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走為上計

深藍色的人影在煙霧中搖曳著，他們吞沒凄慘的尖叫，再吐出無聲的嚎叫。

紐特一臉嚴肅地看著這一切，一手拍飛了一片深藍色人影，但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四周靜的可怕。

唯獨只有那盔甲沉重的移動聲，才讓紐特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失去聽覺。

——我說話也無法傳出聲音嗎？

紐特緊鎖眉頭，那越靠越近的金屬聲實在讓人難以忍受，特別是在這昏暗的霧之中。

——真是麻煩，早知道和胖子一起進來了。

紐特搖了搖頭，分析其情況來。

從地面上如同湖泊般的血液來看，剛剛還在「香醇」廣場有說有笑的普通人們，已經全部死光，連屍體都了無痕迹。

其罪魁禍首就是那深藍色人影，儘管不是很能看得清，紐特也能斷定這不是人類，而是一種骷髏，或者亡靈。

人影在霧中神出鬼沒，手持著鋒利的武器，對待普通人倒是能讓其在絕望中死亡，但對於能力者而言，這種攻擊多少顯得太過普通。

——因為正主還沒有出現。

紐特想到，他一進來就在找尋「遊魂騎士」邦德的蹤跡，可沒一會他就意識到，這濃霧能擾亂他的感應，也屏蔽了他的各種掃描儀器，現在他已經與外界失去了聯繫，連跟著他進來的奧賽羅都找不到。

但他並不害怕，在防禦力這方面，紐特極為自信，「遊魂騎士」的能力在他看來，對待高級能力者只有偷襲這一招，而他恰恰就不怕偷襲。

不過，紐特還是有些不耐煩了，他可無法忍受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他打算主動去找「遊魂騎士」。

說時遲那時快，紐特踮起腳尖，以極為詭異的姿勢向正左方跳去，他的正左方剛襲來幾隻人影，他跳在了人影身上，彈飛了人影，也彈飛了自己。

就這樣，紐特就像中學生們常在電腦課上玩得三維彈球一樣，從無數湧出來的人影之中彈來彈去，飛快地穿梭在濃霧之中。

——祈禱自己不會遇見我吧，「遊魂騎士」。

————————

「你的人也就位了吧？」安東尼突然在半空中回頭，看向黛拉。

黛拉點了點頭，說：「兩個，紐特和奧賽羅。」

「嘖，質量不太高啊。」安東尼轉過頭去，反倒盯著最前方的麥迪森，說道，「你的呢？黑龍。」

此刻麥迪森的身上並沒有長出黑磷，他是以純粹的5級能力者的速度前行，聽見安東尼的話，他回應道：「早就準備好了，算算時間，已經開始了吧。」

————————

天都最南邊，這裡離異常大學不遠，但也不近，這裡堪比時代廣場，雖然人數比不過「香醇」廣場，但也差不了多少。

警報聲早已響徹整個天都，但最南邊的人彷彿都沒聽到一般，皆忙著自己的事情。

突然，一陣頗有節奏的音樂響了起來，伴隨著音樂的，還有各種顏色的燈光。

「女士們先生們！下午好啊～我是永遠愛你們的安提娜！」

一座舞台憑空出現，就好像無數空降現場的明星的一樣，讓人驚訝。

眾人皆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從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安提娜，帝國現代最有名的音樂明星之一，被號稱「救護車小姐」，無論男女老少，總有人會在她的演唱會上休克。

「今天！我在這裡，給天都辛苦一天的大家，帶來音樂！」

安提娜穿著一身紅色短裙，裸露出誘人的白嫩大腿，一蹦一跳之間，美妙若隱若現。

不出知情者所料，站在台上的人是一位能力者，但出人意料的是，化成安提娜的不是媞娜，而是格雷，也就是我們的前國師大人。

因為媞娜的能力無法影響這麼多人，而格雷可以，因此他使用能力，讓人們把他看成女明星「安提娜」，再讓人群只能注意到自己，以及自己的音樂。

就這樣，警報聲、歡呼聲、音樂聲此起彼伏，無數人在格雷能力的影響下紅了眼，瘋狂地湧向「安提娜」，一些瘦弱的學生被壓在底下，身上至少疊了七八個人。

隨著胸腔無法起伏，空氣越來越少，已經有不少人溺亡在人潮之下，他們的到死都無法發出自己的聲音，而踩在他們身上的人毫不在意，眼裡只有突然出現的明星「安提娜」。

瘋狂之餘，也有人注意到了這裡的不對勁，這些人歸屬於理論上不存在帝國檔案之中的組織，也是帝國的底蘊之一。

這些人或站或坐，全聚在一棟公寓的天台處。

治安官「真理使徒」，西德尼卡爾頓，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組織的名字叫「逆模因部」，但除了西德尼之外，沒有人能記住這個組織，跟隨他身邊的人只認為自己是一名治安官的隨從，而不是什麼帝國秘密組織成員。

原因就是格雷，格雷曾經偷偷抹掉了「逆模因部」在人們眼中的存在，讓所有人遺忘掉它，但西德尼對格雷的能力免疫，因此察覺到並且告知了「聚天大帝」高恆。

是的，高恆很早就知道格雷有異心，話費不少力氣組建「逆模因部」，又費勁千辛萬苦找到克制格雷的能力者——「真理使徒」西德尼，

所以大家也能意識到，西德尼在戰鬥方面並不算強，能當上治安官的原因純屬他能剋制格雷的逆天能力。

不過除了高恆和寥寥幾人，沒有更多人知道西德尼能力的真面目，所以格雷從沒有防備著這個看起來十分「弱小」的治安官。

即便如此，「逆模因部」的各位也都配備了認知固化系統，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逆模因一類的棘手能力，例如現在，「逆模因部」不會被「安提娜」的音樂所吸引，他們也還能聽見警報聲。

西德尼不會輕易暴露出自己的能力，至少，在格雷死亡之前，他都不能暴露。

所以他架起一把狙擊槍，槍身大得很是誇張，配備的也是阿爾因合金製成的子彈，西德尼將右眼湊近瞄準鏡，而瞄準鏡中的準星也瞄準著「安提娜」。

——如果你死了，我大概就沒什麼用了吧。

西德尼這時想到，誠然，高恆讓他當上治安官的原因就是防備格雷，可以說，沒有格雷，西德尼就沒有現如今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知道陛下生性多疑，國師要是死了，我也會被馬上換下去吧，可陛下給我的獎勵是實質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我必須回報他，就以這一槍。

做好思想準備，西德尼屏住呼吸，將準星牢牢地鎖定在舞台上跳著舞的「安提娜」。

砰！

子彈從幽黑的洞口中射出，直擊格雷面門，實際上，對待最多3級的能力者，這種規格的狙擊綽綽有餘，3級能力者沒有無時無刻環繞自身的能量防護罩，這讓他們在防禦之上與高等級改造人並無區別。

但西德尼不敢賭，這槍，必須擊中格雷，殺死他最好。

隨著子彈呼嘯而過，與「安提娜」明亮的額頭相接觸，撕開「她」「嫩滑的」皮膚，巨大無比的衝擊力直接將「安提娜」帶飛了十米遠，她飛出了舞台，身體在人潮眼中，如同一隻降落的天鵝，緩緩地落在地上。

西德尼意識到不對，被那樣的子彈擊中大腦，連4級能力者都會受傷，但很顯然，格雷的能力還在持續，人潮對「她」的熾熱眼神仍未消失。

「呼，真險，原來還真有能看見我的人。」男性沉穩的聲音從「安提娜」的身體中傳出，即便角度不對，西德尼還是能隱隱約約看見遠處「安提娜」的頭部，已經破碎不堪，整個癟下去一大塊。

危機感從腳底湧上西德尼的心頭，他頓時感覺到身後凝聚著一股無比強大的能量，這股能量如同實質一般爬在西德尼的背上，讓他冷汗直流，卻不敢動彈。

他能感覺到，剛剛還在身邊的「逆模因部」，此刻已經全軍覆沒，連死亡都沒能讓西德尼察覺到，心痛之餘，西德尼僵硬地扭轉脖子，向後看去。

一陣石塊碰撞的聲音自西德尼背後響起，那聲音似人類，又似山嶽。

「一道秘紋，換國師一次死裡逃生的機會，我可記住了這次人情啊，你可不能用能力消除這段記憶，就算你這樣做，我也絕對能找回來。」

出聲的存在，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像那個，雕像上肌肉線條優美流暢，五官很是深刻，還有著一頭較長的捲髮。

雕像的手上，正握著一條蛇，蛇也是石頭製成，蛇身綳得很直，如同一把長劍。

「輪…輪迴王。」西德尼嘴唇發顫，嘴裡儘是苦澀味，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眼前這尊「藝術品」是誰，傳聞神聖軍團軍團長生死不明之後，輪迴王就是抵抗組織中最為強大的個體單位。

輪迴王正套著一條黑色披風，與那些大師之作不同的是，他上半身裸露著，下半身卻穿上了黑色皮褲和黑靴子。

大師之作往往會把兩腿之間那根棍子雕刻出來，但輪迴王遮住了那裡，不知道究竟有沒有。

這時，格雷被媞娜抱著，跳了上來，他換回了原本的模樣，一副黑色正裝，腳踩黑色皮鞋，帶著黑框眼鏡。

「不愧是輪迴王。」格雷躺在媞娜的雙手之上，鼓起掌來，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輪迴之秘紋，果真名不虛傳，可是，這秘紋不是兩個月才能用一次嗎？」

這件事也被西德尼聽見，但他並不奇怪，帝國與輪迴戰線多年的交手，早就讓情報局摸清了這位老朋友的能力。

「無妨。」輪迴王笑了起來，嘴角裂的很開，那是真的裂開了的，「你的老闆給了我足夠的好處換你這條命，以及，之後的行動中用不到秘紋，所以我就用了。」

西德尼看著輪迴王那總感覺快要破碎的臉，右手開始湊近褲腰帶，藍綠相間的治安官制服中可配備了不少武器，其中不乏逆天改命之物。

——快了！快了！只要讓我拿到……

什麼也沒有發生，至少在格雷和媞娜這種中級能力者眼中，就是這樣，但西德尼不同，他是4級巔峰能力者，他能清楚地看到，那條石頭蛇如劍一般劃過他的臂膀，削去他的右臂，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啊！」西德尼發出敗者的慘叫，雙眼圓瞪，痛苦地看向輪迴王。

這時他才注意到輪迴王的眼睛，那眼睛是兩塊發光的紅色晶體，晶體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裂痕，裂痕中也時不時散出微光。

此時在西德尼眼中，這就是惡魔的眼睛、死神的眼睛。

輪迴王不屑地看著半跪在地上、捂著右臂斷裂處的西德尼，抬起石蛇，將要給他最後一擊。

霎時間，一股剛強至極的能量迅猛地襲來，包裹住西德尼，也將輪迴王、格雷、媞娜三人轟飛出去。

在半空中，輪迴王穩住身形，與天上站立，目光凝重起來，因為對那股能量的主人，他再熟悉不過。

而格雷和媞娜做不到踏空而行，雙雙飛遠出去，如同每集結局時的灰太狼一樣，消失在天際中。

「許門……」輪迴王低吟道，他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西德尼旁邊，給西德尼遞去了醫藥物品，接著朝他飛來。

飛行速度並不快，但每拖一秒，輪迴王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許門此刻也穿上了藍綠相間的治安官制服，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制服上披著一條深藍色披風，披風材質滑順而柔亮，上面還印著四個金色大字：

「至高無上」。

他的長發也被扎了起來，紮成五根不短的辮子，和披風一樣，肆意在空中飄蕩。

與許門相比，輪迴王的氣勢略遜一籌，但也不差，如果說一邊是混世魔王，那麼另一邊就是降魔天帝。

輪迴王也乃一代梟雄，深知技不如人，卻還是臨危不亂，直到許門開口，冷冷地說道：「傷我兄弟者，必殺之。」

而輪迴王面對許門如此咄咄逼人，面不改色，平淡無奇地使出了看家本領。

有道是，大道至簡，這輪迴王的看家本領，就達到了「至簡」之境，沒有姿勢，也沒有口號，更沒有情感流露，這是多麼高級的境界啊。

而這招，有個響噹噹的名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就是——

——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