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被迫上路

李川海一回到家，父母立刻迎了上來。

「兒子，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着急了……」李爸爸站在一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是啊是啊，兒子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大不了重新再來，你還年輕的。」李媽媽苦口婆心地勸慰。

李川海摘掉帽子，仔細打量了一圈：家裏的擺設顯得有些陳舊，蒼白的頂光打下來，父母臉上的溝壑他再也不能視而不見。

原來他們已經這麼老了。他忽地鼻頭一酸，低着頭快速眨眼，假裝打蒼蠅藉機用袖子猛地擦了一把眼淚，說：「爸，我打算去工作了。」

父母臉上先是一愣，隨後露出欣喜的表情，兩人挽着手嘰嘰喳喳地走進廚房說要慶祝一番。

火鍋的熱氣在燈光下緩慢升騰，李爸爸難得地拿出珍藏的茅台，李媽媽有點埋怨地看着他，手裏卻給全家的小酒杯里滿上了。

「兒子，先喝一杯！咱爺倆還沒有喝過酒呢！」李爸爸的眼神隔着水蒸氣似乎閃著一點亮光。

李川海立刻舉起酒杯，看着爸爸的眼神，爺倆似乎在沸騰的水聲里難得地達成了共識。他心頭終於感到了久違的舒暢，他正要說什麼，忽然心口一痛，整個人像觸電的魚一樣直愣愣地摔在地上。

父母手忙腳亂的場景在他眼裏一幀一幀閃過，李川海痛得連呼吸都忘記了，張著嘴巴攥著自己的胸口想藉此緩解疼痛，最後還是失去了知覺。

「呼——呼——」

粗重的呼吸聲從李川海鼻子裏冒出，他緩慢睜開眼，目光所及處只有一片純凈的白。

他轉着反應遲緩的眼珠子，看到窗外一臉焦急的爸媽正在和醫生交談。

爸媽，別哭啊，還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呢！李川海用盡了全力，嘴唇也只是輕微地震了一下。

「吱呀——」

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走廊上母親絕望的哭喊隱隱傳來。

「你還好吧？」李川海的腦子裏響起了不屬於他的聲音——這是李保山的聲音。

李川海立刻意識到面前的人就是李保山，他睫毛劇烈顫動，嗓子像被火烤過，說不出話。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念頭，李保山的聲音又在他的腦子裏響起來：「在這說就行，直接用腦電波交流。」

「這到底怎麼回事？」李川海在腦子裏問。

「說了，不接受錄取通知書就會進入生命倒計時。」李保山低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看着還頗有醫生的模樣。

「你們這是胡鬧！法治社會我要報警！」

李保山看了看心率檢測儀，說：「恐怕沒辦法，24小時一過，大家都只能認為你是心臟梗死，法醫解剖也只會是這個結果。」

李川海很生氣，他意識到眼前的李保山根本不像他昨天表現得那麼簡單，反而像一隻藏匿在黑暗中的豹：「你到底想怎麼樣？」

「接受錄取通知，然後我帶你去學校。」李保山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湖水。

「我還有多少時間？」

「半小時吧，爺爺你睡得真夠久的。」

李川海又看了一眼窗外失聲痛哭的父母：母親已經哭得脫力了，靠在父親的肩膀上軟成一灘，父親全身都亂糟糟的，看起來也撐到了極點，但是為了母親還是咬着牙堅持。他問：「我能提條件嗎？」

「可以啊。你想要的條件都可以，只要我辦得到。」

「第一，我答應的話，立刻恢復我的健康。

」

「必須的。」

「第二，我要你好好安置我的父母，最好能一直提供金錢幫助。」

「小問題，本來爺爺你就有五百萬的獎學金。」

答應還是不答應呢？為什麼總是心慌呢？難道說去讀這個什麼學院還有其他不好的事情發生嗎？李川海的腦子裏總是冒出「拒絕」二字，但是眼下的情況好像也沒有第二條路。

「爺爺，你還有10分鐘。」李保山抬手看了一眼腕錶，「癥狀將會變得更加明顯。」

話音剛落，李川海的心臟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連在他身上的儀器也開始吱哇亂叫，窗外的父母立刻衝到玻璃前一臉驚恐地大聲叫喊。

「我答應。」李川海實在是見不得父母這樣的絕望的神情，咬着牙在腦海里同意了李保山的要求。

李保山伸手在他額頭上一點，他便立刻平靜下來，彷彿剛才的劇痛是一場可怕的幻覺。

就在他以為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李保山卻自顧自地說：「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吧！」

李川海本想繼續反駁，忽然感覺心口一陣刺痛，心臟漏了幾拍之後手指頭都是發麻的。

怎麼還是痛？不是說好讓他恢復正常嗎？

李保山露出一個微笑：「一點拒絕的念頭都不行，而且你只能配合我。」

性命在人手裏，李川海只能認命：「去什麼地方？」

「去歐洲。」

李川海閉目養神，其實是想拖時間：「怎麼去？機票的話可能有點來不及……」

「開車去。」

李川海翻了一個白眼：「合著你小子又拿我找樂子呢？」

從這裏坐飛機到BJ都得仨小時，還開車去歐洲，這不是純純開玩笑嗎？

李保山神色坦然：「爺爺，你對於交通工具的觀念屬實是有點落後了。」

李川海又翻了個白眼：「咱哥倆也算是相識一場，等會我就打個電話讓三山醫院開車來接你。」

說話間，李保山打了一個響指，病房外的景色就從高樓大廈變成了一條馬路，剛剛還能看見父母的那扇窗的位置也變成了一面白牆。

「不是……你這……」李川海千言萬語彙到嘴邊，一時間又說不清楚，最後挑了一個索然無味的落腳點，「那你讓我跟我家人道個別啊！」

李保山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其實現在離你走出麥當勞只過去了十分鐘，我已經派人假裝你給家人報喜了，不信你看看？」

李川海目瞪口呆地看着iPad上播放的實時監控，看着父母歡天喜地摟着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慶祝，腦子已經完全停止轉動了。

這是詐騙吧！這果然是詐騙吧？不對啊！他總得跟家裏說一聲才行啊！李川海想翻身下床，被李保山眼疾手快地捉住。

「滴滴——」車鎖打開的聲音在窗外響起，一輛檸檬黃色的蘭博基尼自動打開了剪刀門。

李川海被拎上了副駕駛，隔音絕佳的剪刀門落下，外面的聲音就徹底聽不見了。

「你讓我出去啊！你找個人假扮我，那我本人又算什麼？」李川海沒坐過這樣的車，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車門開關，急得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李保山利落地啟動，昂貴的引擎傳來迷人的轟鳴：「爺爺別找了，安全帶系好。」

一腳油門下去，無法忽視的推背感將李川海緊緊捆在真皮座椅上，他別無選擇，只能系好安全帶保命。

周圍的環境飛快後退，地上的綠化帶逐漸變成了茂密的樹冠，他甚至看見了旋轉餐廳里的閃著璀璨光斑的水晶吊燈。

這車居然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