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雖然米婭並不太能理解瑪莎他們的想法,但就像她一直說的那樣，他們沒有任何權利去干涉其他人的決定，所以她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就開始在這座大宅里尋找自己的第三位客戶——她的媽媽。

在過了這麼久還沒見到她后米婭就堅定地認為她的媽媽肯定是在這座莊園里迷路了，即使瑪莎他們已經告訴過她他們並沒有看到她，但那也有可能是他們注意到。

畢竟這座莊園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就算是她已經在這座宅子裏待了大半個暑假,她也經常會迷路。

有時候僅僅是她在離開餐廳準備回到自己房間時被旁邊的某樣東西吸引了注意,那可能是某個時期的花瓶,又或者是一幅畫像什麼的，總之她為了觀賞它們而停下腳步,然後等她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完全分不清左右，只能全憑自己的感覺走。

而這也就導致了大多數時候米婭根本就回不到自己的房間，她只會在一個又一個拐角處徹底迷失方向,最後乾脆自暴自棄地將這當做是自己的又一場冒險。

她會慢吞吞地在走廊里閑逛。莊重而又柔軟的地毯鋪在地板上,那些在幾十年前流行的花紋直到現在也依舊讓人覺得好看，但最讓米婭喜歡的，還是那一幅幅出自大師之手的油畫。

阿爾弗雷德告訴她,幾乎每年布魯斯都會找來畫師為他和他的孩子們畫一幅全家福，這是韋恩的傳統。

而米婭雖然並不懂關於繪畫的知識,她無法從一幅畫上去分析畫師的筆觸,光影，結構，想要表達的情感……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這些畫是好看的。畫上她的家人們站在一起,他們穿着正式卻又不會太過嚴肅的服飾,臉上的表情也帶着親近和放鬆。

如果不是已經知道在這裏面只有達米安才是布魯斯的親生孩子,任何人在看到這幅畫時都會將他們當做一家人。

不過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們本來也就是一家人，在長達十幾年的相處中，親情早就超越了血緣，將他們所有人都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瑪莎和托馬斯也同樣看着這幅畫。說起來當初畫師畫這幅畫時他們也在場，而那時的情況也遠不像畫上所表現那樣平靜。

基於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傑森在踏進這座宅子后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他不耐煩地整理著自己的西裝，或許是因為出身於犯罪巷，這種偏正式一點的衣服總是會讓他覺得不自在，比起穿着西服出現在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他更願意套件T恤躺在自己那張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沙發上吃着快餐，享受一個美好且閑暇的周末。

只是因為這座莊園是他住過幾年的房子，邀請他今天出現在這裏的又是他名義上的父親，他的導師。

即使那邀請不管是地點還是時間都不太對，說真的又有誰會在深夜哥譚的街頭，穿着黑色緊身衣，詢問他的孩子這個周末要不要回家畫全家福。

那時傑森還懷疑過老頭子是不是被哪個小混混砸到了頭，把腦子給砸壞了。不過在猶豫了好幾天，或者該說那結果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他還是換上了西裝，回到了自己離開已久的家，只為了和他的家人一張畫上全家福。

只是在他進入大宅時迎接他的並非是來自家人的擁抱，而是一片混亂，達米安用驕傲中夾雜着幾分不屑的表情看向提姆，或許是因為他在來到哥譚的那個時候正好是提姆當羅賓，所以達米安對他總是抱有一些敵意。

不過仔細想想當初他在從死神手下逃脫，回到哥譚得知小丑沒死，並且蝙蝠俠還找了一個新的羅賓之後也對提姆感到很不爽。他曾一度想要通過傷害他來讓蝙蝠俠後悔，實際上他也差點就這麼做了，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他意識到，如果他真的傷害了那個孩子，那麼他就和小丑沒有任何區別。

想到這裏，傑

森不禁在心裏畫了一個十字來表達對提姆的歉意和同情。

而提姆對於傑森的那些想法則是一概不知的，他只是在與達米安的冷嘲熱諷中抽空向他打了個招呼，並且告訴他如果他還沒有吃早飯的話——基於他們的夜間生活，早餐這種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個傳說，他們知道它的存在，卻從未真正見過它，品嘗過它——可以去廚房看看。雖然就現在的時間來看，那被稱為早午餐會更合適一些。

布魯斯整個人靠在沙發上，他看着報紙，在聽到他的聲音后並沒有將眼睛從報紙上離開。不過作為紅頭罩，傑森並沒有錯過他微微側過來的身體和到現在還停留娛樂板塊的報紙。一般來說他都會略過這一部分。

卡珊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玩着手機，在看到他的時候從手機里抬起頭向他打了個招呼。

傑森也同樣回應，他一邊不習慣地整理著袖口一邊問他們迪克在哪。在掃視了一圈后他發現他現在並不在這裏。

「還在路上。」提姆聽到他的話回答，他享受着達米安憤怒的瞪視——因為布魯斯現在還在這他並不能向他動手，然後聳聳肩轉頭看向傑森，「畢竟你知道的，現在可是假期。」

而面對假期，幾乎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離開他們的房子，開上他們的車子，載着他們的家人或朋友在外面好好玩上一天。

傑森在聽到提姆的話后回想起自己在回到韋恩莊園路上看到的車流，不禁開始擔心起今天這張全家福是否還可以開始。

不過很顯然他的那點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迪克不僅在開始前及時趕到，而且還給他們帶來了甜甜圈。

達米安看到后嘲諷說讓他別變成哥譚警局那些只知道甜甜圈的廢物，但他並沒有拒絕來上一個，畢竟說真的，有誰可以抗拒得了一塊上面灑滿巧克力和糖果的甜甜圈呢，沒看到就連偉大的蝙蝠俠都忍不住拿了兩塊嗎。

等大家享用完甜甜圈后所有的一切也佈置好了，畫師站在畫架前讓大家趕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好開始今天的工作。

達米安聽到他的話后堅定的認為自己應該站在布魯斯旁邊，他是他的親生孩子，他有權利站在自己父親的身邊。

提姆和傑森對此則是並不在意，他們只希望這件事可以快點結束，尤其是傑森，如果不是因為畫師讓他稍微挨近一點的話，他現在可以站到這間房間的最旁邊。

而他這副僵硬的樣子也讓畫師嘆了口氣，他看向布魯斯，試圖讓這位韋恩先生說些什麼，比如他們只是打算畫一張全家福，而不是畫遺像之類的。

但他是他的老闆，他不可能真的這麼說。於是便只能無奈地按照這個情況簡單打了個草稿。不過在打草稿時他稍微做了點修改，將那位傳說中死而復生的韋恩家二公子和他的家人距離拉近一點，彷彿只要這樣，那麼被迫失去的幾年就會消失，痛苦和悲傷也會被遺忘，最後所留下來的，只有一個充斥着陽光，甜甜圈，和熱茶的假期。

「阿福說等過段時間我也會出現在上面，他們會重新畫一幅全家福，一幅有我的全家福。」米婭突然高興地說，她伸出手指著那幅畫，表情裏帶着興奮。她還從沒有體驗過這種畫出來的全家福。

瑪莎和托馬斯在看到她這副樣子后笑了笑，他們離開那幅畫繼續往前走，在看到他們和布魯斯的畫像時也會短暫地停留下來向米婭講講過去發生的事情。

她告訴她畫上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是布魯斯送給她的禮物，當他從學校回來將它遞給她時她簡直高興壞了，告訴他這是她收到過最棒的禮物。

她還告訴她布魯斯小時候最喜歡坐在地毯上看灰幽靈，那時托馬斯會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陪他一起看，等到睡覺的時間再負責把他帶回房間給他講睡前故事。

「但幾乎每次我去查看

的時候布魯斯依舊會坐在電視機前，在聽到我的聲音后還會跑起來抱住我，乞求我讓他再多看一集。」瑪莎笑着回憶到。她在說到那些的時候還瞪了托馬斯一眼，但得到的只有他無奈地聳肩。就像瑪莎永遠不會拒絕布魯斯那樣，他也總是沒有辦法去拒絕布魯斯的請求。

只有米婭在聽到瑪莎的話后一臉茫然，就像人們總是會下意識地去忽略其他人的童年，在米婭看來，布魯斯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溫和，沉穩，和新聞里報道的完全不一樣的大人，她完全想像不到他會為了多看一集動畫向自己父母撒嬌的場景。

所以她只是嘟囔了句「那聽上去可真不像蝙蝠俠后」就開始繼續尋找她的媽媽。她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想要在裏面看到那個自己熟悉的身影，但得到的往往都是失望。

這讓米婭癟著嘴，她疲憊地蹲在地上透過窗戶看向遠處的花園，幾隻不知道是亡靈還是活着的小動物正趴在草地上曬太陽。

「所以今天是又在加班嗎？」米婭小聲抱怨著。在媽媽還沒有離開她時她總是會這樣，如果她在學校里遲遲沒有等到她來接她，又或者是等到了下班時間還沒有看到媽媽回來的話那麼她就準是在加班。

那時的米婭幾乎是已經習慣了在工作日裏（不管那天是上學，還是假期）絕大部分時間自己都得獨自一人待在家裏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種情況在媽媽離開她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就來找她，並且花費大量和時間和她待在一起，就好像是想要將她們缺失的時間給補回來，所以在再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米婭居然還會覺得自己有些委屈。

她像是終於放棄了一樣讓自己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並且還仰起頭問瑪莎他們當初是不是也經常會因為工作而沒有時間陪在布魯斯身邊。

「我們當然會這樣，實際上幾乎所有的父母都會有這樣的時候，在工作和孩子之間被迫做出選擇，」托馬斯溫和的回答，他同樣蹲下來坐在她的身邊，臉上的表情帶着些許的苦惱，「就算是我，也時常會煩惱自己待在醫院的時間太長，陪伴布魯斯的時間太少。」

「那你為什麼不辭去你的工作？我是說，韋恩已經足夠有錢了，你完全不用再當一個醫生，將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醫院裏。」米婭好奇地問。

她明白她的媽媽如此努力工作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她，她想要給她更好的生活，但韋恩不是這樣，他已經足夠有錢了，即使托馬斯和瑪莎不工作，他們也完全可以給布魯斯最好的生活。

「因為這是我的夢想，」托馬斯回答，「我想要成為一名醫生，去救助更多的人，而且我相信布魯斯會理解我的，他是我們的驕傲。」

「可我還是不明白，」米婭聽到托馬斯的話嘟囔著，她將自己整個人都靠在牆上，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讓她可以看到在空中漂浮着的塵埃，「你們既然愛着他，視他為驕傲，卻不願意像你相信他會理解你的工作一樣相信他會獨自解決那些困難，反而是在為了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擔心，為什麼？」米婭繼續說。

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們。對於她來說，既然他們將布魯斯視為驕傲，那麼他們就應該相信他們的孩子。就像她的媽媽一樣，她愛着她，將她視為驕傲，同時也無條件地支持着她的所有冒險，因為她相信她，認為她完全可以自己解決那些困難，並且在晚餐前及時回到家，向她講述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不過還沒等米婭從托馬斯他們那裏得到答案阿爾弗雷德就出現了，他在看着米婭這副樣子時並沒有做出任何吃驚的表情，這段時間裏他總是能在韋恩莊園各個地方撿到一隻因為迷路而累倒癱坐在地上的米婭，反而是告訴她他烤了小餅乾，問她現在要不要來一塊。

而米婭在聽到阿爾弗雷

德的話後幾乎立刻將那點疑惑拋之腦後，她麻溜地從地上站起來，跑過去牽住阿福的手迫不及待地就拉着他往廚房的方向走。

餅乾的味道從廚房一直飄散發到客廳，讓米婭還沒走近就開始不自覺地咽起口水。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廚房裏不僅有小餅乾，而且還有一隻大蝙蝠。

他穿着居家服站在廚房裏，在看到米婭，或者應該說是看到她身後所站着的瑪莎和托馬斯時渾身僵硬。

當然他並不能真的看到他們，布魯斯·韋恩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能夠看到亡靈的超能力，但要知道除了布魯斯以外他還是蝙蝠俠，這裏是他的大本營。

所以在當他因為要拿某樣東西而進入到蝙蝠洞時正好看到他的孩子坐在蝙蝠電腦前用監控查看關於他女兒的畫面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哪位超級英雄沒有在自己家裏裝滿監控用來保護自己家人的安全呢。

「我記得我們聊過的，達米安，你不能用那些監控去查看關於你兄弟姐妹的事情。」他端著咖啡疲憊地說。

「但這是不一樣的，父親，我正在調查。」達米安回答，他從椅子上跳下來，看向布魯斯的表情里充滿了嚴肅，「當我今天早上詢問米婭她是什麼角色時她並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突然說起自己萬聖節時打算裝扮成鬼魂的事情，並且在監控里我發現她今天經常會和某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對話，所以我懷疑她今天的能力是和鬼魂有關。」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布魯斯聽到達米安的話嘆了口氣，他無奈地看着他，雖說作為蝙蝠俠他也經常會這麼做，出於擔心或者其他什麼而在他的孩子身上安裝定位之類的物品，但身為一名父親，他有責任告訴他的孩子他們不能這樣隨意用監控查看他人的私隱，尤其是關於他的家人的。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米婭的聲音就在蝙蝠洞響起，她望着那些他們看不到的鬼魂，詢問他們說，「所以你們當初也會因為工作而時常不能陪在爸爸身邊嗎？就像我的媽媽那樣。」

那句話就像是一個驚雷一樣讓布魯斯瞬間從睏倦中清醒過來，他睜大眼睛看着屏幕，上面米婭坐在地上，她在聽到對方的回答后臉上的表情依舊帶着疑惑，「那你為什麼不辭去你的工作，我是說，韋恩已經足夠有錢了……」他聽到她說。

這讓布魯斯幾乎是感到自己的喉嚨發乾，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腦子裏下意識的去迴避推測那位正在和米婭對話的鬼魂是誰，但那一句句詢問就如圖一張寫滿答案的問卷，他們在告訴他，那個鬼魂，那個正在和他女兒對話的鬼魂，是他的父親——托馬斯·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