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次日，睜開眼睛。

李桃桃，打了個呵欠。

她今天起的很早，揣上早餐來到學校。此時班裡沒幾個人，不過喬納森和達米安倒是在場。

教室里安靜的要命，早來的都是過來學習的。靜悄悄的，氛圍甚至有些壓抑。今天的哥譚還是在下雨。騎著單車過來的時候，她的長筒襪有點被泥濘濺到，白襪污漬顯眼，桃桃彎下身子將襪子往下推了推，好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麼狼狽。

正是這一眨眼的功夫，桌子旁就來了一個人。

「桃桃，這是什麼？」

她抬起頭去對上那雙甜蜜的藍色雙眼，笑容淺淺，柔聲回答：「紅糖饅頭，要吃么？」

「聞起來甜甜的。」喬納森眼巴巴的，雖然嘴裡說的矜持克制，可是男孩眼裡的渴望，就差把「想吃」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少女聞言將包裝袋往前一推，道：「吃吧，我有兩個。」

「我吃了，你會不會吃不飽啊…」喬納森仍然有些遲疑，不過手忍不住在桌面上滑動。

李桃桃有些好笑的看著男孩蠢蠢欲動的手，反問道：「我看起來食量很大？」

「不。」他立即正色，「因為你看起來太瘦了，所以我才會這麼說的。」話音剛落，他手中就被塞入了什麼。

喬納森條件反射掐住，掌心裡熱乎乎的，手指間軟軟的。他低下頭看去，白影迅速撤離，留下宣軟香甜的紅糖饅頭。李桃桃若無其事的吃著自己的早餐，指間隔著袋子撕下一塊，露出內里流心的內陷。

「涼了就不好吃了，我的食量只會比你想象中的要小。」

他們的聲音壓的很低，一來一往，很快就結束。被引起注意的，只有一人——達米安偏過頭看來聽完了全程，男孩對喬納森說的一句話深感認同：

李桃桃看起來，的確太瘦了。

她今天也穿著秋季校服，小西裝外套遮住手腕，腿上綁著繃帶畫上塗鴉。

李桃桃今天也戴著那副，看起來又大又笨拙的黑框眼鏡。她位置在班內照不到陽光的潮濕角落，看起來像一株發育不良的蘑菇。

腦袋裡冒出這樣的想法，達米安不動聲色地皺起眉，眼前浮現出了對方倒地的模樣。

昨夜過的，有些驚心動魄。

上一秒還好好的少女，下一秒忽然就開始七竅流血。

全員在一瞬戒備，而從感測器上得知，周圍並沒有新的熱源靠近。這意味著物理意義上，並不存在敵襲。

桃桃的突髮狀況，興許是她自己的問題。

女孩的眼角，鼻腔，雙耳，嘴角都是血——將她蒼白的臉染成一片，而她好像試圖站起來，卻又腳軟地跌坐下。

最後，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閉上眼便直直的倒在地上。

脆弱的，像是一根被折斷的羽毛。

慌亂之下，蝙蝠俠穩住場面。李桃桃由達米安送往醫院，而當時的診斷書，男孩到現在都能一字不拉地背下：長期失眠，傷口感染髮炎。

發熱加上疲勞過度，才導致的突發性昏厥。

而其餘竅孔流血的部分，就連醫生也診斷不出。

最後給出的解釋是：上火。

哈，真是一個萬能的答案。

接收到達米安目光的李桃桃，同樣也看了回去。如果知道對方此時心底的探究，她一定會大叫一聲：「還不都怪你家！」

因為好奇而去掐算了紅頭罩命數的李桃桃，這輩子，第一次窺見了天機的一角。

然後——她被狠狠的反噬了。

如果不是手串擋了一劫，她都不清楚能不能見到今天的太陽。

紅頭罩的命數與起源法則息息相關，李桃桃手上針孔還發著腫，嘴裡的藥味還在發苦。

手串廢了，欠了大老闆醫藥費。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李桃桃，打了個寒顫。

她近期是不會再動用梅花易數了。

這簡直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喬納森見座位上的女孩倏地發顫，有些困惑。

「桃桃？」他輕喊著，手指敲響桌面。

李桃桃回過神，復而以疑問的目光看去。喬納森頭髮軟軟耷拉，有些可憐兮兮道：「能坐這裡一起吃么？」

前桌還沒來，桃桃想了想，找了個不會出錯的答案：「我都可以噢。」

喬安森，坐了下來。

他將椅子扯近，對著桃桃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知道今天上午的課被衝掉了嗎？」

「知道的。」她漫不經心的回答著，「好像是羅伯特.貝森的講座？」

女孩聲音弱弱的，喬納森要很認真才可以聽清楚。

不過在這句話中，男性的名字被少女咬的格外清晰，男孩皺起眉，臉鼓成包子：

「是他。」

他肯定著，又忍不住的抱怨：「我一點也不想聽那個人的講座。」

「我也不想，喬。」

女孩嘆了口氣，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困擾：「可我們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不是么？」

「嗤。」她話音末尾，被接了一句冷笑。

「這是那些把罪犯捧到神壇上的蠢貨們的錯。」

緊接著，尖銳的答音，參與進了他們的談話。

喬納森先是一愣，然後瞪大了眼睛：「D，你偷聽我們講話！」

「是你們說的太大聲了，喬。」達米安沒把好友的譴責放在心上，他來時單手撐住女孩的桌面。身體向前傾，李桃桃注意他的襯衫勾出精瘦的腰身，細又有力，能看出小塊的肌肉。達米安看著喬納森，開口說話：

「我從來不相信在監獄中的人會改過自新，人永遠不可能對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真正的懺悔。更何況，這是個憑著攥寫漂亮話而得到假釋的白痴。」

他用詞依舊很是刻薄，聲音不輕不重，周圍原來在學習的人都豎起耳朵。

李桃桃不太想繼續這次的話題，因為達米安靠的太近了。

有些人生下來就會吸引住他人的目光，達米安就是典型的例子。

她收回了目光，斂起了睫毛：「那你又想怎麼做呢，韋恩？」

達米安回頭看向她內向安靜的模樣頓了一會兒，開口回答：

「你等著看就知道了，李。」

*

羅伯特.貝森，哥譚人。

因為被前女友檢舉謀殺她的閨蜜而被判故意殺人罪入牢終身□□，后又在媒體前闡述自己悲痛的童年遭遇，通過聯繫經歷與罪行的關聯流下眼淚，博取民眾的同情。他自稱謀害被害人是因為對方長得太像他的母親，他恨他的母親是一位妓.女，所以才會對被害人痛下殺手。

在牢獄中他品行優良，心理測試達到安全水平。通過對信教，來表達對自己罪惡的懺悔。在獄中沒有電子設備能夠取樂，他便將興趣轉向了閱讀。隨著一本又一本讀物被他翻閱，他鍛鍊出了一手好文采，並因此開啟了寫作之旅。

入獄第二年，一本名為《牢獄：我對我一生罪惡的懺悔》橫空出世，引起轟動。他靠著真實經歷改編為噱頭，依憑引人入勝的文筆摘下的同年紙質書銷量桂冠，並且獲得了英國斯科達文學獎。

有了一本書的成功，他又在媒體前出了一次風頭。正好當年哥譚施行罪犯安置改革，將他列為惡人洗心革面的優質案例，並將其無期徒刑改為十五年刑。

而後又改為了七年。

在獄中羅伯特又出版了幾本書，獲得了名聲地位和金錢，出獄以後，被各大學校企業邀請講座。

哥譚中學，就是其中一所。

青年人正是追逐反叛的時候，像是羅伯特.貝森這種集：罪犯，暢銷書作家，文學家為一體的人，恰好成為他們心中理想的追捧對象。

近段時間，因為羅伯特要來校內開講座的消息放出。哥譚中學的學生幾乎是人手一本對方的成名作，儼然形成對方的粉絲團。

羅伯特講座的時間，正是在今天上午。

而達米安，很快就展示了一遍，他所說的「等著看」的具體含義。

從晨會起就被帶入禮堂的桃桃面色疲倦，她聊無興趣地看著聚光燈下，從後台端著范兒走出的男人：

黑西裝，深藍領帶。

連眉，額面川字紋，眼成三角，鼻大而肉。

從面相學來說，這種臉天生壞種，反骨難除。

且李桃桃特意關注著對方熒幕上的眼睛，污濁黑沉，寒光閃爍。

這不是完全沒悔改么。李桃桃腹誹，他仍然是個殺人的惡魔。

對比起女孩的淡定，她周圍的學生們的反應可就顯得激動多了。

他們高喊著「羅伯特.貝森」的名字，氛圍熱切，沸反盈天。享受了一會兒被年輕人追捧的感覺，羅伯特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眾人安靜。氣氛隨之沉靜下來了，他們眼巴巴地看著羅伯特，想知道自己的偶像會在今日說些什麼出來激勵人心。

而羅伯特卻先豎起兩根手指，道：「在正是開講前，我允許你們問兩個問題。」

不知道用了什麼操作，麥克風，最終落到了達米安的手上。

李桃桃懶懶的抬起眼看過去，有些好奇這個落下狠話叫她期待的男孩——達米安究竟會說出什麼話來。

韋恩家的小少爺羅伯特有所耳聞，他躬下身，問：「請問您有什麼問題么，韋恩同學。」

達米安看著對方，面無表情：「有沒有再出書的想法。」

「暫時沒有。」羅伯特搓了搓手，回答：「我的靈感已經耗盡了，我最近正在準備考取記者證。」

「是么？」達米安扯動了嘴角。

他面容冷峻精緻，兀地一笑顯得很有型。在場的少女們多看了幾眼，不斷地可惜對方長了一張嘴。達米安卻正常發揮著自己平時的水準，用最冷淡的聲音說出最傷人的話：「你可以重新回監獄里服刑，羅伯特。我相信，這會讓你靈感迸發。」他說完，像是想到了好笑的是，帶了些笑音：「說不定這回，能拿到諾貝爾文學獎。」

對於依靠眼淚、自我營銷，這些小手段來減輕服刑年份的羅伯特.貝森來說，這幾乎等同於指著他的鼻子罵「滾回監獄去吧，你這個罪犯」。他臉色黑了下來，目光不善，差點藏不住可怖的念頭。

底下的學生們群情激憤，但礙於達米安.韋恩凶名在外，只敢私底下議論紛紛。其中一個女生，氣的狠了，抓到人就準備傾訴。李桃桃離她最近，理所當然的成了她的目標。

女生惡狠狠地對她說道：「達米安.韋恩就是個混蛋，他太失禮了，除了那張臉以外他渾身上下就再沒有任何優點了！」

李桃桃沒有回頭看她。

桃桃依舊將目光投落在拿著麥克風的男孩身上，她摸著下頷，若有所思的呢喃自語：「不啊，他還是有優點的。」

「比如，嘴賤的恰到好處，還有——

「腹肌的手感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