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墓碑

東京都，港區，麗茲-卡爾頓酒店。

當安政顯剛把兩隻腳都塞進皮鞋裏，房間門鈴就被摁響了。

「半分鐘！」他沖着那個方向回答道，然後起身將鞋拔放回衣櫃里，順便就站在櫃門鏡子前把昨夜取下來仍系成一個圈的領帶套回了脖子裏，最後提起已經收拾好的行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早上好，崔秘書。」臉上帶着親近的笑容問候的同時，他還把剛取下來的房卡遞了出去。

「早上好，安博士。」因為仍舊被稱為秘書，崔秀英半玩笑半惡搞，雙手接下房卡后，非常一絲不苟地把腰彎成了九十度。

安政顯低頭盯着她的後腦看了足有一兩秒，也不見她起身，索性自己轉身先走了，「沒我命令，你就站那裏別動哦。」

「呀，安政顯，你給我等等！」秀英只看到男人的皮鞋從自己的視野里消失，她從低重心到起身的狀態，踉踉蹌蹌跑兩步才追了上去。

玩鬧歸玩鬧，看她吃力的樣子，安政顯還是體貼地從她肩上取下旅行包拎在了自己手裏。不過因為兩邊重量的極度不對稱，肩膀在頃刻間就有了高度差，明明只有兩天一夜的旅行，也不知道女明星的包里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是不是還塞了些磚頭進去。

來到電梯前等候，喘口氣緩緩呼吸，他打量著秀英今天的造型，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長裙下露出來的半截小腿上多徘徊了一會，「怎麼差不多我剛準備好，你就來敲門了？」

「酒店的wakeupcall是我幫你叫的呀，然後算準了時間來敲門的。」

「原來那個是wakeupcall，除了第一句Ohayōgozaimasu，其他的我什麼都沒聽懂。」

秀英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老闆的後背，「哈哈哈，對不起，是秘書失職，忘記了告訴前台你不懂日語。晚上睡得怎麼樣，中間沒有醒過？」

「很好啊，我不會換了地方就睡不着覺的。」

「不是，歐巴你沒聽見……」她話講到一半就打住了，因為下樓的電梯來到二人面前，還有其他人在裏面。直到走進餐廳，引領的服務生離開以後，才接着說道，「半夜樓下有好多警車路過，你都沒聽見？」

安政顯把行李放在桌邊，轉了轉自己一邊的肩膀，「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了，不可能是恐怖襲擊吧？」

秀英從手提包里把手機取了出來，「讓我幫你打探一下消息，你先去取餐吧。」

「好，你稍等一會。」安政顯照着自己的習慣拿了些肉類、豆子、芝士和兩個烤西紅柿，很快就回到了餐桌上，「有相關的報道嗎？」

「有！頭條！就在我們附近的青山靈園裏，有個泡菜人用黑油漆潑了幾塊墓碑，然後還全部敲碎了！」

說到這裏，秀英抬起頭和餐桌對面的自家老闆對視了好一會，始終沒觀察到什麼反應，這才將目光又聚焦回了手機上，繼續道，「那人是慰安婦的兒子，砸掉了HasegawaYoshimichi、Kuniaki…」

「等等，等等，你給我看漢字，音譯根本不知道是誰。」安政顯蹙著眉頭，自己伸手把手機討要了過來。

眼前的是一篇泡菜國內的新聞報道，配着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被警方逮捕時頭破血流的照片，正文內容里用括弧標註出了三個寫成漢字的人名：陸軍元帥，曾任泡菜駐紮軍總司令、泡菜總督的長谷川好道；陸軍大將，曾任關東軍參謀長、泡菜駐紮軍總司令、泡菜總督的小磯國昭；還有海軍大將，被認為是霓虹海軍之父的山本權兵衛。

快速瀏覽過一遍報道，他就把手機還了回去，語氣輕描淡寫地說道，「還你，快去拿吃的吧。」

秀英不急着收回去，而是雙手托著腮，擠眉弄眼地盯着安政顯看了又看，「你的反應好奇怪，是不是早已經知道了？」

「我不過剛起床，哪來的時間看新聞？」安政顯不耐煩地揮手趕了趕，「快去吧，這家酒店好吃的東西蠻多的。」

等秀英走後，按捺不住的笑意這才一點一點地掛在了嘴角。他叉起半個西紅柿，張大嘴巴放了進去，因為一直有氣被發自心底的笑從胸中帶上來，西紅柿的汁水也很不雅觀地從嘴唇縫隙間漏了出來淋在盤子上。

這個從找準時機算起，籌備了一個多月的計劃終於完美落實，接下去就看泡菜國內該如何應對了。

………………

回到首爾，下班之後先泰妍一步到了家裏，安政顯鋪好餐桌便繼續工作，等著對方回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直至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着實驚了一下專註在電腦屏幕上的他。

「軟軟回來啦~」安政顯手腳利索地摘下耳機，用屁股撞開椅子，迎向泰妍將她托著臀部一下子抱了起來。

「呀呀呀，放我下來，才四天沒見，你不要這麼膩歪~」泰妍雖然口頭表達着抗拒，但是胳膊緊摟着男朋友的脖子，只有雙腳懸在空中象徵性地撲騰了幾下。

安政顯一邊走一邊對着泰妍又是聞又是親的，挪開餐邊柜上的幾個相框，把她直接抱到了上面。

「你身上都是崔秀英那女人的香水味道。」泰妍可愛地皺皺鼻子，並不是話裏有話，單純是表達對秀英噴了太多香水的不滿。

「昨天我鼻子聞到的全是那個味道，現在習慣了就聞不到了。」揉捏著女友白凈細嫩的手掌，他抬頭仰視端詳了一會，提問的聲音聽起來不再像之前那麼激動和肉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錄歌不順利？」

泰妍今天去替文彩元的電視劇《公主的男人》唱了一首OST，她解釋道，「沒有，錄完音樂在公司碰到了彩元歐尼，我們倆聊了一會。我不是發了信息讓你先吃的嘛？」

「可能是我帶着耳機沒聽見，吃飯吧。」安政顯轉轉腦袋想起手機還在書房桌上，一時間也懶得去拿，回身端起兩盤菜向廚房走去。

泰妍跟在後面往返多跑了一趟，把米飯和其它需要重新熱一遍的菜也帶進了廚房。兩人等候在嗡嗡作響的微波爐旁，就像是偷偷摸摸的，手指頭不知何時又交錯在了一起。

「我有事情要問，你老實回答，」泰妍突然掐了一下男人的手指，目光如炬地盯住了他，「今天的新聞頭條是不是你乾的？」

對方剛要開口，她又威脅地把握緊的小拳頭舉到了他的眼睛前面，「如果你還要狡辯說是新聞里那個老人乾的，我的拳頭就打過來了哦！」

「……」

得到默認的答案之後，泰妍翻了個白眼，差點就氣得背了過去，「我就知道哪有這麼巧的巧合，我太了解你了！快點交代，從頭到尾的經過！」

安政顯收起臉上的苦笑，把泰妍戳著自己鼻子的手指拿了下去，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這件事情只有我和沃爾夫兩個人知道，不會出差錯的。」

微波爐時間到了，泰妍不客氣地擋開男朋友伸過去的手，自己親手換了一盤菜放進去，再抖動手指「啪」地甩上了門，「交代經過！完整的！」

一聲哀嘆，安政顯渾身卸了力，垂著腦袋收縮起肩膀，就像是挨罵的小學生一般，「那老頭的確是沃爾夫在網絡上找來的慰安婦家屬，每次都用的不同IP位址和他匿名聯繫。油漆和鎚子也是沃爾夫提前去了東京準備好的。由我在首爾事前給了他第一筆訂金，沃爾夫確認他到達東京以後，我再給了第二筆訂金，今天白天我又去放了最後一筆事成的報酬，都是由我放在一個地方，然後沃爾夫再通知對方家人去收取的。所以對方不可能見過我或是沃爾夫，你別擔心了…」

「你給了多少錢？」

「總共5億的無記名債券。」

「這麼多？！你單純就是為了砸幾個壞人的墓碑嗎？」

「當然不是」，微波爐又轉好了，這次安政顯一隻手摟住泰妍讓她不得動彈，用另一隻手將兩份米飯放了進去，然後胳膊順勢收攏就把她摟在了懷裏。低頭面對着面，他用柔緩的口吻解釋道，「你注意到今年慰安婦的話題特別火熱了吧，各種報道和遊行根本就沒有停止過？」

泰妍默然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然後昨晚的事情發生了，一個老人砸掉了三個對泡菜國罪孽深重的戰犯的墓碑，做了別人不敢做的義舉，最後還要被霓虹警察打得渾身是傷。這一幕會點燃相當一部分國民心中的熱血，即將卸任的李明博更不會忽視這些聲音，他要顧忌的事情已經不多了，只想給人們留下一個正面愛國的好形象。那麼八月份他訪問東京的時候，就一定會抓住這次機會表現出自己的強硬，不會達成有關慰安婦賠償的任何協議，而是把問題丟給下一屆政府去想破腦袋。」

「所以，這次終究是為了你之前告訴過我的，絕不希望看到一個堅固的米霓泡同盟，對嗎？你還說這樣的局勢也有利於我們組合的發展？」

安政顯聽到微波爐的一聲脆響，便鬆開懷抱，轉身把飯菜往外搬，泰妍也跟着一起回到了餐桌邊。

一邊落座，他一邊繼續解答著泰妍的疑問，「是的，簡短來說，侑莉珠賢甚至還有允兒將來的收入全由東北亞關係來決定。不過除開國際關係，你猜一猜這次事情還有一個最直觀的影響是什麼？」

泰妍嘴裏咬着筷子，糾起眉毛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維持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bigbang今晚在千葉的演唱會仍舊照常舉行，你覺得明天國內會是什麼聲音？」

「對哦，他們應該取消掉的…」

安政顯點點頭，夾起一塊魚肉放在盤中，用筷子在上面壓出一個X，把肉碾得粉碎，「我要他們，未來甚至還有整個YG，徹底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