一揮,竟將那肉山直接劈作了兩半!

曲棋感嘆道:「好傢夥,風水輪流轉啊……」用金樓宴的劍親手殺死金樓宴,值了。

盛西燭聽到那名字,卻是猛地一頓。她快步走到那肉山前面,俯視着其中四張被怨恨和憤怒扭曲的人臉。

雪皋、喬柯里、虞紈、澹煌蘇……

這竟是那群剝她劍骨的師兄師姐們。

那四張臉看見了盛西燭,紛紛一頓,蒼白的唇微微顫唞,一行行清淚忽然從眼中流下。

就在此時,被劈斷的肉山竟然緩慢地開始癒合。

「你騙我——你竟敢騙我——」

金樓宴表情猙獰,目光凶戾地瞪着兩人,嘶吼道:「我還未親眼見到人間界被拯救,我不會死!我不能死!」

曲棋走近她,冷冷一笑:「你怎麼就這麼確定人間界會被你拯救?」

金樓宴蒼老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容:「三預言已經全部完成,你們得意不了多久的!人間界最後還是由我來守護……」

曲棋聞言,伸手掀開狐狸面具,朝她甜甜一笑:「你確定嗎?師父?」

金樓宴猛地一頓,驚愕萬分地看向她:「你……怎麼會?你不是被盛西燭吃了嗎?怎麼可能……」

曲棋:「因為我不好吃,她又把我吐出來了。」

盛西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金樓宴獃獃看着她們,滿面笑容如潮水般退去,臉色蒼白,灰暗的雙眼像魚目似的外凸。

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喃喃道:「怎麼可能?天機鏡……完不成了……」

「人間界……註定要滅亡了嗎?」

曲棋將黃符貼在那四張臉上,咬牙道:「人間界不一定會滅亡

,但你今日必死無疑。」

魔氣彷彿解開了禁錮他們的枷鎖,那四張臉慢慢地閉上雙眼,逐一從肉山上消失。

山洞深處,很快出現了四個眉眼青澀的少年少女,身形透明如魂魄。

他們先是感激地看了曲棋一眼,隨後轉向盛西燭,眼中含淚,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盛西燭深深凝視着他們,片刻后,微微頷首。

那四人紛紛露出欣慰的微笑,化為千萬燦爛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曲棋得意道:「蕪湖,看來論挑撥離間還是我更勝一籌。」

若不是金樓宴對徒弟如此惡劣,給了她可乘之機,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金樓宴頓時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她本就靠着這四名弟子的丹元和神魂維持身體不朽,如今那四人離開后,她便再也沒有力量支撐身體的老化速度。

她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扎漏的氣球,靈氣飛速地往外泄漏,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句乾癟如柴的老邁軀體,癱倒在地。

曲棋蹲在她身邊看了看,笑嘻嘻地說道:「你看,這就是不好好對待徒弟的報應,現在只能做空巢老人。」

金樓宴轉過頭顱,死死地盯着她,忽然溫聲道:「好徒兒,你真的忍心對師父下手嗎?」

曲棋微微一頓,腦海中掠過前塵往事,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師父,你對我的那些好意,可曾有幾分是真心實意的?」

金樓宴怔愣片刻,艱難地張了張口,氣若遊絲道:「當然是真心的……」

就在這時,她的皮肉上忽然又浮現出一張小男孩的臉來,猝不及防地曲棋伸出一隻利爪——

一旁的盛西燭反應極快,將她拉到懷中,冷冷地眯起雙眼:「找死。」

她剛要伸手給那金樓宴致命一擊,卻被曲棋攔了下來,女孩凝視着那張臉,不可置通道:「季嶺?!」

季嶺抬起眼看着她,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淚眼朦朧道:「小師姐……」

金樓宴冷冷命令道:「季嶺,快殺了她。」

季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急急喊道:「小師姐,你快跑——」

那利爪狠狠扎向曲棋,卻很快被觸手削

成了兩半,在地上一下下地抽搐。

曲棋嘲弄道:「……這就是你說的真心?」

金樓宴眼見事情毫無迴轉的餘地,面色枯槁,又哭又笑,宛若瘋癲了一般。

「我不過是為了黎明蒼生,我又做錯了什麼……」

最後一絲靈氣從她體內流出,金樓宴癱倒在地,眼中血絲密佈,恨恨地看着眼前一切。

就在這時,曲棋身形一顫,腦海中似乎有什麼禁制被逐漸打開。

盛西燭將她摟入懷中,輕聲問:「怎麼了?」

曲棋捂住腦袋,痛苦地閉上眼:「頭疼……」

源源不絕的陌生記憶在她的大腦中涌動,衝擊著那道被封印住的禁制。

盛西燭神色一緊,手指在她的額上輕輕一點,探入一道魘絲。

魘絲無比流暢地湧入曲棋的腦海中,它看見了紛雜的記憶碎片在天空中飄舞,宛若簌簌落下的雪花,每一片上的斑斕畫面,都閃爍着她們曾經的回憶。

在所有的回憶盡頭,她看見一道龐大的記憶禁制。

盛西燭走上前去,凝視着這堵透明的高牆。

這不像是金樓宴的手筆,更像是另一種更為神秘的力量。

「……」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將掌心貼在了那道禁制之上。

料想中的排斥和阻隔並未發生,盛西燭竟然被輕而易舉地接納了進去,那透明禁制彷彿一道柔和的陽光,將她完完全全地包裹在了裏頭。

盛西燭心中一震。

這禁制並未被金樓宴打開,卻被她輕輕鬆鬆地打開了?

莫非這道記憶禁制,只有她一人才能打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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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配她只想鹹魚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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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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