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明回憶

宇宙浩大無比，永遠沒有盡頭，永遠摸不到止境，星河燦燦，卻也渺茫，卻也空洞，殘河落入星海，如鳳凰失去了涅槃。

一人身穿道袍駕馭神通在星河中穿行，腳下踩着兩顆星辰如黃金般閃耀，本是威風凜凜的他，前一秒卻經歷了生死時機。

「因果將臨，那人已重獲人身，重獲高法，即將，成為我等的因果。」這是族長在走之前交代給他的話，要傳令給該族背後的大宗，請求援助，降臨仙道。

「該死，究竟是什麼！」無助的咆哮聲在宇宙間回蕩，周遭的星辰都被震碎了幾顆。

那裏已經離他不遠了，可他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否可以依靠，或者準確來說，整個族內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家族，不過是那該死的、卑微的替罪羊罷了。

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明明知道自己的家族只是別人的棋子，卻要視而不見般理所當然得接受，他做不到，他從來都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悲劇發生。

「既然他們是我們的敵人，那……」他眼裏有黑光流過，充斥着血絲，還有那中燒的怒火和不屈。

他來到了一片海洋，這裏是一個星辰之上，被稱為水的天堂，然而今時再也不見往日輝煌，海中央只剩下一片廢墟，毀壞得慘不忍睹，建築殘骸上還有那風乾萬年的血液沒有化去，彷彿在等待某種機緣，等待歸來。

他潛入海中，破開這如深淵般的海洋，一座王朝皇宮坐落在海底深處，雖然看起來已經殘破不堪，飽經萬年風霜，但此刻仍神輝熠熠，仙氣不散。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

燭火照亮着這一片漆黑，褪去那一層陰暗，一長長桌圍坐着九人，每人都沒有露出面孔，氣息陰沉寒冷，一隻螞蟻從一人腳底下路過，瞬間化為了飛灰。

「各位長老以及尊老，剛剛那個孩子所說的，你們覺得是真是假？」

坐在最上端的那人傳出聲音，如一道道渾厚的洪波，又如晴空中突然閃出的霹靂，攝人心魂，侵蝕著人的內心世界。

「近些時間我也接到了那裏出現裂縫的事，應該是真的，他真的，做到了那絕對的一步，在我們所有人都以為成功的時候，他給自己留了一條堪稱完美的後路。」

「我們現在沒有人能找到他，一切都將從零開始，沒有任何辦法。」

「恐怕只有在機緣巧合下遇到了才能認出吧，又或許……」

這句話之後，所有人將目光轉向了最上端的人，嚴肅氣氛又開始蔓延。

「三個計劃，每一個，都給我，用出去！」

那人猛然站起身來，這次他聲音很大，在這狹小的空間內不斷回蕩：「不惜一切代價，培養傳承者，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不惜一切代價，將三個計劃，全部完成！」

燭火熄滅，這裏安靜了下來，只留下的一隻螞蟻，在黑暗中不斷尋找出路，無意間，他碰到了那一堆黑灰，從它上面踏過，留下一個腳印。

……

二人在這山林中心徘徊，剛剛那隻蝗獸力道實在強大，僅僅一拳而已，一顆生長了百年的大樹就被攔腰折斷。

「抓住它，其精血就是最好的煉體靈藥。」

「不過還好只是一隻方化境的凶獸，不至於能殺死我們。」

周啟後方草叢傳來怪聲，他急忙催動法力一劍殺了過去，碎金指劍如同閃電般刺去，但刺了個空。

「速度也好快，從上古就傳下來的凶獸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能在這裏遇見當真不錯。」

「你不是有禁錮之手么？待會它一出現，我先攻擊它，你試試能不能將它直接禁錮住。」

「我試試，但成功的可能性極小，畢竟有着境界的差距。」周啟說道，手中已經開始運轉法則，禁錮之手已經在開始顯化。

「放心，我會努力給你爭取到機會的，你只需施展最大法力的禁錮之手就行。」百里明手中握著一柄神劍，通體紅赤，如天下那盛開的彼岸花，卻無暴戾之氣，相反十分柔和。

周啟很擅長觀察，察言觀色這等事已經是家常便飯，這百里明絕對不像看着的那麼簡單，身上的寶物絕對來頭不小，甚至他本身可能都大有來頭，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麼。

「先不管這個，只要他對我沒有惡意，我就還不能撕破臉。」

「嗡嗡」聲響起，那蝗獸再次襲來，它快速揮動着翅膀，黃色的粒子宛如雨點般向二人打來。

百里明神劍一開，一道劍氣隨之出劍，一下斬滅了它的攻擊，他又一劍攻了上去，與那蝗獸對拼，那蝗獸力量實在大而無窮，那神劍打在它身上猶如雞蛋碰石頭，根本沒有攻擊性可言。

但也就在它與百里明對拼的這段時間，周啟已經將禁錮之手施展到最大力度，一擊而出，手影瞬間抓住蝗獸，下一秒，蝗獸就被禁錮在了空中，無法動彈，連翅膀都僵硬了起來。

「快，禁錮之手禁錮不了它多長時間。」周啟吼道。

「好。」百里明長劍大開，那劍身上燃起縱天之火，溫度在急劇升高，肉眼可見的火星如同雨點般灑落在地面。

「流火劍勢！」這是百里明的底牌之一，非常強大的神通法術，能在一瞬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那火焰可融化神鐵，配合那赤紅色的長劍，威力更是上漲了不少。

只可惜那蝗獸實在強大，肉體造詣早已遠超二人，那劍斬在它身上只是斬出一道血痕，黃色的血液自體內流出，爆發出神輝，瞬間將百里明逼退。

「那是它的精血，這傢伙打算跟我們血拚！」

「這一下的破綻就夠了！」周啟手指間金劍已成，破竹之勢刺向蝗獸的那道血痕，只見在那一刻蝗獸大叫，無數黃色粒子被抖出，紛紛殺向周啟。

不過百里明自然很快做出了反應，趕忙上前抵擋，周啟順勢加力，指劍直接穿透了蝗獸，蝗獸當場斃命。

「百里明，別讓它的神識離開！這傢伙能利用神識再塑神體。」周啟急忙對百里明喊道。

百里明也發現了從這蝗獸體內逃出的那道神識，一劍斬去，當場將那銀色神識斬為兩半，消散在空中。

「幸虧一般的凶獸到了真元境才能有主動意識，不然還真不好解決這傢伙。」周啟提着蝗獸的屍體，將其翅膀直接折了下來，扔到一旁。

「這翅膀不要嗎？」百里明詢問道。

「蝗獸能根據同族的翅膀鎖定其位置，我們帶着這翅膀走，說不定會被跟蹤到，到時候很可能就是一群蝗獸對戰我們兩個人，天命都保不了我們的生死。」周啟解釋道。

「原來如此，看不出來你還懂得挺多嘛。」

「這精血我們平分，如何？」

「可以，精血你可以再多拿一成，這屍體給我如何？」

「行，成交。」

二人分了贓物，又向其他地方走去。

這山林里草藥種類確實多，走幾步就能碰到一些珍稀藥草，光是周啟想要的幾種草藥就尋到了不少。

「這山林在這悠久時間裏經歷了非常多次的涅槃，據說曾經還有一個大人物親自降臨利用神火焚燒過這裏，如今還能保留如此多的珍品，當真是一個好地方。」

「這應該就是宗門將寶物留在這裏的原因吧，話說，那東西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什麼嗎？」周啟問道。

百里明搖搖頭，道：「沒有，這個屬於宗門之秘，自然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總覺得有些蹊蹺。」

百里明一愣，額頭冷汗直冒，不過他隱藏得很好，周啟並未注意。

「那不如我們尋尋那東西如何？」百里明突然說道。

「什麼？」周啟回頭看着他，看來自己是猜對了，剛剛的試探明顯有效。

「我說要不然我們去找找那秘寶，說不定能一觀其貌。」

「不找草藥靈物了？」

「一邊找靈物一邊看看那東西是否存在嘛，難道你不想看看？」

「可是你怎麼確定我們靠近那東西不會被發現？」周啟湊近過來問道。

「額，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那東西是宗門的寶貝，在有人來犯時能直接觸發攻擊來敵，帶有不正之心的人，見到它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死亡了，除非那人神通廣大，擁有無上修為或者寶物。」

「噢？那這些事情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既然是宗族要密，那個師兄為什麼會告訴你？」周啟眼中透露著寒光，很顯然，他已經將百里明列入危險名單之中。

「我……你問這麼多幹嘛？我們就是去看看，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

「而且山林外那位接近神境的師兄就是你說的那位師兄對不對？」

百里明一怔，眼睛裏帶着不可思議的神光，手拽緊了衣邊，咬着牙。

「怎麼可能，我怎麼……」

「你事到如今還要狡辯？」周啟手中已經施展出了法力，靈氣擴散，直接盪起千層浪。

百里明不斷往後退，在一棵大樹前停下來了，背靠着大樹，他還想說什麼。

「莫非你是宗族外被派進來的姦細？」周啟質問他道。

「我不是！你相信我，我雖然有意要看那個東西，但我絕對沒有惡意。」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他已經不能狡辯了，自己那拙劣的演技和語言，在不經意中，被面前這個擅於察言觀色的少年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說說看，你的真實目的？我們打鬥這麼大的動靜，沒有那個弟子的掩護，絕對會被發現，這一切都太過粗劣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你與這有仇？」

「還有，為什麼要選我陪你一起來到這裏？難不成，我在最後會成為這一切的替罪羊？」周啟眼神冰冷，話里透露著殺意，對於自己的敵人，殺字，再適合不過了。

「那個師兄確實與我認識，也是我的兄長。」百里明坦白道。

「這一切確實都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但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計劃，與他無關，他曾勸我不要這樣做，不過，一想到我的父母，我就不得不這樣做。」百里明說到這，眼睛裏開始泛起淚光，他咬着嘴唇，手一個勁地抓着心臟那個位置，用力，再用力。

周啟收起自己的法力，見百里明這個樣子，多少也能猜到這其中必定大有淵源。

「我的父母生前都是道仙宗的長老，他們在那之前曾受眾弟子仰慕，無數弟子都想成為他們座下的學徒，渴望更高的境界，而且，這山林里的那個秘寶，其實就是我父母所造，乃是花費了他們畢生心血所創造而成，但是，道仙宗為了得到這個東西，不惜殺害我的父母，只為獲取到這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神器。」

「什麼？」這下輪到周啟驚訝地合不攏嘴了，在世上這麼有名氣的道仙宗，竟然干過這種事，這種事可想不可做，這可是一個宗門千萬年的聲譽。

「不過這是前宗主做的，並非現任宗主，即使是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東西的來歷了。」

「那這是你父親母親生前告訴你的？」

「不，這是我身在道仙宗高層的師叔所說的，而且哥哥也知道，只是一直不願意告訴我，怕我心生恨意。」

「那你師叔為什麼會告訴你？」

「因為這是師叔百年來的願望，他渴望復仇，拿回屬於我們家自己的東西，渴望為我父親母親證明清白，當時那前宗主曾為了瞞天過海，用了一段虛假的故事騙過了所有人，知道真正知道這件事的人才知道這一切。」

「那他們為何沒有剷除你那位師叔？而是讓他留在了道仙宗主要的位置上。」

「因為師叔並未透露他與我們家的關係，當然，我們族譜中是有他這一脈的，只是分叉了很多，他與父親生前非常要好，但在最後也只能假裝他們所編造的那一段謊言為真。」說到這，他已經淚流滿面，對於父母的思念以及這段深仇大恨，讓他快要失去理智。

「沒想到竟是如此？但你就這麼進來了，不怕出現什麼紕漏？」

「我師叔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我們進來，一開始我確實是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找了你，如果事情敗露就讓你成為替罪羊，這一點我確實對不起你，但我也很確定不會出現紕漏的，所以帶你進來完全就是為了尋一個心裏慰藉。」

「雖然他是這樣解釋的，但不難看出實際上就是想讓我成為替罪羊，說沒有任何紕漏那怎麼可能，不過事到如今也是出於我那無所畏懼的好奇心，既然都來了，那怎麼也不能空手回去。」周啟心裏想到，他覺得百里明就像一個傻傻的惡魔，之前他那副高冷模樣，此刻在他腦海里成為了一個笑話。

「我可以幫你尋一尋那東西，但尋得草藥靈物，我要九成，如何？」

「你這是想趁機割韭菜啊！」百里明無語道。

「不成交，現在就出去，反正我已經尋到不少，多少也不虧，到時候把你交代出去，再主動承認錯誤，相信我也不會有什麼事？」周啟奸笑道，即使那陽光也無法遮住他內心的黑算盤。

「行！我答應你！但你肯定也要幫我，難免會遇見一些強大的凶獸飛禽。」

「成交，你知道那東西的具體位置嗎？」

「可以確定一個大概位置，到了之後便可以縮小範圍尋找，相信不會花費很長時間。」

「那便行，在巡邏隊開始巡邏之前一定得回去，不然問題就會變得有些過於棘手了。」

百里明看着周啟的背影，他可以深深感受到這個人的不簡單，他的背影就如同黑夜裏的湖泊，不見底且昏暗如虛無，有些滲人，但同樣很可靠，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