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游篇 第四十八章 舌戰

凡游篇 第四十八章 舌戰

整個國師監的上層都被驚動了。

巳午,國考封場,無關人士被驅離考場。之後不到一刻鐘,監查大堂就聚集了十數名祭酒、司監,以及好幾位前來旁聽的大人物。其中包括了國師監大祭酒廟若,前來私訪國考的玉妃豐雅,以及負責協管國考的興都司衙府鎮司豐順文。原本,玉妃與此事並不相關,但稍早前正好與廟若、豐順文在會面,收到監查司的消息,便一起過來一看究竟了。

「太殿下到!」

不多時,連興民都來了。

在場的人無一不訝然,級別不夠的紛紛起立相迎,唯有廟若、玉妃和豐順文穩坐如泰山。廟若、玉妃自不必說了,豐順文乃興都司衙府鎮司,正二品文官,還是國舅,御封的殿從侍郎,而興民雖是臨海府主,卻只是三品,無論是輩分還是官等都要差一級,因而前者並不需怯他。另外,太殿的身份雖然尊貴,但卻不是實職,論實權,興民也遠不如豐順文。

興民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在與眾人一番客套后,以晚輩身份分別朝三人見禮,簡單地應付了幾句場面話。廟若、豐順文的身份地位、立場擺在那,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寒暄,倒是玉妃,頗為喜悅,拉着他噓寒問暖了一番。

「咳——」

各自入座,眼看人都到齊了,廟若一聲輕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回到正題上,「施祭酒,你這般着急召集大家,所謂何事?」

施禮明、杜雲崇二人對視一眼,當即就將事情始末敘述一遍,內容七分真三分假,言語憤慨、激烈,矛頭直指國考舞弊,又含沙射影,暗指他處。

眾人這才知曉其中緣由,然而卻無人做聲。在座的可不是外邊的愣頭青,職位最低的也是司監,地位大約相當於朝中的從六品,每一個都是老油條。雖然有個別的立場分明,但卻不急着表態,而是察言觀色,留意著大祭酒、興民、玉妃和豐順文幾人的反應。

然而,廟若、豐順文卻是穩坐如山,並沒有發言的意思。玉妃和興民倒是停止了閑聊,不過看起來也只不過是因為不合場面而已。再則說,倆人的身份是尊貴沒錯,在這裏卻沒有任何實職,坐一邊旁聽,確實也輪不到他們插嘴。

「簡直是豈有此理!」

杜雲崇繼續宣洩,怒髮衝冠指天怒叱,「區區一個赴考末學,不僅硬闖考場,冒充考生,還口出不遜,侮辱前賢,根本就不將國法放在眼裏!根本就不把國師監放在眼裏!根本就不把師道放在眼裏!簡直無法無天!今日若不將他嚴懲,我國法我國師監顏面何存——」字字慷概,聲聲激昂,他罵得起勁,口沫星子飛濺,儼然一副大義凜然的公憤模樣。

施禮明環顧一圈,見大部分人還是冷眼旁觀等待上面廟若、豐順文發話的意思,無第三者接話,場景有點尷尬,於是打了個眼色。

隨後,便有人說話了。

「國考期間,竟然有這種事發生,聞所未聞……」

「嗯,我聽說,那學子是曲紅司監的學生?」

「有這事?這,不該啊……」

幾人議論紛紛。

廟若坐在主位上,卻是半闔眼皮,狀似假寐,沒有一點要說話的樣子。興民、玉妃各自喝茶,更是事不關己的架勢。

豐順文見此,終於發話了,「咳,既然你們監查司已經查明了真相,那麼直接將人驅逐了就是,還找我們來做什麼?」

施禮明一看正戲來了,立馬接過話,「大人,原本我等確實打算將人驅出考場,可是,曲紅司監不知是受人蠱惑,還是有別的緣由,卻一再阻撓,所以……」

「你是說,那學生還在考場?」

「是的。」

「這不胡鬧嗎?」豐順文一皺眉,「按照你們說的,他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闖進地字院,冒充考生,已經是重罪,你們就任由他胡來?」

「回大人,並非我等不願,只是那曲紅司監……」

「夠了!」

豐順文一喝打斷他,「國考乃國之重事,不管是誰,觸犯了國考法規即是觸犯了國法,決不姑息!本官不管她是曲紅還是區黑,都不例外!」

施禮明看了廟若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

「沒有可是!」

豐順文一擺手,轉向廟若,「大祭酒,我聽聞那曲紅是您的學生,但我相信,這事與你絕無關係,不過為了避嫌,不如讓本官代勞,命人將人帶過來一問究竟,如何?」

廟若微微睜眼。

玉妃搶先一步,有些不悅,「呵,豐大人,不至於吧?既然你都說了曲紅是大祭酒的學生,難道還能懷疑她參與舞弊不成?」

豐順文皺着眉頭,「娘娘,本官只是依法行事,並無他意。」

玉妃諷刺道:「噢?依法行事?誰人不知曲紅司監是大祭酒的親傳門生,懷疑她,你是在懷疑大祭酒吧?還是覺得大祭酒教徒無方?」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變了臉色。

豐順文的神情一冷,「娘娘!本官知道您向來尊崇大祭酒,但也請您注意言辭!」

「哼,本宮怎麼……」

「姨母。」

興民小聲提醒,「此事雖為國師監內務,卻有司衙協查,已經算是政務……」

玉妃聞言,面色一變,『哼』一聲,不說話了。

豐順文不理她,又看向廟若,「不知大祭酒意下如何?」

「嗯——」

廟若的手指敲著椅子扶手,沉吟一下,卻是淡然道:「豐大人言之有理,那就勞煩豐大人了。」

「大祭酒言重了,本官職責所在,如有冒犯,還望大祭酒不要見怪才是。」嘴上客氣,豐順文一轉頭,臉色卻是一沉,「施祭酒!杜祭酒!」

「是。」

施禮明、杜雲崇一振,立馬回應。

豐順文大手一揮,「有子擾亂國考,違法犯亂,本官現命衙衛與你們同去,將其抓拿歸監!」

「是!」

施、杜二人暗喜,大聲領命。

「另外,若有人膽敢阻攔執法,同罪並處!」

「是!」

「慢著!」

豐順文在眾人注視下,語重心長,千叮又萬囑,「現在正值國考期間,你們行動要盡量保持安靜,不要驚擾了考場學子……」

施禮明、杜雲崇自然是連連答應。

不過,在這個時候,在座的卻有人分了神,看向後廳的方向。然後,越來越多人發現了什麼,注意力大半不在大堂了。

因為背對着的關係,豐順文還沒有發現,玉妃卻留意到了,她抬首一看,但見一個穿銀白旗袍的女子從后廳里走出,從容地徑直行來。她一呆,然後瞥見旁邊的興民淡定地喝着茶,座上的廟若老神在在地打瞌,然後豐順文還在嚴正發言……

場景有些滑稽。

這一邊,豐順文在敦敦叮囑,施禮明、杜雲崇等人惟命是從,連連答應;而對面,眾人看着女子進來,皆都表情古怪……

玉妃略感尷尬,素袖掩唇,「咳,咳——」

豐順文會錯了意,擺擺手,「好了,兩位快去快回……」

施禮明暗罵一聲啰嗦,應命正要離開,卻在轉身的一刻瞟到廟若身邊多了一個人,不自覺地定睛一看,然後就傻眼了。杜雲崇在他旁邊,並未留意,所以直到轉身走了幾步才發現異常,再回過頭看時,全場的氣氛已經變得相當詭異。

豐順文後知后覺,回頭一瞧,神色就僵住了。雖然與曲紅沒什麼交集,但豐順文自然認得她,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曲紅卻是一臉恬靜,先向廟若行禮,再向眾人見禮,然後就慢條斯理地坐到廟若下手的一個空位上。整個過程,她不發一言,別人也就不怎麼敢說話,基本就是點頭尬笑。她確實可以這麼傲慢,且不說她百年一出的天才之名,國師監的編職獨立於朝綱之外,而司監等於是國師監的專師,只要不犯事,除了聖人、天子,理論上是可以不看任何人面色。實際上,她也確實如此,不然,以她在藥理上的造詣,早兩年就可以升任為國師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祭酒了。

施禮明、杜雲崇這下是徹底懵了,走不是,留也不是。

「曲祭酒啊,你來了正好。」

半響,還是廟若先打破了沉默,慢悠悠地道:「方才禮明和雲崇說你的學生在國考中舞弊犯禁,你要不要親自解釋一下?」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不是因為後面那些話,而是那一聲『曲祭酒』。

「祭,祭酒?」

「啊?哎呀,瞧瞧老夫這腦子,竟然將這茬忘了。」廟若拍拍腦門,解釋道:「各位,曲紅司監過去兩年在南師監的表現非常出色,尤其在葯術編記方面,為南師監做出了卓絕貢獻,得到了南師監眾祭酒的認可,已經被南師監推舉為新一任的祭酒。」

霎時,全場一片嘩然。

須知道,整個大興朝,祭酒的人數也不過百,幾乎每一個都是在各自學術領域中的大師級人物。

何謂大師?知識、經驗、閱歷、名望……,這些缺一不可,同時又都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所以,每當提起『大師』二字,普通人最常想起的就是一群老頭……,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國師監,有記載在案的祭酒,平均年齡就超過了50歲。

目前,國師監最年輕的祭酒紀錄保持者,並非別人,正是目前國師監的大祭酒廟若。然而,縱然廟若天縱奇才,也是在三十五歲時才完成的這一壯舉。

曲紅才多少歲?不過三十齣頭!

眾人一個個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如果廟若所言不虛,那麼就意味着,曲紅將取代他,成為大興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祭酒!

而且,還是南師監推薦,這或許比國師監推薦更難!

國師監在東方陸洲設有四個分院,亦即東、南、西、北四個師監。這四個分院,在級別上低國師監一級,但卻擁有自身的一套地方體系。

這裏只論晉陞渠道,因為總額有限,分院的名額又本來就比國師監要少,所以競爭尤為激烈。其中又以祭酒為甚,四大分院的祭酒是補缺制,缺一個才會補一個,如果運氣不好,十年八年都未必會有一個空缺,爭搶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你說你一個國師監空降下來的司監,搶本地祭酒的名額?哪怕是天皇老子派下來的人,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你淹了……

如果曲紅真得到了南師監的舉薦,很可能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能力,已經徹徹底底折服了南師監的眾多祭酒、司監。

這是什麼概念?

毫不誇張的說,基本等於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南師監……,整個國師監,除了廟若,恐怕沒有幾個人敢拍著心口說能夠做到。

何況,曲紅只用了兩年時間。

眾人神色各異,全場俱靜。

玉妃眼內陰沉。雖然不知道曲紅的作為有多大的難度,但她卻知道祭酒的地位,否則當初也不會極力扶持青壯派的施禮明、杜雲崇。不過,她一轉眼就調整好心情,第一時間送上了祝賀,「這是大喜事呀!恭喜曲司監,啊不對,應該是曲祭酒,恭喜恭喜。」

其餘人這才反應過來,不管好惡,紛紛祝賀。即便是豐順文,此時也放下身段,微笑道賀。

「恭喜,恭喜……」

杜雲崇的嘴角在抖動,卻也是擠出笑容,拱手虛空道喜。

唯有施禮明,嘴巴張合卻愣是沒有嘣出半個聲來,表情就像吃了一坨隔夜大便,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連皮肉都在抽搐。

倒是興民,全場沒說話,這時候也沒特別的反應,只是隨眾賀喜,然後就繼續低調喝茶,好像特意跑過來就真的只為了湊個熱鬧。當然,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有心的人,自然會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撓破了腦袋想要揣測其中的蘊意。

曲紅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些,與眾人一一回禮。她對不同的人的態度幾乎就寫在臉上,對像杜雲崇這類不喜歡的直接略過,對無感的點頭致意,對部分友好的則會淡笑回應……,不過像玉妃、豐順文這種,她有禮卻又不帶笑,讓人摸不清真實態度。

「好啦,好啦。」

廟若顯得略不識趣,突然開口,給剛熱烈起來的場面潑了一盆冷水,「祝賀的事情就之後再說吧,現在還是說回舞弊的事。」

這話一出,全場一滯,隨即變得安安靜靜。

豐順文倒是反應快,輕咳道:「咳,大祭酒所言極是,國考舞弊,可大可小,當慎重對待。」

「沒,沒錯!」

施禮明挺直脖子,大聲道:「國考舞弊,乃是大罪,明知故犯,更是罪上加罪,絕不能姑息縱容!」雖然沒有明指誰,他的聲音卻正氣郎朗,擲地有聲,頗有一股為公義發聲的凜然氣勢。

杜雲崇亦道:「國考事大,不能馬虎……」

眾人各懷想法,面色各異。

曲紅作為當事人,卻是靜坐不動,冷眼旁觀。

玉妃不禁一蹙眉,稍有些怪氣,「唔呵,曲祭酒,對於你的品性,本宮自是相信的,不過,這時候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啊?」

曲紅淡淡地問,「娘娘想我說什麼?」

「不是本宮想你說什麼,是你該給大家一個解釋。」玉妃正了正臉色,「畢竟,國考之事,功在當下,利在千秋,不得有絲毫紕漏。」

「所言極是!」

曲紅卻突兀地一改口風,微微點頭表示贊同,然後轉向施禮明,「那請問施祭酒,你說我學生國考舞弊,憑什麼?」

施禮明冷笑,頭頭是道,「他擅闖地字院,妄稱考生,擾亂考場紀律……」

「他手持考牌,何來擅闖?何來妄稱?何來擾亂?」

「考牌?哈哈哈——」施禮明暗喜,立刻道:「他一個十幾歲的末學,哪來的4級考場的考牌?難道是曲祭酒你給的嗎!」

眾人一陣嘩然。

曲紅卻面不改色,「我就問你,他手持考牌進入考場,有何不對?」

「這,哈,有何不對?4級考牌乃是……」

「那我再問你,你有沒有查驗過考牌真偽?」曲紅不耐煩地打斷他。

「哈哈,可笑之極,這還需要查驗嗎?難道他一個十幾歲的末學,還能是4級葯士不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施禮明仰天大笑。

玉妃一聲低微的哂笑,瞥了旁邊的興民一眼。

在場的不少人已經替曲紅捏了一把汗。從常理的角度,眾人完全不覺得施禮明有什麼問題,只當是曲紅真被學生坑了。

「他倒真是4級葯士。」

兀然,輕飄飄的一句話,震裂了全場。

豐順文正神態自若地飲茶,猝不及防之下,到了喉嚨里的茶水都被嗆得『咳』一聲噴了出來。

眾人瞠目轉向首席。

如果是別人,眾人只會覺得非瘋即傻,然而,說話的卻正是廟若。他的表情淡然,或是怕別人聽不清楚,又特意點了一次名:「若施祭酒說的是曲紅的學生聞悟,那他確實是4級葯士。」

施禮明瞪圓眼,「你,荒,荒謬!」他差點就罵了出來。

「確實荒謬,卻是事實。」

廟若老神在在,解釋道:「這聞悟已經通過了南師監的內考,由三位祭酒聯名舉薦,已經於上個月破格錄升為4級葯士。不過,舉薦的批文於前幾日才隨着他一同送達,正式的審核是在前日才完成,所以在座各位還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不可能!」

施禮明有點破防了,扯著嗓子脫口大喊,「簡直荒謬至極!滑天下之大稽!」

這幾句話,雖是憤言,卻道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不管立場如何,在場的沒有幾個人能接受廟若的說法的,皆感覺荒誕。

廟若淡定地道:「老夫理解諸位的心情,老夫初聞這消息,同樣覺得荒唐,不過,對於聞悟晉陞4級葯士的批文,由陳坪、李用農、王叢、孫冰、司宮妙藥五位祭酒共同審核,我瞧瞧,哎呀,不巧,恰好都不在這,但這並非重點,重點是,批文通過了審核,老夫自然得遵守規則。我國師監向來遵守國法監規,不是嗎?想來諸位也能理解老夫的難處。」

全場面面相覷,竊竊議論。

「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難以服眾啊……」

諸如此類的質疑,此起彼伏。

「按理說,國師監內部事務,本官無權過問,不過,恕本官直言,十六歲的四級葯士,本官聞所未聞,你們國師監的批文審核,有何根據?」

豐順文抓住契機插嘴,「並非本官多管閑事,只是這等要事,若不慎之又慎,萬一出現什麼紕漏,傳了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縱然事出有因,也該有個說法吧,不然,難免會讓外界對國師監一向的公正形象產生質疑,有損國師監的聲譽呀。」

玉妃也不裝了,直言道:「豐大人所言極是,大祭酒,要是只憑幾句話就將一名來歷不明的小,學生列為4級葯士,難免有些難以服眾吧?」

廟若卻是不作聲,看向曲紅,面露難色。

「呵!」

曲紅冷笑一聲,「既不信,為何一不問,二不查?別人尚且不說,施祭酒,杜祭酒,二位想要查清一個學生的底細,有那麼難嗎?」

施禮明回懟道:「絕不可能之事,有何好查?你是在浪費大家時間……」

砰。

曲紅一拍椅子扶手,將之拍碎,「那你就是濫權瀆職!口口聲聲律法規矩,自身卻連最基本的行事程序都不遵守,你哪來的臉面!」

施禮明一窒,氣得嘴唇發抖,臉皮顫動。

玉妃見此,哼道:「曲祭酒好大的威風呀,現在是在查問考場舞弊的事情,你……」

曲紅柳眉一豎,冷眼一瞥,「玉妃娘娘,這是國師監內務,請您不要干涉!」

玉妃臉色一變,「你!」

「那本官呢?」

豐順文冷淡地道:「本官奉命協助國師監護考,總有權過問了吧?」

曲紅冷笑道:「當然有權,賤妾正要問大人一事呢!大人,請問,於國考中污衊考生,擾亂考場秩序,又該當何罪?」

豐順文被反問一句,不禁一愣。

霎時間,場面風雲突變,有些劍拔弩張。多數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怎麼前一刻還客客氣氣,轉眼就互相硬幹上了。

施禮明急了,「曲,曲紅,你什麼意思!」

「哼!你不是說我學生舞弊嘛?今日,我便與你打個賭如何?我將話放在這裏,若是我學生真是舞弊,他之罪,我同受!」

曲紅一番話,讓全場震驚,鴉雀無聲,「與此相對!若是事後證明,此事是你和杜祭酒二人失職濫權,那你又當如何!」

施禮明、杜雲崇呆住了。

眾人亦被曲紅的氣勢給鎮住。難道,其中還有什麼文章不成?至此,大部分的人依然不相信什麼十六歲4級葯士的說法。

玉妃的面色已經很難看,朝着施禮明、杜雲崇使了一個眼色。杜雲崇低頭裝傻,施禮明只得一咬牙,強硬回應,「自是該接受處分!」

「好!」

曲紅一聲喝彩,然後就坐了下來,閉目不再發一言。這突兀的畫風轉變,從動到靜,幾乎毫無徵兆,讓人目瞪口呆。

施禮明也是愣住,玉妃與豐順文對視一眼,幾人皆是一頭霧水。

「嗬——」

興民脫口一笑。雖然聲音不大,卻正好全場寂靜,於是就顯得有些兀然。眾人看向他,全都摸不著頭腦。他旁聽了一天,全程不言不語,基本什麼都沒表示,突然來這一下,難免讓人心生疑惑,但又完全沒有頭緒,着實難頂。

「咳。」

廟若見此,只得再次開口,「此事,怕是一場誤會,不止於此。唉,也罷,老夫姑且多說幾句吧。這聞悟,之所以能夠得到南師監的舉薦,是因為參與了葯術編記的重修,幫助核對了其中的九萬多個藥方,並且對其中的八百多個藥方進行了修正……」

眾人聽着,有些恍惚,感覺像在聽胡扯。

廟若繼續道:「這些休整的藥方,雖然還有少部分尚要考證,但大多數都已經得到了南師監的認證,重新錄入到葯術編記。而且,他確實通過了三級葯士的內考,有卷宗和南師監全五位祭酒的聯名批文為證。最後的審核,只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

全場靜寂,落針有聲。

廟若的一番話,透露出了兩個信號。要麼,整個南師監和半個國師監在一起為聞悟作假,要麼,聞悟確實是一個神仙。

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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