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李文簡悄無聲息走到昭蘅床邊,細瞧她蹙眉飲泣的模樣。

她表面是那麼堅強,竟然敢親手生生剜下自己的肉。

卻又那麼脆弱,夜夜受夢魘所苦,沒有外力相助不能安眠。

人本來就是複雜的。

李文簡在床邊坐下,望着落淚的昭蘅。

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每天夜裏哭成這副可憐模樣。

她也不會允許自己哭成這樣。

未把她帶回東宮之前,李文簡也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在東宮做賊一樣,潛入一個女子的卧房。

昭蘅現在是他的人,他本可以名正言順地來長秋殿。

不僅是如此,他可以要求更多,很多事情對她來說是責任。

若他對昭蘅說他到長秋殿過夜,她可會拒絕?

她不會。

她甚至會收藏掩飾起所有的不滿,低眉順目為他寬衣解帶。

可這又是否是她所願?

他心知肚明,不是。

他知道,這也並非自己所願。

交合的美好應當是和心愛之人共同探索。

他歷來潔身自好,並非縱於情.欲之人,即便是十七八歲血氣方盛的年紀,他胸懷理想與抱負,尚且能剋制住似潮湧的慾念。

更何況現在。

他不是非要女人不可,也不願居高臨下地寵幸她。

在他看來,負責任的另一層意思讓她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而不是用他想給的生活去框住她。

顯而易見的是,昭蘅只是將他當作暫時躲避風雨的港灣。

她走投無路來投奔他,他收留她、對她好,但她是自由的,無論什麼時候都是。

既然彼此沒有交付真心,沒有一生一世的約定,那麼一定的距離反而能讓彼此更舒適。

李文簡抬手,照例將手伸到她的頸后,按到熟悉的穴道。

「殿下……」正要按下去,昭蘅忽然發出一聲呢喃夢囈。李文簡的手微微一頓,似乎想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但她眉心蹙了蹙,最終閉上了嘴,什麼也沒說。

「好夢。」伴隨着他低沉的嗓音,瘦長的手指稍稍用力下壓。

*

次日昭蘅又起得很遲,幾乎快用午膳才醒過來。

她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睡飽了覺得身體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舒暢感。殿下的熏香果然好用,一夜無眠的滋味真是太美好。

同時她也慶幸,幸好東宮暫時還沒有太子妃,她每天不用早起給主母站規矩,太子殿下也不需要她近身伺候。

長秋殿的門一關,她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以後殿下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太子妃?自己以後又該何去何從?是不是先生個孩子,聽說在宮裏沒有孩子很難立足?可是殿下還未立妃,庶子先出生是不是不太好?

想得太遠,她立刻打住一連串的想法。

以後的事情自有以後,何必提前焦慮。

*

昭蘅已經學完一本《山翁韻》,去承明殿取書的時候,飛羽驚了,別人入宮都是爭寵奪愛,她倒好,一門心思搞學習。

他只敢在心裏腹誹,然後恭恭敬敬地到書房給了另外拿了幾本啟蒙讀物。

再過一段時間,奶奶的五七就結束了。

她到時候要去習藝館進學,她想趕在進學之前多認些字。宮裏的皇子公主都是兩三歲就啟蒙,她現在認的字還沒八公主多。

她擔心自己到時候聽不懂先生講學,落後太多。

剛回到殿內,李南棲身邊的宮女崇春笑嘻嘻地跑來找昭蘅:「昭訓主子,寧姑娘進宮了,八公主讓我請您去珠鏡殿。」

昭蘅忙着進學前臨時抱佛腳,已幾天不見李南棲。她想了想,讓蓮舟把給她們倆做的蛋兜帶上,前往珠鏡殿。

寧宛致趴在床上,捧著臉惆悵地嘆了口氣,想翻身,李南棲在旁邊擋着,她胳膊肘搗了搗她:「讓讓。」

李南棲挪了挪,她便換了個姿勢仰面躺着,頭髮上的小鈴鐺叮噹作響,好聽極了。

——哎。

又是長長一聲嘆。

李南棲道:「小寧,你都嘆氣七十一次了。」

寧宛致扭過身子,眼神哀怨地看着李南棲,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頂:「真羨慕你,這麼無憂無慮,不知道害相思病有多難受。」

李南棲無語地起身,頭支在床上,遠遠地看着昭蘅盈盈而來的身影。

蓮步生姿,好似天地間的一抹殊色。

「小寧,快起來,我皇嫂來了。」李南棲拍了拍她的腰。

寧宛致沒動,小四郎南下,帶走了她的心肝,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昭蘅走進屋內,看到在床上拉拉扯扯的兩道人影,愣了一愣。

她以為李南棲的好朋友多半也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卻不承想寧宛致已有十五六歲。穿着紅色的胡裝,皮膚白皙,睫毛彎彎,黑色的長發編成一根粗長的辮子,纏着幾串長長的寶石鈴鐺,一動一響,叮叮噹噹。

寧宛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哇,小棲,你皇嫂真漂亮。」

李南棲驕傲:「我沒騙你吧。」

「嗯嗯!」寧宛致重重點頭,走到近前仔仔細細觀察昭蘅,從上到下,從下到上。

這樣的舉動在別人身上,昭蘅或許會覺得沒有禮貌。但寧宛致生得好看,眼睛是濃郁的黑亮色,看起來像是浸過水,閃閃的,她只覺得乖巧可愛。

昭蘅怪不好意思地拿出給她們倆編的蛋兜,蛋兜是小孩子玩兒的,她若知道寧宛致已經及笄,該另外準備香包之類的東西。

可是她沒想到,寧宛致一看到小老虎蛋兜,高興極了,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當即便比劃着掛在腰上,讚歎道:「哇,太漂亮了。」

昭蘅眸光染上驚喜,她抬手,屈指從寧宛致的耳後穿過,把弄亂了的鈴鐺擺順,盈盈淺笑:「你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嬸嬸的手真巧。」寧宛致像個小孩子,高興得就差蹦蹦跳跳。

「嬸嬸?」昭蘅不解地眨眨眼。

「嗯!」寧宛致從袖子裏摸出好幾顆漂亮的寶石,放進蛋兜里,放在耳邊搖了搖,聽到悅耳的響聲,她也笑了:「對啊,照輩分,你是小四郎的嬸嬸,自然也是我的嬸嬸。」

昭蘅沒再說話,反而別開頭笑了起來。她一笑,鬢邊的髮絲都隨之輕躍,像是在和空中的浮塵起舞。

*

昭蘅回到長秋殿,林嬤嬤和蓮舟的手上都拿滿了東西。

聽說她要去習藝館一同進學,寧宛致和李南棲將庫房翻了個底朝天,諸如什麼筆墨紙硯、金銀玉器、胭脂香囊……直塞得她們騰不出手來拿才肯罷休。

臨走時,寧宛致嘀嘀咕咕說:「太子真小氣,嬸嬸長這麼好看,他連些金銀珠玉都捨不得,讓嬸嬸穿得如此素凈。」

順手從頭上摘了一串好看的攢絲紅瑪瑙鈴鐺掛在她的額上,紅色瑪瑙在她的雪膚黑髮間,紅得純粹奪目。

昭蘅摸了額間輕輕晃動的瑪瑙,覺得不妥,無功不受祿,收人如此貴重的東西,她正要摘下,寧宛致一把摁着她,急忙阻止她:「別摘啊。」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想請你幫忙呢。」

「什麼忙?」昭蘅輕輕抿了抿唇。

寧宛致雙手捧在心口,滿目憧憬:「你能不能幫我給小四郎綉一個荷包?」

李南棲連連搖頭:「小寧,你沒救了。」

昭蘅笑着說道:「別人都是親手給情郎綉荷包,這東西哪有找人幫忙的。」

「我哪兒會那種精細活呀?我若送自己繡的東西給他,還不笑掉他的大牙。你的手這麼巧,肯定能綉很好看的荷包。你幫我綉一個,咱們誰也不說,就當做是我繡的。」寧宛致攥著昭蘅的袖子,語調軟軟糯糯地撒嬌:「好不好嘛,嬸嬸。」

昭蘅的心被都她搖得軟了,只好點頭答應。

寧宛致高興得步態輕盈,就差當場給她跳一段胡旋舞。

走在宮道上,昭蘅額前的瑪瑙輕輕晃悠,墜在兩頭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昭蘅很少和寧宛致這般天真純粹的女子有來往,她的生動和熱情能打動人,讓她忍不住唇角微揚。

「小寧和小四郎的感情真好呀。」昭蘅感嘆道。

寧宛致從不吝惜表達對小四郎的思念,昭蘅聽她碎碎念了無數遍。

林嬤嬤卻道:「好什麼好,寧姑娘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呢,四郎君他喜歡的不是寧姑娘這樣的女子。」

昭蘅忍不住詫異:「啊?」

瞧著寧宛致那少女懷春的模樣,她以為小四郎和小寧已經訂了婚。

「她家中不管嗎?」小寧成日念叨著要嫁給小四郎,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她家中的人難道也從未加以約束?

「管什麼管。」林嬤嬤笑道:「寧將軍養女兒跟別人不一樣,從不拘着她的性子,你瞧她那一身胡裝和叮叮噹噹的飾品,京中哪有貴女像她這身裝束。這倒也罷了,以前皇後娘娘怕寧家姑娘不懂規矩,以後怕是不好說親,便讓寧將軍將她送到宮中來,讓宮中的女官教養一段時日,拘拘她的性子。結果你猜他怎麼着?他說呀,我女兒想怎麼活就怎麼活,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又不是養不起。人人都說,這寧家,從老子、到孩子,沒一個靠譜的。」

昭蘅聽得唇角漾起笑意,怪不得寧宛致性子如此開朗豁達,有這樣的父親做靠山,又有何不開心的呢?

「別的貴女都覺得寧姑娘倒貼丟人,沒少說她閑話。」林嬤嬤道。昭蘅卻不這樣以為,她反倒覺得小寧很勇敢。

她這一生大概也不會那麼喜歡一個人,坦白直率,告訴所有人非他不可……

不對,應該是她這一生也不會喜歡上誰。

從煉獄里爬出來的人,最愛的人唯有自己。

*

晚上李文簡準時出現在昭蘅的房內。

她蜷縮瑟瑟而眠。

他迅速地按下穴道,助她入眠。

正要離去時,視線落在她枕下的一抹紅上。

紅色的瑪瑙鈴鐺纏繞在她瑩白的指尖。

指尖若雪,瑪瑙似梅。

嬌妍美麗。

他一眼認出那是寧宛致的東西,以前戴在寧宛致的頭上,他只覺得俗氣。

李文簡不愛評判美醜,卻也覺得昭蘅將大紅色的襯托得出塵。

——再過幾天五七就過了。

年輕的小姑娘誰不愛美,她若妝扮起來,會是怎樣的模樣?

次日一早,昭蘅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面有很多人走動的聲音。喊來蓮舟,才聽說李文簡給她送了很多東西過來,林嬤嬤這會兒正在清點。

「什麼東西?」昭蘅聲音倦懶,慢慢起身,雲鬢散落,雪白寢衣掛在瘦削肩頭,往一側滑落些許,露出大片雪白鎖骨。

蓮舟震驚:「好多東西!什麼都有!」

昭蘅行至外間,見花廳里又擺得滿滿當當,珠寶首飾、綾羅綢緞……不勝枚舉。

「司衣司求見昭訓。」一個宮女來到花廳稟報。

昭蘅令她將人請進來。幾個司衣司的宮女魚貫而入,領頭的嬤嬤對着昭蘅擺起笑臉:「裁製新衣的時候,主子還沒入宮。殿下吩咐奴婢來給主子量尺寸準備夏裝。」

昭蘅張開雙臂,任由宮女給她量尺寸,目光越過她們的肩頭,看着花廳里的珠寶,流光溢彩,將花廳映得滿堂生輝。

這個人,真是!

她笑笑。

量完尺寸后司衣司的宮女便離去了,宮人還在搬東西,她在屋內看書覺得有些吵鬧,起身去太醫院,打算問問李文簡的傷現在應該如何料理。

鄭太醫細緻囑咐了各項料理事宜。

昭蘅又說近來總是睡不好,只有用安神的熏香才能入睡,鄭太醫又給她把了脈,說她是脾胃雙虛導致的精神不振,給她開了滋補的葯。四月天氣很好,溫暖卻又沒那麼熱。

從太醫院出來,她們去了放春園,昭蘅想采一些花枝,給寧宛致和李南棲編花環。

小姑娘都喜歡花花綠綠鮮妍的東西。

放春園裏百花競放,開得熱熱鬧鬧。

昭蘅在花房裏借了籃子和花剪,走到園子深處剪花。不多時,小小的花籃里堆滿了丁香、芍藥、含笑……

昭蘅走累了,額頭上冒出密密的汗水,她牽着蓮舟在石桌前坐下,抽出帕子扇風。

等歇涼快了再回去。

「再過一段時間槐花開了,我們再來摘一些回去做槐花蜜。」昭蘅一邊擦汗,一邊對蓮舟說。

蓮舟臉色卻不大對,眉頭擰著,還捂著肚子。

昭蘅奇怪道:「怎麼了?蓮舟?」

蓮舟揉着肚子哭喪著臉說:「早上櫻桃畢羅吃多了,肚子裏這會兒一直在叫,走着還能聽見水晃悠。」

昭蘅撲哧笑一聲,點着她的額角說:「讓你貪吃,吃壞肚子了吧。走吧,我們趕緊回去。」

蓮舟正要回答,臉色陡然大變:「啊!不行了,主子……」

「主子在這裏等我一陣,我馬上就回來。」她語速飛快地說,一邊說,一邊捂著肚子往園子凈房所在的方向跑去。

昭蘅笑着搖了搖頭,扭過身子,拿出方才鄭太醫給她開的藥方慢慢開着,這些時日的工夫沒有白費,許多字她都已經認識了……

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她做跛足大夫的葯人,跛足大夫教她認草藥,卻不教她認字……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憾事。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昭蘅的目光仍落在紙張上,隨意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昭訓。」男人的聲音近乎諂媚。

昭蘅一驚,猛然回頭,看到一個身穿胡裝的男子,他輪廓流暢,濃眉高鼻,五官深邃銳利,是個異域美男。

可是他眼神不幹凈,昭蘅心中戒備起來,手扶著石桌站起身,往旁邊挪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冷聲問:「你是何人?」

阿箬真往前走了一步,美而深邃的目光將昭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而炙熱的眼神讓昭蘅心裏不舒服。

「昭訓別害怕,我是月氏太子阿箬真,剛才在桃林之外初見昭訓,覺得很親切,所以想跟你……交個朋友。」

月氏太子?

和魏晚玉指婚的那個人?

放春園地處偏僻,眼下一個人都沒有,昭蘅穩了穩心神,嗓音沉沉道:「既是初見,那你為何知道我的身份?」

阿箬真朗聲大笑:「宮城內外到處在傳,太子冊封了一個昭訓,天姿國色,舉世無雙。我還以為是那些人誇大其詞,直到方才……隔着重重花林,我見昭訓在花海中穿行,人比花美,若神女天降,才知傳言非虛……你們的太子真是好福氣……」

話到最後,他的聲音特意拉長,低沉的嗓音裏帶了些莫測的曖昧。他直白的眼神讓昭蘅作嘔,可是她只能忍着不適,冷靜的開口:「您過譽了,妾身蒲柳之姿,怎及魏大姑娘十之一二。您若是沒事,我先走了。」

「她怎麼配跟你相提並論。」女子水涔涔的聲音入耳,聽得阿箬真渾身都發軟,他笑眯眯地說道:「昭訓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何必着急離開?」

昭蘅眉眼平靜,問:「您要跟我說什麼?」

阿箬真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繼續說:「我想說的是你們太子殿下日理萬機,政務繁重,若覺得時光漫漫無法消遣,可隨時來找我……我閑居在京,乃是閑人一個……隨時都有空閑。我比你們的太子更英武雄壯,定不會教你失望。」

這話說得露骨至極,昭蘅直犯噁心。

阿箬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走出老遠,還不時回頭張望。她可真美啊,那日湖邊驚鴻一瞥后,他便片刻不曾忘,夜夜與她夢中纏綿。

魏婉玉提醒過他不要輕舉妄動,她畢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可是阿箬真不以為然,東籬這太子雖然看上去很瘦弱,但胸有溝壑,跟他一樣,是以大局為重的人。

既然以大局為重,便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跟他斤斤計較。畢竟他們草原上不在乎這些,中原人也不該在乎這些。

昭蘅無力地坐回凳子上,背心冷汗直冒,她望着桌子上的藥方出神。

她幾乎大門不出,怎麼招惹了阿箬真?

魏婉玉。

會和她有關係嗎?

該不該把這事告訴殿下?他會怎麼看待自己?

她糾結了一下。

蓮舟的腳步聲打斷了昭蘅的思路,上次在清涼殿的事情讓蓮舟心有餘悸,所以她幾乎是跑回來的,跑到昭蘅面前時還在吁吁喘氣:「主子,我回來了。」

昭蘅再抬眼時,眸子裏已是一湖鎮定:「走吧。」

傍晚,晚霞掛在天邊,就跟火燒了天際一般。

昭蘅向林嬤嬤打聽魏婉玉的事情。

林嬤嬤是太子乳母,對他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她將魏湛的事□□無巨細告訴給昭蘅。

昭蘅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以前經常聽說殿下和魏大姑娘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還一直納悶……」

既是感情甚篤,為何這麼多年都不成婚。

林嬤嬤搖搖頭道:「殿下跟魏將軍乃是摯友,魏將軍死後他消沉了很久才走出來。魏大姑娘乃是魏將軍一母同胞的妹妹,殿下待她亦如親妹。但說句不該說的話,魏大姑娘委實被慣壞了,行事極端,造成如今的局面。」

昭蘅心裏有些亂,蹙眉問:「那這次殿下真的會眼睜睜看着魏大姑娘嫁去月氏嗎?」

「不忍心也沒辦法,殿下還有宏圖大業,自不會優柔寡斷再為了她出爾反爾。」

從小視若親生妹妹的人在宏圖大業面前不值一提,她甚至不能跟魏婉玉相提並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小心注意避開阿箬真便是。

晚上昭蘅早早就梳洗完,坐在窗前寫字。

寫到深夜,才將今日的字寫完,她望着窗口的方向,看着外面的月光。

看完的《山翁韻》還沒還回去,正擺在案頭,一眼便能看到。

她將書拿過來,手指輕輕撫過書面的封皮,然後又無聲放下。

蓮舟端著一碗銀耳羹轉過來,陡然看到牆角的陰影里站了一個人,頓時嚇了一跳,定睛猛看,原來是太子殿下負手而立站在角落裏。

殿下進來怎麼不通傳?

正要開口出聲,李文簡轉了過來,抬手示意她不用行禮。

李文簡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燈火明亮的屋子,昭蘅的影子投在窗前,晃晃悠悠。他問蓮舟:「她怎麼還沒睡?」

蓮舟訝異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昭蘅,答道:「下午寧姑娘和八公主來找主子玩兒,所以她的字沒寫完,正在寫字呢。」

她很有原則,給自己規定了要完成的課業,熬更守夜也要寫完。

「哦。」李文簡頷首,輕輕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臉上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悅。

哦是什麼意思?

蓮舟眨了眨眼,道:「我去通傳。」

「不用了。」李文簡的目光收了回來,轉身離開:「不要告訴別人我來過。」

蓮舟看着他沒入黑暗中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殿下為什麼要等主子睡下了才來?

她吸了吸鼻子,聞到一陣濃烈的酒氣。

原來殿下醉酒了。

次日風吹動窗牖,發出「啪嗒」一聲響,吵醒了昭蘅。

她慢悠悠起身,轉過頭望向窗口的方向。

窗戶被吹開了,外面似乎要下雨了,烏雲堆砌在天際,黑得透不過氣。昭蘅擔心雨落下來打濕案上的紙筆,起身下床,趿著鞋子行至窗邊,闔上窗牖,將烏沉沉的雲關在外頭。

窗扇關合,她轉過身來,似乎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酒氣。

正疑惑時,林嬤嬤邁著碎步進屋,臉上堆著笑意,眼角的褶子皺得像小扇子:「方才飛羽來傳殿下的話,殿下讓您以後每日用過晚膳便去承明殿裏看書習字,他要親自督導您的課業。」

昭蘅訝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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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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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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