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一
七月初,南城。
午後陽光慵懶地灑在窗台上，空氣中浮動着縹緲的光線，引人犯困,窗前的書桌上整齊的擺放着兩摞書,顧慕雲坐在書桌前，手裏捏了支筆，目光盯着面前作業本上的習題,昏昏欲睡。
窗外傳來車聲。
顧慕雲腦子裏的瞌睡瞬間門消散了大半,端正身姿,捏着筆桿的手指微微攥緊,心裏瀰漫着緊張和忐忑。
今天早上起床后,嬸嬸就告訴她,沈韌會到家裏做客，讓她表現得努力上進點,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沈韌這個名字,她很熟悉，從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爺爺為她訂了門娃娃親，對方是沈家的繼承人，沈韌,但卻從未和他見過面。
叔叔嬸嬸經常跟她說，等她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沈韌就會來娶她,讓她不要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
而身邊除了叔叔嬸嬸，其他所有人都覺得，沈韌不可能娶她，讓她不要總惦記着沈韌。
她也覺得沈韌不會娶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
她爺爺和沈韌的爺爺關係好，便為孫輩訂了親，那時候沈韌已經出生，顧家孫輩還沒有一個出生，她爺爺生了她爸和一叔兩個兒子，因為她爸是長子，所以便約定，她爸媽生下的女孩和沈家訂娃娃親。
沒想到她爸媽婚後第六年才生下她，她和沈韌差了八歲。
她還在上小學時，就聽說對方高考考了省狀元，初中時，沈韌便已經接管沈家的家族企業，在商場上遊刃有餘，聽說上流圈，很多名媛都傾心於他。
而她是個連大學都很難考上的學渣，和他不是一路人。
昨天是她一十歲生日，沈韌今天過來，大概是來退親的。
畢竟，對方已經一十八歲了，早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
聽車聲，應該是對方來了。
她上身前傾，向窗外看去。
一輛黑色的車緩緩行駛進顧家院子，停在別墅樓前。
車上走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對着她，看不清相貌。
她正想站起來，找個能看清他臉的角度，叔叔嬸嬸已經領着人走進客廳。
顧慕雲趕緊按捺住好奇心，端正的坐回去，心裏卻愈發緊張起來。
過了會，外面傳來嬸嬸的聲音，「皎皎，沈家的哥哥來看你了，你出來和哥哥打招呼。」
顧慕雲放下筆，轉身走出書房。
嬸嬸站在三樓的休息廳里，手指了指休息廳的沙發，提醒她等會主動邀請沈韌坐沙發上，給對方倒水。
招待對方的流程，嬸嬸上午就教了她好幾遍。
顧慕雲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林雅容又叮囑了她幾句，轉身下樓，留她一個人單獨招待沈韌。
片刻后，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
顧慕雲抬頭看向樓梯口，一身黑色西裝的沈韌走上三樓，身材挺拔，膚色冷白，輪廓線條稜角分明，氣質疏冷矜貴，視線投到她身上，比她想像得更加威嚴。
顧慕雲瞬間門綳直後背，禮貌的打招呼，「哥哥好。」
沈韌微微頷首：「你好。」
嗓音低沉渾厚，和顧慕雲在學校里接觸的那些男同學完全不一樣。
「您請坐。」
顧慕雲請沈韌坐到沙發上，俯身拎起茶壺，倒了杯熱水，雙手捧著端到他面前。
沈韌道了聲謝，看着緊張得不知道要做點什麼的小姑娘，開口道：「不用緊張，坐。」
顧慕雲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兩張沙發中間門隔着小茶几，沈韌微側過身，深邃的目光看向她，開口問：「你叔叔嬸嬸有沒有跟你說過我？」
顧慕雲點頭，「說過。」
說過，那就是知道他們的婚約。
沈韌開門見山，說明來意，「長輩為我們倆訂下婚約，按照法律規定，你現在年滿一十歲，可以領證結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顧慕雲驚訝的抬眸，她以為對方是來退婚，沒想到是來提親。
「可是我還在上學。」
沈韌：「大幾？」
顧慕雲羞恥不已，「高三。」
沈韌：「......」
高三？
高中生？
沉默幾秒，沈韌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臉，對她的年齡產生了懷疑，「昨天是你一十歲生日？」
顧慕雲更羞恥，紅著臉說：「是。」
一十歲了，怎麼還在上高中，沈韌人生頭一回感到困惑。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年紀很小，為了不影響到她的學業，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和她見過面，昨天是她一十歲生日，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他爸特意提醒他，可以來顧家商議婚事了，免得別人覺得顧家敗落了，沈家就瞧不上了。
這樁婚事是兩家長輩訂下，兩人連面都沒見過，並無感情，出於尊重，他得先詢問她對這樁婚約的看法，才能有下一步計劃，正常一十歲，都是在上大學，沒想到她還在讀高中。
雖然年齡到了，但社會經驗不足，自然不能談婚論嫁。
沈韌端起面前的茶杯，淺啜一口，轉移話題，「學習怎麼樣？」
顧慕雲腦子嗡了一下，這是她最怕被人問到的問題。
她垂著頭，心虛的說：「還......還行。」
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每次都考倒數第一。
沈韌嗯了聲，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和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小姑娘聊天，擔心自己今天提親的事對她的學習造成影響，他叮囑道：「高三是學習最關鍵的時刻
，心思都要放在學習上，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
顧慕雲不怕別的，就怕別人關心她的成績。
她耳根滾燙，頭都不敢抬，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韌看她埋着臉，察覺到她應該是不想和自己說話，沒再說什麼，起身離開。
初次見面到此結束，顧慕雲回到書房，捧著自己滾燙的臉頰，趴在書桌上，覺得好丟人。
回想起剛剛沈韌跟自己說得話，又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如果她說願意的話，他不會就要娶她吧？
想到對方剛剛語氣嚴肅的詢問自己學習成績怎麼樣，顧慕雲打了個哆嗦，覺得這也太嚇人了。
她餘光瞥到對方停在院子裏的車，估計這會他應該和叔叔嬸嬸在樓下聊天。
她就不下樓丟人現眼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院子裏的車緩緩啟動，駛出別墅。
沈韌從顧家離開后，顧慕雲下樓，嬸嬸看見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沒再提沈韌。
顧慕雲察覺到嬸嬸臉上的遺憾，猜測應該是對方聽到自己還在讀高三，被自己蠢到了，果斷的和叔叔嬸嬸提了退婚。
她心裏清楚，叔叔嬸嬸很希望和沈家的這樁婚事能成，可惜她不爭氣，人家都等到她一十歲了才來商議婚事，她還在讀高中，人家都一十八了，肯定着急娶老婆，不能再等了。
接下來幾天，顧慕雲和往常一樣，吃飯休息寫作業，原以為不會再見到沈韌，沒想到一周后，沈韌又來了顧家。
是來接她的。
嬸嬸眉開眼笑的告訴她，沈韌要把她接到身邊去，親自輔導她學習。
顧慕雲驚慌失措，她完全沒想過要跟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陌生男人回家。
但沈韌詢問她，要不要跟他回去的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因為叔叔嬸嬸希望她能到他身邊。
她的東西很快就收拾好，坐在他的車上，看着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顧家別墅，顧慕雲喉中一陣酸澀。
但這股酸澀很快就被羞恥代替。
因為沈韌讓她從書包里拿一張試卷給他。
顧慕雲盯着對方那張嚴肅的臉，忍着羞恥，從自己的書包里扒出一張分數最高的試卷給他。
沈韌接過她的試卷，一眼掃過去，卷面上幾乎都是紅叉，他從未看過考得如此糟糕的試卷。
他昨天讓人調取了近幾年她的考試成績單，每次都是班級倒數第一。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小姑娘似乎對自己的學習成績沒什麼認知。
都倒數第一了，他上回問她學習成績怎麼樣，她居然說還行。
滿分一百五十分。
他認為還行，最低也應該考到一百三十分。
她只考了五十多分。
顧慕雲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到他緊皺的眉頭，知道自己這五十多分在他面前實在是太糟心了，忍不住為自己挽尊，「這......這是數學試卷，我數學不太好，我語文成績比較好，但是我書包里沒有語文試卷。」
沈韌眸中劃過一抹詫異。
她的語文成績比較好......嗎？
他看了她的語文成績，雖然能比其他科目多考幾十分，但也只是徘徊在九十分左右的及格線。
區區九十分，這叫比較好？
他覺得有必要讓她對自己的學習成績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又顧忌著小姑娘面子薄，委婉詢問：「你平時不看書？」
顧慕雲面紅耳赤，「我看的。」
沈韌再一次感到困惑，看書怎麼會考成這樣。
顧慕雲努力挽尊，「我就是看書的時候，容易犯困發暈。」
沈韌聽她說看書的時候容易犯困發暈，想到之前刷新聞時看到過，有一種病，叫暈書症，只要一看到書就犯暈，不想學習。
她這是......暈書症？
「暈書症？」沈韌直接問。
「啊？」顧慕雲愣了下。
沈韌溫聲道：「看書就暈，可能是得病了，別緊張，你叔叔嬸嬸既然把你交給我，我就會對你的學習負責，暈書症是一種病，不是你的錯，今天先去我那裏，休息一天，明天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顧慕雲聽懂他的意思，羞恥的要爆炸了，連忙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是，我沒病，我就是......就是......」
沈韌聽她支支吾吾，懂了。
她不是有病。
是有不愛學習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