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燃的回憶

可能是年紀大了，李青燃再想不出什麼讓自己保持清醒的辦法。

沒想法，沒慾望。

每天總是囫圇度過。

空虛，無力，沒有希望。感覺明天死掉也沒關係。

這時唯一支撐起他現狀的就是年輕時的回憶了。

當想起一幕幕美好，痛苦來襲的就有些錯愕。

「為什麼。」

他之前從來沒有為這件事而感到傷心過。

但在這時。

凌晨下着小雨的夜晚。

世界都變得扭曲了，他頭昏腦漲的，像是被摁進壞掉的耳返里。

莫名地電流聲持續了很久。

他躺在床上，獃滯地望着緊閉的窗戶。

三四隻蛾子貼著窗煽動翅膀。

李青燃把身體埋進了被子裏。

「在隊里，我和哥的關係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已經過了多久，電影還沒放完。

花青容的側臉隨着電影的情節切換地忽明忽暗，她沒有轉過頭，但李青燃知道她有聽。

「我從小就很會察言觀色…」

李青燃從小就很會察言觀色，現在想來可能是家人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原因。

他的出生就懷着父母對他人生的重大期望。

雖然家裏不太富有，在一線城市只住得起在郊區的城中村。

但自打他有了一點自理能力父母就給他報了許多特長班。

那時年幼的他常會在去上課的路程上，坐在電動車的後座哭鬧。

稍微長大一些他漸漸明白為什麼。

幸好他不笨，學什麼東西好像都會有一些天賦地在幫他。

正式上學也是班上最聰明的孩子。

「你們家青燃聰明又努力，長得還那麼俊俏，將來肯定有出息。」

每次聽到誇讚，爸爸媽媽都特別開心，是對李青燃人生期望觸手可及的放輕鬆。

「因為從小接觸很多，所以我有過很多夢想，但始終找不到一個明確的目標，所以我覺得在之後填志願時聽父母的就好了，不用多想什麼。」

因為課餘時刻都很忙，忙着去下一個課程，所以李青燃沒時間陪朋友，他朋友很多，但沒有一個好哥們。

在青春期，情感躁動時，他曾狀似無所謂地跟玩得好的同學訴說自己內心中的壓抑。

「你還不開心？學習好，什麼都會，長得還帥，全校起碼一半的女生都暗戀你，我爸爸為了小三跟我媽離婚，我媽身體不好直接被氣得進了醫院，他們都不要我，法院判給我媽，因為我長得我爸，我媽見我就哭所以不願意見我，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學到流鼻血都趕不上你每天有大把時間去留給愛好的成績，你有什麼不開心的。」

李青燃看着對面和他相同年紀不同經歷的同學，聽了對方對自己的質問，他沒有一絲的傷心。

自己有什麼不開心的，好像確實沒有難受到想要去死的程度。

「對不起。」這時候該說這句才對吧。

「哈哈哈，是開玩笑的啦，你也是開玩笑吧，其實我也沒什麼傷心的，我爸直接白手起家了，我媽現在接受不了，但她其實很愛我，給了我很多錢讓我自己生活段時間，現在我可自由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李青燃看得出來對方只是在故作輕鬆，少年的自尊心要用玩笑拾起。

「之後我就再也沒想過要去告訴別人什麼了，人都各有各的難過事，很多事在別人眼裏其實都算不上什麼吧。

」

「你其實該去掛個心理，精神科，那個年紀很容易想不開的，你的朋友也是。」

「對呀，當時我其實該叫他去醫院才對，他之後死掉了，超大的一聲。」

花青容這時才轉過頭。

「我站在他面前時他還在動，我看見他哭了，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哭。我只知道他哭得好醜啊，本來就長得不好看，臉還摔爛了，鼻子斷了，牙齒掉了，眼睛都快哭掉了。」

發現女人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李青燃撇了下嘴，隨後恍然大悟地笑道：「對啊，你是醫生，怎麼可能怕這些啊。」

「你說的到底哪些是真的還是全都是假的，只是為了逗我玩。」

「只有臉着地是假的，我也只是想告訴你摔下去后可能還會有意識，會很痛的，雖然不是臉着地，但也是會變得很醜的。」

李青燃很輕快地說完。

花青容有些錯愕地看着他，感覺身旁的男人在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就已經看透，又像是在很平常地賣弄自己的學識。

「別這麼盯着我看啊。」

李青燃收起輕鬆的表情又繼續說道。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死亡，就是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

同學死後他沒有感到特別傷心，但他很害怕。

班上的氣氛沉重了幾天，其他同學都在議論。

「他是個很開朗的人啊。」

「他為什麼要跳樓啊。」

「好可怕啊。」

「祂會不會現在還在學校里啊。」

「別說了，今晚要睡不着了。」

李青燃其實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但他就是感到不適，不是愧疚，不是難過。

他害怕的是，為什麼地上躺着的人怎麼那麼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