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銀瞳的人類

黑暗之門二十七年，諾森德海岸

諾森德大陸南部的初春冰雪消融萬物復甦，來自灰熊丘陵腹地的融化雪水順着藍天河源源不斷地湧向位於大陸南部的河口。大量淡水的湧入不斷稀釋著冰凍之海的鹽分，岩鰭海魚、深海大肚魚以及帝王韌皮魟魚等生活於深海的魚類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變化並開始成群地從南部深海遷徙到北部的沿海地區以繁衍後代。

幾日來，一條來自卡瑪古的海象人漁船順着切米爾海岸一路追逐魚群北上來到了藍天河河口的附近。船上的漁夫本準備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豐收，然而幾天的勞作下來他們所獲甚微。

「真是奇怪，魚群到了這裏就突然消失不見了？」，一名海象人拉起了已在水裏泡了半天的漁網，裏面除了幾隻暗水蚌殼和北風水母之外什麼也沒有。他朝着正站在船頭的一位海象人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到別處去看看，我們的補給已經不多了，要是還沒有收穫我們就得空手回卡瑪古去了。」

站在船頭的海象人並沒有立即回應前者的話只是默默地看着遠處大霧瀰漫而且異常平靜的海面。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道，「不，我們哪也不去。」

「那我們就準備兩手空空的回去吧」，身後的海象人將網中的東西與漁網剝離開然後又將漁網撒進了海中，然後他對船頭的海象人繼續說道，「要是我們真的這樣回去了，我們肯定會被嘲笑死的。看來你根本就不在乎和阿圖伊克長老之間的約定，阿努尼特尊長。」

「我當然在乎，而且我也絕對不會食言」，名叫阿努尼特的海象人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海象人。他的左眼上有一道明顯的舊傷疤很像是魚叉造成的。兩顆巨大的象牙表明他已經年歲不小了，而且其中一顆已經折斷。象牙上刻着的則是海象人的圖騰，這是身份的象徵說明他是一個經驗豐富而且受人敬仰的老漁夫。他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的海象人說道，「作為一名漁夫，一個海上的獵手，耐心是我們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的素養，卡卡努。」

「可是光有素養並不能給我們換來收穫「，年輕的海象人卡卡努指了指身旁的魚桶，裏面除了海水什麼也沒有。然後他又繼續說道，」有的時候我們也需要變通，不能一根筋走到底。這不也是你教導我的，不是嗎？」

「是的，沒錯」，阿努尼特點了點頭，他很欣慰他年輕的徒弟能夠記住他的教誨但是他並不打算採納徒弟的意見，「但是輕易地改變有時只會讓你錯失良機。這幾天以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直覺一直在驅使着我來到這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裏等待着我們的到來。」

「我敢肯定你指的那個東西肯定不會是魚群」，卡卡努略帶調侃地說道，「但願你的耐心和直覺能夠得到克拉肯的眷顧並給我們帶來好運和收穫。」

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漁船，船身也隨之晃動了一下並「咚」的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難道克拉肯真的眷顧我們了？」，卡卡努與阿努尼特穩住了身子並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他們下意識地迅速來到了船身被撞擊的一側查看情況。

然而，在船身晃動產生的波浪歸於靜止之後海面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阿努尼特和卡卡努扶著船沿靜靜地觀察著海面，漁夫的本能告訴他們無風不起浪，水下一定有什麼東西。

「阿努尼特尊長，快看這裏！」，就在這時卡卡努似乎看到了水中有一團陰影正在慢慢地浮上水面於是他對阿努尼特說道。但是他並不能確定那是什麼於是他下意識的抓起了背在身後魚叉對準了水面。

阿努尼特也抓起了魚叉對準了水下慢慢上浮的陰影，但是他又似乎感覺到這不像是什麼魚類，一絲不安開始在他的內心湧現。

「上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卡卡努卻表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但是當他清楚地看到水下東西的時候他立即「啊！」的大聲叫了起來並下意識地後退，結果直接癱倒在了甲板上。

「偉大的克拉肯啊」，此時那個陰影已經完全浮上了水面，同樣看清楚了的阿努尼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魚叉並禱告了起來。

在水中漂浮着的的確不是什麼魚類因為他身着著鎧甲，綠色的皮膚和兩顆長在下顎的巨大獠牙清楚地表明他是一個獸人。此時他正張大了嘴並睜大了雙眼一動不動地靜靜漂浮在水面上，很顯然他已經死了。

「發生什麼事了？」，一會之後船艙里出來了一個睡眼惺忪海象人並問道，「是有魚上網了嗎？」

然而，阿努尼特和卡卡努都沒有回答他，於是他便向兩人走了過來，但是他才走了一步便立即停下了腳步。

「你們看那，那是什麼？！」，那個海象人指著遠處大聲喊道。他似乎一下子就精神了或者說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

阿努尼特和卡卡努這才回過神來順着那個海象人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不遠處海面的迷霧中又漂來了更多的屍體，而且這些屍體不僅僅有獸人的還有人類的。阿努尼特在卡瑪古和人類打過一些交道所以一下子就認出了屍體鎧甲的裝束。這些屍體靜靜地漂過了海象人的漁船，阿努尼特清楚地看到有的屍體手裏還握著武器，有的則瞪大了雙眼似乎充滿了不甘心和絕望。

「看來前不久在這附近發生了一場可怕的衝突」，穩住了情緒的阿努尼特緩緩地說道，「但願萬能而仁慈的克拉肯能夠收留這些海上飄蕩的亡魂。」

「阿努尼特尊長，我們應該立即離開這」，卡卡努也稍微平復了一點情緒並立即顫顫巍巍地說道，「這裏可捕不到什麼東西了，除了這些屍體。」

「是的，我們應該離開這」，阿努尼特回應了卡卡努的提議但是他又立即補充道，「但是在離開之前我們應該搜索一下這裏，這一定和我之前的直覺有什麼聯繫。」

「可是死亡會給我們帶來厄運」，卡卡努略顯激動的說道然後他又轉向了甲板上另一個海象人，「卡恩怒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勸勸你叔叔。」

名叫卡恩努的海象人並沒有回應卡卡努只是獃獃地看着海面上的一切，很顯然他已經被嚇壞了。

「夠了，我們是海象人！」，阿努尼特突然大聲地呵斥道，「不要忘記了我們族人最為高尚的美德，那就是救死扶傷！倘若其中還有活着的而我們卻見死不救，無處不在的克拉肯一定會懲罰我們的！」

「你看看他們」，卡卡努指著海面激動地說道，「很顯然他們已經死了很多天了，不可能有什麼活人了。我們應該立即馬上離開這個被詛咒的地方！」

「謹記阿圖伊克長者對我們的教誨，卡卡努。千萬不要讓恐懼沖昏了你的頭腦！」，阿努尼特極力抑制着自己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並對卡卡努說道。他是卡卡努和卡恩努的長輩理應擔負起教導他們的職責，於是他對着兩位年輕的海象人命令道，「不要多說了，卡恩努快去把漁網收起來，卡卡努你來划槳。我們立即搜索一下這片海域，然後再離開這裏。」

一段時間過後。

太陽已經升起而海面上的霧氣也開始逐漸消散，海象人的漁船在浮屍群中划行了很久才離開，但是他們一無所獲。此時，阿努尼特一行人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藍天河的河口，很顯然屍體都是從藍天河的上游飄下來的，因為他們看到依然有零星的殘骸從上游漂來。

「終於擺脫了那個受詛咒的地方」，卡卡努已經恢復了平靜他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我們還有事沒做完」，阿努尼特說道，「直覺告訴我事情還沒有完。」

「快看那裏！」，一會兒之後海象人卡恩努指著上遊方向大聲喊道，「那裏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阿努尼特和卡卡努聞聲看過去時發現，遠處的上游飄下來了一塊大木板，而木板上似乎正趴着一個人類！阿努尼特一行人立即將漁船向木板方向劃去並很快來到了木板的旁邊。卡卡努抓起魚叉並用魚叉的倒鈎勾住了木板，卡恩努則順着木板將趴着的人類一把拉上了漁船，而阿努尼特則立刻來到人類的身邊並簡單地檢查了一下。

「感謝克拉肯的眷顧，這名人類還活着只是昏迷了」，阿努尼特略顯激動地說道。

「但是很顯然他已經受了重傷」，卡卡努也打量了一下這名人類，看到他殘破的鎧甲和裸露的傷口他立即意識到他肯定是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我們需要立即對他的傷口進行處理！」

漁船在河口整整停留了一天，期間又有不少屍體和殘骸從上游漂下來但是阿努尼特一行人沒能再找到一個活着的。阿努尼特一行人對重傷昏迷的人類做了一些應急的處理，在確定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之後他們便將他安置在了船艙之中。

鄰近傍晚，阿努尼特和卡卡努依然在甲板上瞭望着藍天河河口的情況。就在這時，卡恩努從船艙里鑽了出來並沖甲板上的阿努尼特喊道，「尊長，人類好像醒了，他開口說話了！」

聞聲的阿努尼特立即與卡恩努下到了船艙里，而卡卡努則繼續留在甲板上瞭望。

「暴…暴風…」，來到人類身邊阿努尼特聽到人類似乎在說些什麼。自從去年冬天他便和從嚎風峽灣過來的人類打了不少交道，因此能夠聽懂一些人類的語言。

「暴風？你在說什麼？是暴風王國嗎？」，阿努尼特立刻近身詢問道。他在與人類打交道的過程中得知他們都來自遙遠南方的暴風王國於是這樣問道，但是人類並沒有回應只是繼續喃喃著。

「看來他還是處在昏迷當中」，一旁的卡恩努說道，「我聽到他突然開口說話了還以為他蘇醒了。」

「你做的很好卡恩努，看來我們得回去了」，阿努尼特說道。

「那捕魚的事怎麼辦？您可是跟阿圖伊克長者有約在先，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真的好嗎？」，卡恩努充滿憂慮的問道。

「管不了這麼多了，救人要緊」，阿努尼特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長者想要如何懲罰都有我來承擔，和你們沒有關係，而我現在更擔心的是這個人類。現在諾森德沿海一帶可不太平，如果我們能夠把這名人類帶回卡瑪古治好他並把他交還給西部衛戍要塞的人類，我想我們海象人在嚎風峽灣肯定就能夠獲得一個強有力的依靠。」

「不！不能回要塞！」，昏迷的人類突然一把重重地抓住了阿努尼特的臂膀並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說道，「不要回…只要…不回要塞，去哪…都…好…，哪怕把我棄之荒野…也沒有關係…」，說完人類再次昏了過去。

阿努尼特和卡恩努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到了。但是阿努尼特在受驚嚇之餘卻更加驚奇於他剛發現的一個人類醒來時的細節並喃喃自語道，「這個人類的眼瞳怎麼是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