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後山不遠,沿小徑徒步一炷香的時間便可到達。

越往深處走,繁茂的高大樹林將天空遮掩得滴水不漏,光線昏暗,周遭時不時傳來竊竊蟲鳴。

曲棋慶幸路途不長,她已經聽阮棠講述了一路仙妃與那魔君的愛情是如何分分合合、虐戀情深,整個人都要麻木了。

「內門向來以修鍊靜心為主要任務,沒人肯和我聊這些風月八卦,可憋死我了。」小姑娘驟然打開了話匣子,口若懸河,「沒想到,你也喜歡看這些!」

曲棋壓根兒沒看幾眼,心虛地說:「其實……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阮棠大方道:「沒關係,此書我已經反覆看了幾遍,倒背如流,我再講給你聽!」

曲棋連忙擺手:「不不不,不必了!」

阮棠一愣,失落地睜圓一雙杏眼:「……為什麼?你不喜歡么?」

曲棋看着她亮晶晶的雙眼,忽然想到身處冷圈嗑cp時找到同好的自己,也是這樣欣喜若狂,不由狠狠共情。

小姑娘家家的,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多不容易啊,怎麼好讓她失望呢?

曲棋鎮定地安慰:「當然喜歡,但我看話本不太喜歡被透露太多,提前知道結局就沒意思了。」

阮棠恍然大悟,臉上又多了幾分開心:「原來如此!那我不講了。你慢慢看,我們有機會再聊!」

曲棋微笑:「下次一定。」

她忽然指著前方不遠處,岔開話題道:「阮師姐,是不是快到了?」

阮棠驟然回過神來,點點頭:「就在此處。」

這一打岔,她忽然想起自己要辦的正經事,不由懊惱:我怎麼還跟她聊得有來有回?這可是欺負小師妹的壞人啊!

阮棠頓時感覺自己像個投敵的叛徒,面上浮現一絲羞愧,雙手緊緊握拳:「哼,別以為我和你多說幾句,你就很了不起!我、我可沒把你當成朋友,你不要痴心妄想。」

曲棋看着她通紅的耳根,面露疑惑:忽然之間怎麼了?青春期小姑娘真的難懂。

阮棠哼了一聲,加快腳步越過她,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頭。

幾步開外,一棟小木屋佇立在不遠處,屋外圍着一圈低矮籬笆。不明不暗的光線落在小小的院落,與四周青翠竹林相掩映,幽靜雅緻。

兩人在院門前停下腳步,曲棋左顧右盼打量著。

門上蛛網密佈,門環肉眼可見結了厚厚一層灰。

阮棠昂着下巴,說:「喏,你以後就住這兒。」

說罷,她嫌棄地抬起腳,用鞋尖輕輕抵開了院門。

隨着悠長的嘎吱聲響,曲棋頓時被四散的灰塵撲了一臉,漲紅了臉咳嗽起來。

阮棠看向她,無語道:「你怎麼這麼廢啊?」

她絲毫不受影響,腰背挺拔地徑直往前走去,曲棋只好捂著鼻子跟上。

兩人步入院落,邁過一小塊荒廢的、已經遍佈雜草田地,和一座乾涸的枯井,小木屋盡現眼前。

曲棋一手捏著鼻子,瓮聲瓮氣道:「阮師姐,這裏之前是不是有人居住啊?

她看見牆根旁擺着幾把生鏽的釘耙和鏟子,應當是上一任屋主使用過的。

阮棠停在木屋門前,隨口回答:「除你之外,以前也有被關禁閉的弟子住在這裏。」

曲棋點了點頭。

既然有人住過,那應該生活條件也不會太差吧?

雖然這裏採光看起來陰森森的,院子也充斥着一種荒涼偏僻的破敗感,但一聽說有人住過,她就安心了幾分。

「上一個居住的弟子也是關禁閉來的嗎?」

「不知道。」阮棠看了她一眼,「聽說那人去了後山便與世隔絕杳無音訊,誰也不知道後來他怎麼樣了。」

曲棋:「……?」

她看着那扇緊閉的木門,像看見什麼吃人的怪物,滿臉悚然地後退幾步。

阮棠:「怎麼,你害怕?」

曲棋乾笑:「是啊,我能不住這兒嗎?」

阮棠嗤笑:「你以為住的是客棧啊?你沒得選。」

曲棋頓時苦巴巴地皺起臉。

季嶺之前說得倒是不假,這後山可真是比她想像中還要艱苦一點。

「剛剛騙你的,那弟子早就回來了。」阮棠瞄了她一眼,似乎很高興看到她吃癟的樣子,得意道,「我要推門了。」

曲棋很明智地閃到了一邊,果然看阮棠毫不猶豫地直接將門踹開。

砰地一聲,曲棋伸手拂去眼前瀰漫的塵埃,充滿期待地看了一眼,嘴角又垮了幾分。

只見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一張陳舊的床榻、一個小書桌、一把高低不平的椅子。

牆壁上還有一道偏門,連通著髒兮兮的廚房。

真是將極簡主義貫徹到底。

阮棠看上去比她滿意得多,笑容很是幸災樂禍:「俗話說陋室出君子。曲師妹,在這種地方住,想必你肯定會好好將心思放在修鍊上。」

言外之意,別總想那些有的沒的去欺負蘇師妹。

曲棋:……呵,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她湊過去看了看那張灰撲撲、硬邦邦的床榻——感覺自己睡上去,估計會腰酸背痛一整天。

曲棋苦中作樂地想:行吧,只要能遠離主角就行,全當作體驗生活了。

她自我安慰著,勉強恢復了幾分元氣,鬥志滿滿地擼起袖子,準備將房間清理一番。

阮棠看着她走出門,問道:「你幹嘛去?」

曲棋道:「打掃呀。」

阮棠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還用打掃?一個清洗訣不就搞定了么……曲師妹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

曲棋一僵:「……」她還真不記得。

她只是個麻瓜,又不是霍格沃茨畢業的,哪裏知道什麼清洗訣!

好在原主的人設是個草包美人,曲棋便心安理得地點點頭:「啊對對對,我一時忘記了。」

果不其然,阮棠露出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嗟嘆一聲:「你怎麼連這麼基本的仙法都會忘記啊?」

曲棋:「哎呀,我記性不太好嘛。不過阮師姐肯定記得吧?」

阮棠聞言下意識挺起胸,像只驕傲的孔雀花式開屏,道:「那當然,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幫你吧。我只幫你一次,下不為例哦。」

曲棋頓時配合地鼓起掌:「多謝阮師姐。」

阮棠得意頷首,右手掐了一個手勢,無名指與拇指相扣,手掌向前一推,低喝道:「去!」

一陣無形的清風拂面,陽光的味道充斥鼻尖。

曲棋眨眼之間,屋內的陳列已經整潔乾淨,地板光潔得幾乎能照出人影,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曲棋吃驚地張大嘴,發自內心地感嘆:「哇!」

這個法訣對自己這種不喜歡收拾房間的懶狗來說,這也太方便了吧?!

見識到這麼便利的法術,曲棋忽然就對修鍊產生了一丟丟興趣。

沐浴在曲棋驚訝的目光里,阮棠不經意地把頭昂得更高,像一隻引頸高歌的天鵝。

曲棋崇拜地看着阮棠,十分捧場:「阮師姐!你太厲害了!」

她生得形貌旖麗,笑起來狐狸眼彎彎,像是蕩漾著一汪桃花春水,更襯得唇紅雪膚,數不盡的明艷動人。

縱是阮棠已經看慣了她那張禍水紅顏,也不由自主地呆了呆。

她回過神來,兇巴巴斥道:「沒事別亂笑!」

曲棋:「啊?」

阮棠不自然地背過身向外走去,硬邦邦丟下一句話:「跟我過來,長老還有任務交代你。」

曲棋也不知自己是哪裏又招惹到這位小師姐,摸不著頭腦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屋舍,進入竹林深處。

大約百步過後,密林變得稀疏,光線更是暗沉。曲棋無端感到有些冷,令她奇怪的是,這種陰冷的環境竟然讓她渾身非常舒服。

「到了。」阮棠停下腳步,「以後每天的辰時到酉時,你都要到這裏來。」

曲棋放眼望去,前方綿延不斷的沙土地上聳起一個個小土包,有些土包前佇立着歪歪斜斜的石碑,有些則光禿禿一片。

叢生的雜草和不知名的骸骨將這片土地襯托得更加凄冷荒蕪。

曲棋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獃滯道:「這裏……這裏真的不是墓地嗎?」

阮棠:「正是。」

曲棋震驚:「我到這裏來幹什麼???」

阮棠嚴肅道:「長老說,後山上氣息著許多靈獸靈草,它們時不時會誤入此處,打擾到安息在這裏的魂靈,引起很多騷亂。你的任務,就是看管這片墓地,不要讓任何東西進去。」

好傢夥,原來禁閉是假,其實是讓我來這兒守墓的,還不給工錢。

這想白嫖的算盤打得我在後山都聽見了!

曲棋環顧四周,這片荒涼的土地像是被時間遺忘在角落,枯涸、灰敗,安靜得連一絲微風也沒有,陰冷氣息揮之不去。

她卻感覺渾身彷彿浸在熱水裏,四肢百骸說不清的舒適,溫和的力量在經脈間奔騰翻湧。

這奇怪的地方,說不定能幫助她修鍊?

阮棠忽然一拍腦袋:「對了,長老好像還說了一件事。」

曲棋:「他還說什麼?」

這個糟老頭子要求怎麼這麼多,壞得很。

「說、說什麼來着?」

阮棠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沒能想起來,便虎著臉吩咐道,「總而言之,你不要在後山亂跑,萬一衝撞了鬼魂就完了。你修為這般低,誰都救不了你。」

曲棋乖巧地頷首道:「您放心,我絕對不亂跑的。」

在這種地方亂跑,她怎麼敢的呀?她還要努力躺平活下去呢。

阮棠眼見把事情交代完畢,便打算離開後山。臨走前,曲棋依依不捨地與她告別:「阮師姐,有空常來玩,我這裏還有好多話本。」

阮棠臉上立刻浮起紅暈,也不知是羞是惱:「誰、誰喜歡話本了!沒人稀罕你那些!」

她雙腳重重地跺地,像一隻生氣的恐龍,頭也不回地走了。

曲棋笑嘻嘻地目送她離開,孤身回到木屋。

走進院落時,她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看不到的角落飛快竄過。

曲棋渾身一僵。

她立刻想起阮棠的囑咐,忽地起了一身冷汗:不會……真撞鬼了吧?

她大著膽子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院落的竹林陰影處,似乎棲息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但因為太黑而看不清輪廓。

她只能看見兩隻小小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似米粒狀豎起,眼白竟然流淌著奇異的金色。

曲棋和那雙眼睛對視,一時間後背發涼,大氣不敢出。

怎麼辦怎麼辦?真的有東西啊!

難道她剛穿過來就要嘎在這兒了!

一人一鬼「眉目傳情」了片刻,那團東西輕輕動了一下,慢慢從竹影深處走了出來。

曲棋緊張地咽了咽喉嚨。

她看清它的模樣,驟然鬆了口氣——

居然是一隻黑貓。

小貓踩着柔軟的腳步走來,長長的尾巴垂在身後搖晃,那雙金燦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曲棋俯下身,試探性地叫道:「喵喵?」

黑貓停下腳步,像是在仔細打量眼前的兩腳獸,圓圓的貓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好吧,還挺高冷的,但是好可愛。

曲棋鍥而不捨地沖它喵了幾聲,說:「喵喵,乖,你是哪家的小貓咪呀?」

黑貓冷冷地看着她。

曲棋循循善誘:「喵喵,你餓不餓,要不要跟着姐姐走呀?姐姐這裏有好吃的東西哦~」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和表情像個誘拐小朋友的綁架犯。

黑貓眯了眯眼,忽然轉身躥進竹林深處,黑色的皮毛和陰影融為一體,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曲棋懵住:我看上去很嚇人么?

她鬱悶地回到屋裏,從儲物戒里拿出一面銅鏡放在桌上,捧著臉蛋左看右看——這麼閉月羞花腰細腿長的大美女,誰看了頂得住啊。

不得不說,原主這副臉蛋和身材真是絕,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陶醉。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曲棋感覺有些餓,便從儲物戒中拿出幾盒糕點。

這個儲物戒也是挺有用,保溫防腐效果非常好,堪稱黑科技。

曲棋一邊吃着桂花糕,鼓著腮幫子盤算起來:她如今才練氣三層,遠不到辟穀的時候。眼下要在這裏待一個月,每天的伙食必須得想辦法解決。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帶了不少吃的過來,還能應付幾天。

剛才回來時,她看到木屋不遠處有一汪溫泉,看上去挺乾淨,洗漱問題應該也能解決。

曲棋趁著天色還沒全暗,出門簡單洗了個澡,又飛快地回了屋子。

月上梢頭,竹林颯颯,小屋內燃起一盞燭火,明亮的小小光焰跳躍着。

吃飽喝足,曲棋往床上一癱,隨便翻了翻話本。不一會兒,鹹魚的本能開始發作,她感覺有些昏昏欲睡。

片刻,一道狹長的影子出現在屋外,隔着薄薄的紙窗窺視着裏面的人影。

它聽到了一陣平緩的呼吸聲,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木屋被人下過禁制,防得住一般的鬼怪,但對它來說卻如空氣。

它一頭鑽進屋檐下的陰影,悄無聲息地陷了進去,像是陷進一灘液體里,從頭到腳被飛快地吞沒。

如果曲棋還醒著,會發現自己之前看到的黑貓,忽然從燭台的影子裏鑽了出來。

貓爪輕巧地踩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黑貓金色的眸子立刻鎖定住了床上的人影。

燭火撲簌簌地響着,暖黃的光暈拖拽出黑貓腳底的影子,蔓延至牆壁上漸漸拉長——竟然是一道人影,那纖細的身材分明屬於一個女人。

黑貓輕輕一躍,跳上了床塌,居高臨下地望着熟睡的女孩。她身着裏衣,橫七豎八地躺着,睡姿實在不算文雅,話本搭在胸前,一手蓋在封面上,指縫裏隱約看得見「仙妃」、「魔君」、「紅被翻浪」幾個字。

大概是因為姿勢太放縱,她的領口微微扯開了些,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肌膚,豐/潤/飽/滿。

衣角也掀起一截,細柳似的腰肢白得晃眼。

安靜、脆弱,毫不設防。

黑貓盯着她隨呼吸起伏的脖頸,細而長,像易折漂亮的花莖。

只要它伸出手,就能在睡夢中取了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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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配她只想鹹魚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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