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觀世音

「經營幫派？那還不簡單？」

「首先，要招到足夠多的人來，然後一有時間就一起練一下技能組隊打一下怪，每天都做點幫派小日常……」

俞靈零順著想下去，歡快指了指正在到處翻找金銀珠寶的青衣樓殺手們。

「再隔段時間來個像這樣的幫戰，我們整個幫派的人每個貢獻就差不多了。有銀兩獎勵，技能也應該升級了，沒多久就可以開始朝著第一名這個目標努力了！」

第一名絕對要是我的！

誰搶，就打死！通通打死！

俞靈零的話莫娘不怎麼聽得懂，但她不是江湖人，她只以為這是什麼江湖上的暗號切口。

她膽戰心驚卻又雄心勃勃：

像今日這樣的場景，對於樓主來說，居然是可以隔三差五來一次的嗎？

「樓主，像畫堂春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次嗎？」

俞靈零理直氣壯：「這當然！這次的幫戰比起上次輕鬆多了，就我一個人在出戰力，我都看見有人在手上拿著瓜子嗑起來了。還是上周那樣的有挑戰。」

她將剛剛東方不敗嫌棄萬分的紙張一一攤開，「看看這些勢力，這些可都是我即將要打的天下啊！」

「怎麼樣，是不是超級清晰的升級線！」

「是，樓主有鴻鵠之志……可，可我們不是青樓嗎？」

「沒錯啊，青樓啊。」

「這名字多好記多沙雕，我敢說天下間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別人一看到這個名字就知道是我俞靈零！」

她叉腰笑起來，一點都沒有絕世美人該有的文靜嫻雅：「到時候誰和我打架打輸了，我就讓誰當花魁去，把人亮到世界頻道去喊話，收穫一串一串來救爺爺的葫蘆娃嘿嘿嘿哈哈哈！」

就是說著說著，俞靈零又想到她現在被很多很多很多人壓在底下。

一時之間看天不是天看地不是地的毛病居然又犯了，她又開始淚汪汪。

她抱著首飾盒子，這次傷心起來，莫娘手上再沒有東西可以哄她了。

她脫口而出：「樓主會如何安置像莫娘這種不會武藝的下屬？」

「啊……不會武功就學啊，回去你就可以挑個順眼的當你師父，像你這種萌新應該很收歡迎的。」

「不過我的幫派好像挺陽盛陰衰的，高等級的根本除了我就沒妹子，全是男的……等你升級了就好了。」

她心虛地拍了拍莫娘的肩，「我將這個重任交給你啦！」

莫娘整個人如同被天雷砸中。

她看著那個站在月光下的女子，她張牙舞爪，又哭又笑，瘋癲的像個玩傻了不願意回家了的孩童。身體生出一種感覺：這樣的冷風吹人的夜晚，居然比六月的盛午還要暖上五分。

這是……來自人間的光。

萌新不說話了。

她怎麼不說話啊？

她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全是摳腳大漢的幫派啊？

像她這麼聽話的萌妹，應該很好哄吧？

俞靈零從打開的多寶盒裡抓出一把塞莫娘手裡，「哎呀，不喜歡打架也沒有關係的嘛，幫派里現在一個生活玩家都沒有，要是不喜歡升級，每天煉藥釣魚打兵器做衣服都很行的……」

好像遺漏了什麼。

此刻，俞靈零完全忘了青衣樓里招收的兩個大夫，平一指和他的師父。

畫堂春這個建築毀掉了，可人有眼睛有耳朵有腿，遇到了危險自然曉得跑。沒有幾個倒霉的人死傷。

俞靈零自己難過這一會，遠處已經有殺手拎著剛剛在街上不敢動的老鴇過來，向俞靈零請示怎麼懲罰，更有殺手們陸續從廢墟裡面翻出了金銀首飾，隨便拿個東西裝了，就開始在俞靈零面前這一塊地面上堆積起來。

廢墟上堆了一小堆財物，可是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它們的眼神有貪慾。

原本囂張刻薄的老鴇此刻還是瑟瑟發抖，在心裡對著漫天神佛祈禱：這些殺神可千萬不要注意到我，放過我，我也只不過是聽別人的安排做事的，老天爺可憐可憐我吧……

俞靈零看著面前稀疏的裝載物，眉頭皺起來了。

啊，果然。

幫戰的難易程度和獎勵是掛鉤的。

像上次的青衣樓，一翻開地宮到處都是金子，下腳的地方都是黃金做的地板，那叫一個富麗堂皇，運氣爆棚。

再看看這次的幫戰，輕鬆到連小菜都算不上，聽個響就沒了。

收到的獎勵也沒多少。

她意興闌珊，正打算去雲香樓吃一頓好的，仔細想想怎麼把排名刷上去，就聽到莫娘喊她。

「這畫堂春在樓主進來之前，是這綠柳街上數一數二的大樓，即便如此，這些金銀頭面也不及咱們樓里庫房的一半，再像是畫堂春這樣的賺錢手段和速度，樓主理應看不上。」

天底下，但凡是被叫做青樓的，誰不是賣身賺錢的？

莫娘對於俞靈零的話不是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是她在腦子裡仔細推敲了好幾遍，發現她真的沒有任何一個字形容的是正常的青樓。

「樓主，你方才不是覺得咱們人少嗎，看，這地方還有許多人呢，正好可以將咱們的人數擴大一些？」

莫娘這話說的，又膽怯又膽大。

俞靈零眼神一亮，看著滿屏幕的黃名，覺得她講的很有道理！

「好！主！意！」

……

珠光寶氣閣坐落山西，而珠光寶氣閣主家閻鐵珊，是關中一帶最富有的商人。

這一天清早，向來和善會做生意的閻鐵珊老闆，拿著一張紙條，有點不知道怎麼和他信任的下屬說話。

這個下屬叫做霍天青。

霍天青身份眾多，他是天禽派掌門的老來子，可他在少年之時放棄了少掌門的身份，離開了天禽派，在江湖上闖蕩一段時間后，意外認識閻鐵珊，兩人結識后，因為他武功高強、辦事牢靠，閻鐵珊招攬他，他成為了珠光寶氣閣的大總管。

「老爺，怎麼站在這不動？難不成是生意上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僕人看著已經飛上天空的鴿子，再看看站在原地思考的閻鐵珊，納悶不已。

以珠光寶氣閣如今的身價，是要何等的難題，才會讓閻老爺愁眉不展？

閻鐵珊搖搖頭：「不是什麼不好的消息，是……唉，我閻鐵珊這麼一個什麼風雨都經歷過的人了，居然也會有這樣無言以對的時候，到底還是我見識少了。你快去將霍總管請來吧。」

閻鐵珊人到中年，身材肥胖，聲音些尖利，只不過僕人知道，主家是個向來和善的人。

於是，他納悶按照閻鐵珊去請霍天青。

寫滿繩頭小字的紙條從一隻白面饅頭一樣的手上，遞到另一雙骨節分明的青年人手上。

閻鐵珊作為主家，作為長輩，親自給霍天青這個屬下兼小輩，倒茶。

「天青啊，自從你來到關中，來到閻某的珠光寶氣閣，你的辦事能力和才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如果這天底下還有我閻某能絕對信任的人，定然是有你一個……」

他咳嗽一聲：「你看這樣，要不然，我將珠光寶氣閣的事情分一分，你去杭州，正好將關中的生意開擴到杭州去，兩地風俗各有不同，江南也有不少人喜歡關中的藥材和珠寶，倒也不必一定要將珠光寶氣閣總管的職位辭去。」

霍天青當然知道閻鐵珊信任自己，可是這樣和藹又能憋著話的態度，就是他回到珠光寶氣閣請辭，也沒見過。

答案如此明顯，紙條。

上個青衣三十七樓的樓主被俞靈零一招飛天，來找霍天青當救兵，他出門時，是以生意為借口離開的，從杭州回來打算和閻鐵珊說起離意時，因為私心，他吩咐過珠光寶氣閣的人注意杭州的消息…閻鐵珊也知道，紙條都是閻鐵珊收的。

所以……紙條上寫了什麼內容？

霍天青看起了紙條。

霍天青放下了紙條。

杭州城，出了一個叫「青樓」的幫派，是從原本的青衣樓中反叛而出的。

為首之人是一個姿容絕世卻不可理喻的女子，她以招攬人手為理由，先打砸了三家青樓，而後攏去了杭州城所有花街的人手……

有人將她狀告公堂，她氣勢更是洶洶，不僅繼續做搶砸的事，還把公堂上所有人綁了帶回青樓當花魁……

短短兩天時間，「青樓」聲名鵲起，享「譽」江南。

閻鐵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天青啊……這些事不僅杭州城內人人皆知，就是杭州城周邊，如今也有不少聞風而動看熱鬧的江湖人。至紙條被鴿子帶走，又有好些江湖人成了裡面的花魁。」

閻鐵珊?長輩?沒見識：「這名氣太大，也不是好事啊。」

霍天青：「……」

面前這人，就差直接在臉上寫：你要是離開珠光寶氣閣，去這青衣樓，用不了幾天，就會名揚天下！

霍天青開始思考，以這樣的方式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值不值得。

……

「來人啊！這邊還缺人！」一個女子站在大石塊上大聲喊叫，「樓主吩咐要把這裡的湖給填平了弄成練武場，填土進度不夠，差人啊！」

時不時就有人聽到喊叫聲，過去問幾句，來來往往，多是各種年齡段的女子。

正午的綠柳街，煥然一新，朝氣蓬勃。

俞靈零卻藏在柳樹后看著湖面，一動不動，當個憂鬱的風景黨。

金九齡踏進綠柳街之前深呼吸幾口穩住氣息，見到在柳樹翠綠垂絲中臨水而坐的女子時，卻見她平靜到消寂。

氣息穩了，心卻抽痛起來了，話自己從嘴裡蹦出去：「俞姑娘這是怎麼了？愁眉不展？」

俞靈零憂鬱抬頭，看了一眼金九齡。

遠處，有個男童跳上房頂，聲音一時壓過所有人：「再次重複！不收煉藥弟子了！再次重複！不收煉藥弟子了！不認字不認葯的不要往藥房來！再來我就下毒了！」

平一指如此吼上好幾遍，金九齡都聽得喉嚨冒煙了，他才從房頂跳下去。

他邊跳邊罵罵咧咧：「不收！別來！去學做衣服去！去學打鐵去！藥房總共就兩個人，一老一少教一百個人，全部都是什麼都不會的白痴！你還不如殺了我――」

平一指說的話，俞靈零全部聽見了。

剛吃飽飯，俞靈零的面板是開著的。

她對著金九齡嘆氣：「我都招了那麼多人了，怎麼人手還是不夠呢……」

萬千綠葉，全是沉默。

小葯童氣呼呼沖著俞靈零這邊過來，過來后，他沒對著俞靈零罵。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剛剛平一指被他師傅教了一招，叫禍水東引。

平一指乖巧可愛露出一個笑：「樓主，你現在得閑對吧？幫派里藥師不夠了，教不了那麼多人，要不然你去外頭綁幾個回來吧？」

俞靈零：「？？？！！！」

「好主意唉！我怎麼沒想到呢！」

金九齡心猛的一跳，差點吐血。

俞靈零納悶看見金九齡的名字剛剛綠了三秒，又變回黃名。

準備去做任務卻懶得去找繩子了。她空手薅了一大把柳樹，站在湖邊，看在平一指眼中，像剛飛下雲頭的觀世音菩薩。

俞靈零朝金九齡揮手：「金九齡你人真好，在我不開心時陪我說話，我去忙啦，謝謝你~~么么~~」

金九齡「噗」一聲，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