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白月光

「我不認識他，但讓他搶過票，收了我150元。」黑娥眼圈紅了，「就是我舉報了他，卻害了你……」

「什麼？」

胖西來霍地站起身來，張大嘴巴，心裏卻一陣狂喜，因為這意味着他的人生劇本真的可以改寫了！

他敲了一下玻璃牆，「你給他轉票款的記錄還在嗎？」

「在，在，在，你看……」黑娥連聲說道，掏出手機來給胖西來看。

胖西來心花怒放地擺擺手，「我不看，你給律師看。」

「把我的小橘貓帶回去，那可是爺爺送我的。」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低聲說：「把……把我出租房裏的東西，先拿你那兒。」

「放心吧，房東早給你扔在門外了，我拿過去了，剩餘的房租也替你交了。」

胖西來心中五味雜陳，既痛恨房東落井下石，又感覺黑娥為他做得太多了。

兩人一起從老家到燕京打工，黑娥一直幫襯着他。

他知道黑娥的心思，但他確實對她沒那種感覺，只是把她當哥們兒。

第二天上午9點，律師準時來到看守所，讓胖西來簽了一沓子授權書和協議，開始着手調查，收集證據。

第三天下午，黑娥再次來到看守所，一臉幸福的光暈，就像中了500萬彩票一樣。

「律師通過有關部門已經查到了，白狐就是陳鵬，馮雪的老鄉。」

胖西來的心突突突地跳着，「陳鵬？怎麼會是他？」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滿臉麻子的廋高個，經馮雪介紹認識，沒過多久就找他借錢。礙於馮雪的面子，他只好借給他。

「不過，」黑娥吞吞吐吐地說，「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公安局在燕京沒查到他的蛛絲馬跡，只有找馮雪幫忙了。」

「通過其他途徑吧，千萬別找她！」胖西來敲打着玻璃，一臉尷尬地說：「別壞我好事兒。」

「白月光想照你，你躲都躲不開。不想照你，你就是登上天，也不照你！」黑娥氣咻咻地放下電話，扭頭就走，又撂下一句，「別做夢了，醒醒吧。」

「給個面子！」他在玻璃這邊大聲嚷道。

第四天早上，吃了看守所的大米粥和鹹菜丁，胖西來心情不錯。

值班警察通知他：「胖西來，有人探視。」

胖西來走到探視室，玻璃窗外站着兩個人，一黑一白。

此時此地，最不願意見到人來了。

他心裏一陣漣漪，暗罵道：黑娥呀黑娥，你這純粹是壞哥的好事！

胖西來裝作沒看見，轉身就要走。

馮雪在外面笑盈盈地招了一下手，他的腳底像踩上502膠一樣拿不動了。

他強裝笑臉，坐了下來，「沒臉見你，真想找個縫兒鑽進去。」

馮雪臉紅著說，「我把陳鵬家的地址給律師說了，律師報告了公安局。燕京公安局會通過鐵嶺公安局找他。」

「謝謝小雪，謝謝。」胖西來的臉也紅了。

馮雪想了一下，「不過，我問過鐵嶺的熟人，根本沒人見到他，可能沒回鐵嶺。你還得找一下其他證據，我能做的就這些了。」

「菁華食堂的飯菜還好嗎？」胖西來開始沒話找話，他在她那裏蹭飯的次數還比較多。

馮雪沒有回答，停頓了一下說：「我爺爺說農民的孩子要更誠實，我一直給你機會……」

胖西來頓時懵了，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麼，立馬想說點兒俏皮話以化解這種尷尬的氛圍。

馮雪沒給他說話機會，「我早知道你送的這塊玉佛不是真玉，這種在地攤上就五塊錢。」

她伸出蔥指，從白皙的脖子上取下那塊兒假玉佛。

「還給你。」

馮雪遞過假玉佛來，胖西來的腦袋瞬間嗡嗡嗡作響。

記憶中自己當時惱羞成怒，把假玉佛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從此兩人關係破裂。

時光既然已經倒流，怎麼能再次錯過這麼好的女孩呢？

白月光不照我，坐嫦娥號登月船也要上去。

電光火石間，他想好了對策。

「小雪，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和我在一起，我是沒有安全感的。」馮雪正要起身，胖西來示意她坐下，「所以，就想用這種五塊錢的地攤貨考驗一下你，看來是我錯了。」

他沒有接玉佛，而是一把緊緊握住馮雪的手不放。

馮雪用力想掙脫，卻掙不脫，頓時面紅耳赤。

她咬了一下嘴唇說：「我早知道你是在京大青鳥學軟件工程的，但你不該撒謊說你是京大的。」

「這個，京大青鳥對外宣稱是京大旗下的，」胖西來支支吾吾地說：「還有，我……我正想自修京大本科……」

忽然他靈光乍現，說話又開始利巴起來，「英雄不問出處，全都要穿秋褲。比爾.蓋茨本科沒畢業，扎克伯格退學創業，連大專文憑都沒有……」

馮雪抬起頭來，盯着他說：「你就是個大忽悠！」

此時此刻還在懟他，看來有戲。

人生能有幾回搏？此時不搏何時搏？

「小雪，律師說我可能最多判幾個月……」胖西來嘴哆嗦著，手握得更緊了，腦袋電光火石般運轉起來。

馮雪在菁華大學讀城鄉規劃專業，經常對他講未來20年農村將超越城市，還建議過他到農村發展。

而且，10年後的2022年，國家農業農村部在全國評比「大國農匠」。

想到這裏，一個大膽的計劃脫口而出。

「我出來后，12月份，以社會考生的名義報名，參加明年高考，我要上京大農學院，當『大國農匠』，實現爺爺的夙願……」

「就你？考985的京大？」馮雪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考得上嗎？」

胖西來目光如炬，盯着她說：「小雪，考不考得上是我的事，給不給機會是你的事。」說完順勢鬆開馮雪的手。

馮雪揉了一下通紅的手，像一隻驚嚇的兔子，囁嚅道：「沒這麼欺負人的。」

她將假玉佛再次遞過來，「這個先還給你。」

「看守所收東西要審查，」胖西來將她的手又握起來，生怕假玉佛掉在地上碎了，「我送你的，你若嫌棄，可以扔掉。」

馮雪再次臉紅了，起身就走。

黑娥一臉壞笑，伸出大拇指說：「大忽悠！」

說完做了個鬼臉也離開了。

看到兩人離去，胖西來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後背濕透了。

「38號，時間到了。」

值班民警把他送回了房間里。

房間里總共8個人，大家嘻嘻哈哈地問他到底有幾個妹妹。

他沒心思鬥嘴，正努力回憶剛才的事情。

馮雪暫時不會離他而去，只是自己剛才吹的牛能實現嗎？

現在離明年6月7日高考不到一年，自己連大專都沒考上，還要考國內一流學府京大，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不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一定不是好的癩蛤蟆，老子就要做一個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而且，只有上京大，才能與上菁華大學的馮雪這隻天鵝拉近距離，也就不用說謊裝逼了。

馮雪，老子這隻癩蛤蟆吃定你這隻天鵝了！

不就一個高考嗎？

「3+3」的科目真有那麼難嗎？

與其未來幾十年遭社會毒打，還不如先毒打自己一年，往死里拼，總不至於死吧？

有什麼狠招呢？

他將自己的困惑說給一個京大畢業的室友，這個人是因為女朋友被人撬了犯的事。

室友說：「我也是學軟件工程的。如果把高考當着一個軟件項目，你要分析項目需求，制訂開發計劃，設定開發日誌。最基礎的就是標準化、流程化和模塊化……」

胖西來瀟灑地做了一個動作，「奧利給！」

「什麼給？」室友迷惑地問道。

「奧利給！」

他沒法解釋，因為這個詞2016年才出現，他提前用上了。

6月10日上午，黑鵝帶着律師來到看守所。

律師已經查到白狐倒賣車票獨自收款134萬元、獲利31萬餘元的支付寶收款記錄，說明他是主犯。

但就在胖西來被抓的前一天，白狐轉給他41000元。

「你有兩項指控，第一項是涉嫌侵犯著作權，因為你盜用了別人的代碼，」律師扶了一下金邊眼鏡，「第二項是涉嫌倒賣車票。這41000元是給你的賣車票分成嗎？」

胖西來惱怒地說：「不是！其中10000元是他借我的錢。」

「有借款證明嗎？」律師問。

胖西來想了想，沮喪地說：「我分四次，通過支付寶借給他，不過轉賬記錄都刪除了。」

律師擺擺手說：「這個不用擔心，-可以找支付寶公司查到。剩下的31000元是什麼？」

胖西來木訥地說：「不知道。」

律師眼睛盯着他，「31萬餘元的1%就是31000元，一旦被認定為倒賣車票的分成，誰也救不了你。但你能說清楚不是提成就好辦了，明白嗎？」

胖西來搖搖頭，「不明白，說不清楚。」

「打比方說，送過他什麼東西，他為了回饋你，付你31000元，算是和你等價交換。」

「沒有。」

「他損壞了你什麼東西，給你31000元補償。」

「沒有。」

「你為他做了什麼事，他給你31000元報答你。」

「也沒有。」

黑鵝急了，「你就不能找個理由嗎？」

胖西來怔怔地看着黑娥說：「不能。小雪說，農民的孩子要更加誠信。」

黑娥伸了伸舌頭，不再說話。

「唉！」律師搖搖頭，「如果你想不出來，就要等著公安機關抓到白狐，偵訊時間就會延期，甚至超過半年。如果你要負刑事責任，時間將超過一年。」

胖西來急了，「超過一年？那我就沒辦法參加高考了！」

「想想怎麼早點兒出去吧，別做美夢了！」律師揶揄道。

胖西來火了，「你不說疑罪從無嗎？我請你是吃乾飯的？」

「我只收了2000元，還要自墊車費、調查費，不是看着黑娥的面子……」

律師拿出手帕擤鼻涕，撂下一句話。

「另請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