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

大家都不太喜歡我，不給我好臉色看。

那我也沒有必要給他們好臉色。

因為這樣，我在別人眼裏似乎十分高傲。

然而這是沒有任何成就，無意義的自豪。

對於別人來說，這讓我更加可笑。

我必須拿出成績。

如果是在學校，就好好學習，考試時取得成績。

如果是打架，至少不要輸得太狼狽。

就是這樣，我想成為一個特別的人。

即使沒人在意，即使沒人關注，即使他們仍然用原來的眼光看待我。

「不是的哦，凌霄。」萊雅用認真的眼神看着我。

我當時心裏十分的詫異。

「我不是想否定你的努力，只是你真的希望這樣嗎？」萊雅思索半天，問出這個問題。

「我想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做什麼。

「嗯，」不知道當時的我怎麼想的，估計是腦袋一熱。

「如果之前是沒有方向的，那現在我有了。」

「誒？」萊雅有些驚訝的看我。

「為了讓喜歡我的人，看見更優秀的我。」我堅定的回答。

「哈哈哈。」萊雅捂著嘴笑了起來。

「真是單純的人。」

夕陽下，我與她說笑着。

那時的太陽很亮，天也藍。

一個老舊的公寓出現在我眼前。

「這裏就是我家了。」就在一樓，她熟練地拿出鑰匙。

「不用換鞋嗎？」我問了問。即使父母沒有告訴我，但我也知道這是去別人家應該問的。

「不要啦。」她熱情的招呼我進去。

昏暗的燈光，狹小的空間。

很壓抑，然而她在這，就好像在死氣沉沉的枯萎花叢里綻放的絢爛花朵。

不遠的房間傳來呼嚕聲。

「那是我爸，平時愛喝酒，不過是個不錯的人。」她感覺我誤會了什麼，連忙解釋。

不過，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難免讓人想到壞人。

「嗯？」房間里的男人被我們吵醒了。

他趕忙走了出來。

「萊雅，這是你的朋友嗎？」他揉着眼睛問。

他的臉微紅，肚子稍微露在外面。臉上有許多傷疤，鬍子拉碴。

「嗯，是的，叔叔好。」我趕忙解釋。

「哈哈哈！」眼前的大叔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女兒還能交到朋友啊。」大叔像是十分激動一般。

「喂！爸爸，什麼意思啊。」萊雅有些不開心。總感覺自己好像在他心裏很糟糕。

「先不說了，你是被燙傷了嗎？」大叔湊了過來，抓起我的胳膊看了看，「很嚴重啊，要趕緊處理。」

他趕忙回到房間，裏面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

雖然大叔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但是家裏很整潔，清理的很乾凈，聽萊雅說，這都是她爸做的。

「好了，快過來吧。」大叔在桌子上，一手打開醫藥箱，一邊拿出藥物。

他很細心的為我處理傷口，上藥。

「好了，別碰水。」他利索地收拾好這些東西。

「謝謝啦。」不知道為什麼，我小聲的說了出來。

晚上，我謝絕了他們的邀請。如果在不回去，我就要遭殃了。

但現在，一個念頭在我心裏萌芽。

他們家的飯菜，很香，我走了很遠很遠，也聞得到。

從那以後，每天都是一樣的生活，

只是多了一樣。

每次，無論是放學，還是放假，我都要在夕陽的時候，去那個老房子。

萊雅就在裏面。

我感受的到。好像她在呼喚我。

她與我，是同類。

在大人眼裏，我們是自作聰明。

在同齡人眼裏，我們是「無聊」的存在。

只有我和她，是彼此能夠交流的。

「大人們總是這樣呢，明明有時候是他們的錯。」我向萊雅抱怨著。

「或許，作為大人，他們有自己的自尊吧。就好像一個老教師被一個小學生質疑那樣，不過有時候他們確實自作聰明。」萊雅和我很聊得來。

遠處的房屋一成不變，但有時候我突然一看，變了好多。

對於它來說，我也變了嗎？

眼前的人，確實一點沒變，相對的，我也沒怎麼變吧。

我的五年級要來臨了。

每日的日常依舊是那樣。

只是學習科目變了，只是學習的壓力變了。

這是我預想的。

「我要走了哦，就在這個暑假。」

我們像平時那樣，一起聊天。

「嗯。」我聽見這個消息時，不知道說什麼。準確的說，沒有感覺。

「我要搬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萊雅看着遠方。

遠嗎，在遠方，究竟有什麼？

我很好奇。

我沒有出去過這裏。

從我有記憶開始。

我甚至開始有些嫉妒。

「那今天就到這了，我要回去了。」萊雅跟我道了別。

我一個人，獃獃的坐在草坪上。

在夕陽下，我趴在那窗戶上，我莫名的期待着什麼東西。

「沒有。」我看不見，就好像從今往後，那裏永遠會少什麼東西。

這個暑假，我們一起吃冰棍，一起聊天，一起散步——

我不知為何，流下眼淚。

「什麼都不知道啊！」我閉上眼睛，哭了出來。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失態。

「以後，還有誰能……」想到這，我更加不能自理。

明明彼此只知道名字，連號碼都不知道。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我會如此傷心？

明明在這好好的，為什麼要走。

走了以後，又有誰能和我在一起，像這樣。僅僅聊天就夠了！

那一天，我瘋跑回家。

不為什麼，只是單純想，在認識她之前，我是怎麼生活的。

就是這樣，干著家務，受到指責，或者挨打。

只是——

「啪！」一個盤子被我打碎了。

「喂！你在想什麼啊？」熟悉的聲音想起，又要被罵了。

啊啊，真是的。

平時沒有的憤怒聚集起來。

但是，有了她，這一切的憤怒，這一切的悲傷，

至少能減輕一點。

每天，我都要跑出去。

每天在那裏看看，

試着尋找那熟系的身影。

不見了，什麼都不見了。

我試着跑去她家，

敲敲門。

無人回應。

好像她突然消失了一樣。

一天，門開了，

開門的人是我不認識的，

「你找誰啊，小朋友？」

不知道，不認識。

我趕忙跑開。

好像她們沒有在這裏生活過一樣。

問周邊的人，沒人知道。

包括現在住在這的人也一樣。

好像她們不存在。

或許吧，因為一些原因罷了。

但是，

在那門下，有好多貓狗的毛。

我記得萊雅說過，

「爸爸很喜歡這些小動物，不過小動物們不怎麼喜歡他，把他撓的到處是傷疤。」

「哈哈哈」我笑了起來。

我居然會想偏了，明明叔叔是個好人。

我笑着走開了。

就好像夢一樣，維持了許久的夢。

就像那夢幻的泡影，

一下子，無影無蹤。

有時候，我懷疑自己得了什麼病。

不不不，還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