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見龍丘生

落日餘暉將男子的身影拉的很長，隨著男子的漸行漸遠，長長的影子向著兄妹兩人一點點蔓延。

男子從始至終都未曾動用背後的長弓，林虓盯著他背後的長弓怔怔出神，彷彿那把造型古樸的長弓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一股濃郁的迷霧籠罩住林虓的記憶海。

一連數日，林虓都在養傷。與男子一戰過後，林虓肋骨斷裂數根，好在當初在蠻荒古林中的火靈芝還剩下一些，配合林家的家傳玄功，僅僅三天，林虓的傷勢便已好了七七八八，相信再有幾日便可痊癒。不得不感嘆火靈芝強大的功效與其家傳玄功的玄奧。

林虓養傷的這幾天，林允兒則負責出去打探消息，兄妹倆已被列入龐青天的必殺名單，用他的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此通緝，卻沒有一點風吹草動，讓林允兒心中惴惴不安道：「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村子里此時一片蕭瑟，偌大的村子里只有老漢一家有煙火氣息，其他的院落都死氣沉沉，街道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證明著屠村的真實，老漢剛剛準備好飯菜，難以下咽的飯菜讓老漢淚流滿面，他吃了大半輩子的可口飯菜再也吃不到了。

村中只剩下老漢一人，屠村那日，老漢正出海打漁。因為賭錢輸了個精光，不得不出海，順便碰碰運氣，看看還有沒有未打撈上來的金銀珠寶。而其他村民因為富裕了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出海了，正因為如此才慘遭毒手，而老漢卻躲過一劫，到底是村民的悲哀還是老漢的幸運，誰又能說得清呢？

秋日的太陽顯得有些薄情，總不肯把溫暖熱烈的撒遍人間。

村子里飛來幾隻鷹，在村子上方低空不停的盤旋，就是不肯落下來。

林允兒看著半空中的鷹，若有所思，躍上屋頂，施展擒龍手將幾隻鷹全部拘禁到手中，取下信筒里的紙條，紙條所寫的內容大同小異基本一致，詢問村中情況如何，或許是一連三天都未收到村中士兵的回復，紙條上的詢問越發急促。

林允兒寫道：一切正常。隨後將鷹放飛，儘可能的為林虓爭取時間恢復傷勢。

兄妹兩人本打算將老漢帶走，離開村子，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漁村，老漢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再者，兄妹倆已被城主全城通緝，就算走又能走到哪裡呢？此城各個出口都有重兵把守，帶著老漢離開，反而增加兄妹兩人的負擔，與其如此，不如守在漁村給龐青天來個守株待兔。

兄妹兩人將老漢安置在海上一處小島，留下足夠生存的食物和水便返回了漁村。

林虓擦著斷了戟尖的青龍戟，閃著寒光的戟刃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寒冷，漸漸地點亮了林虓的眼睛，也冰冷了他那顆心。

望著熟睡的林允兒，林虓不禁有些笑意，不知她夢到了什麼，嘴角流出的口水將枕頭都浸濕了，林虓尋來紙筆，將林允兒此時的『醜態』一一畫了下來，若是讓她知道了，非扒掉林虓一層皮不可。

夜，深了，月華如水。

風，起了，鉛雲如墨。

林允兒突然驚醒道：「有情況！」

「怎麼回事？」林虓做賊心虛的將畫藏起來問道。

「馬蹄聲！」林允兒睡夢中感覺到地面的震動，聽見馬蹄聲奔騰而來。

「快躲起來！」林虓吹熄了屋內的燈火，屋子裡頓時一片漆黑，兩人借著微弱的月光藏身於黑暗中。

馬嘶聲響起，黑壓壓一大片人馬舉著火把在村口徘徊，毫不掩飾其行蹤，在狂風呼嘯的黑夜中組成一條火龍，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怎麼回事？！守村的士兵死哪兒去了？為何不出來迎接！」一中年男子全副武裝，帶著怒氣問道。

從隊伍中跑出幾個士兵向著黑暗中而去，片刻過後，一士兵跪地稟告道：「回稟統領，那些士兵都不見了，村北土地有被翻動過得痕迹！」

緊接著又跑來一士兵，慌張道：「王統領，那些兄弟都死了，就埋在村北的亂葬崗里！」

被稱作王統領的中年男子臉色陰沉，緊緊的握著拳頭，命令道：「給我搜！發現了那兩兄妹格殺勿論！」

「是！」黑暗中的士兵顯然訓練有素，各司其職，分出幾隊人馬將村子的各個出口全部封鎖，其餘士兵則呈地毯式挨家挨戶的搜索。

兄妹兩人躲在地窖中靜觀其變，家家戶戶都有地窖，且這幾日里，兄妹兩人早已將幾處地窖挖通，又挖出兩條暗道，通向村子的出口處。

林虓從暗道中悄悄爬出，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在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靜謐前行，這裡只有四個士兵把守。

近了！

更近了！

林虓猛然將手中的魚刀插入一個士兵的后脖頸，士兵沒來得及呼救就被悄無聲息的暗殺。

林虓如法炮製，將第二個士兵也一刀穿喉。

接著摸向第三個，第四個。

將其全部暗殺后拖進了地道中。

林虓完成暗殺后在地窖中等待林允兒匯合，但時間過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心裡有些放心不下，向著林允兒所在的地方尋去。

來到近前，見林允兒遲遲不動手，問道：「怎麼回事？為何不動手？」

林允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你看那兒！」

林虓向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但見一男子打坐在地，周圍的士兵全都背對於他。光線比較暗，看不清男子的真容，但總覺得男子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好像在哪兒見過…」林允兒若有所思的說道。

林虓看了許久，突然腦中閃過一道身影——龍丘生！

「他怎麼會在這兒？！」林虓不由得驚聲叫道。

「誰！」士兵聽到聲音，頓時警覺起來。

八個士兵呈扇形向兩人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來，龍丘生突然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望向林虓，對其使了個眼色，林虓心領神會，低聲說道：「殺！」

林虓手中一揮，魚刀閃電般飛出，緊接著將青龍戟擲出，林允兒手腕一翻，長刀破空而去，龍丘生早已抽出腰中軟劍，瞬間四名士兵死於非命。

林虓左手施展擒龍手將一名士兵提在空中，死死的卡住其脖子，令他發不出一點聲音，右手御龍訣，控制青龍戟將一名士兵的人頭斬落，鮮血噴洒而出。

剩下的兩名士兵剛想大聲呼救，話到嘴邊，卻被龍丘生與林允兒一刀一劍瞬間斃命。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幾名士兵根本未曾反應過來。

看著眼前不斷掙扎的士兵，林虓嘿嘿笑道：「我問你幾個問題，給我如實回答，否則…」林虓加重了擒龍手的力道。

臉憋成豬肝色的士兵拚命點頭，林虓鬆開士兵的脖子，士兵頓時大口喘氣，但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已被林虓封住了啞穴。

等士兵氣息喘的差不多了，林虓解開其穴道問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說著將青龍戟架在了他脖子上，嚇得士兵一陣哆嗦。

龍丘生突然睜大了眼看著林虓手中的青龍戟。

「一共有兩百人，帶頭的是王麟統領！」士兵眼睛盯著青龍戟，生怕一不小心被林虓殺了。

「這麼多人？真看得起我們兄妹倆！」林虓微微驚訝過後又問道：「龐青天現在何處？！」

「不…不太清楚。」士兵哆哆嗦嗦的說道。

林虓將青龍戟一抖，士兵立刻下跪帶著哭腔道：「我真不知道啊！」接著一股難聞的尿騷味傳來，林允兒厭惡的捂著鼻子躲開。

士兵被嚇得尿了褲子，連連求饒。林虓看他並不像裝的，隨即一戟刺穿士兵的喉嚨，士兵捂著脖子，喉嚨里發出嗬嗬聲，一臉的不敢相信。

龍丘生雖然不贊同林虓的做法，但是身為常年在外廝殺的將軍他明白，對敵人的任何一絲心慈手軟，都是對自己的殘酷。

龍丘生嘆息一聲，隨即問道：「彪子，你手中的兵器能不能給我看看？」

林虓一愣：「你認識？！」隨即回想起來，在和那個身背長弓的男子對決時，男子認出林虓所使用的「長虹貫日」是龍丘生的招數。

龍丘生仔細看了看青龍戟后肯定道：「果然是他的兵器！」

「誰？」林虓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歸海連城！」

「是他！」即便林虓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有些吃驚。

林允兒更是驚訝不已，但讓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歸海連城為何會知道擒龍功。

「歸海連城知道我們的秘密！」林允兒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龍丘生，令他感覺非常不自在。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不是我。」龍丘生有些不滿。

「你對歸海連城了解多少？」林虓更不相信是龍丘生將其泄露出去的。

龍丘生臉色有些緩和：「歸海連城這個人很神秘，沒人知道他的過去，但據傳他是從一片蠻荒古林中走出來的…」

「蠻荒古林？！」兄妹倆同時一驚。

「你們倆怎麼了？」龍丘生不明所以的問道。

「我們也來自一片蠻荒古林！」林虓說著看了看手裡的青龍戟，他隱隱覺得這青龍戟應該和林允兒的長刀出自同一個地方。

「什麼？！」這次輪到龍丘生驚訝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兄妹兩人和歸海連城出自同一個地方，但隨即不確定的自言自語道：「不會這麼巧吧，說不定是兩片不同的蠻荒古林…」可是這種說法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直覺告訴他，三人所處的是同一片蠻荒古林。

「聾子，關於他的事你還知道什麼？」林虓顯得有些激動，總覺得抓住了什麼，又覺得沒有頭緒，就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直覺。

「據說，歸海連城剛到此城，一夜之間便將城中所有青年高手挨個挑戰了一遍，且全勝！一時間在城中名聲大噪，龐青天為了招攬他，將青龍戟送給了他，並將他封做御龍城的御龍將軍，惹的所有將士不滿，紛紛挑戰歸海連城，但毫無疑問，所有將士全都敗了！」龍丘生回答道。

「這麼厲害？」林虓不禁有些驚訝，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問道：「那他背後的長弓有人見他使用過嗎？」

龍丘生搖了搖頭道：「沒有，用他的話說，城中無一人值得他動用此弓！」

「可是，就算他也是從蠻荒古林里走出的，也不能解釋他為何知道我們會擒龍功的事啊？」林允兒對他的光輝事迹並不感興趣，她只關心歸海連城為何知道擒龍功。

「除非…」林虓欲言又止。

「除非什麼？」林允兒急忙問道。

「除非他也會擒龍功！」林虓的猜測不可謂不大膽。

林允兒一下子愣在原地，確實有這種可能，這是目前唯一的合理解釋了。

三人沉默著久久未語。

「此事以後再議，聾子，你怎麼會在這裡？」林虓問道。

「龐青天好像已經發覺他兒子的死與我有關，現在對我已經不信任了，所以現在派我來，看我的表現。」龍丘生回過神來解釋道。

「那你豈不是很危險？」林允兒露出關切之色。

「沒事，我自有辦法，而且現在他還需要我…」龍丘生對此沒做過多解釋，轉而說道：「倒是方姑娘處境很不妙！」

「她怎麼了？」林虓對她還是有所愧疚的，畢竟林虓沒能保護好她的母親，令其慘遭毒手，更不希望她也遭遇不測，林允兒也露出關切之色。

「她被龐青天帶去了皇宮，據說和衍術天師一脈有關係。」龍丘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

「衍術天師？怎麼和這一脈扯上關係了？」林虓想過種種可能，但唯獨衍術天師是他沒想到的。

「衍術天師…」林允兒自言自語道：「似乎現在的局面都是衍術天師促成的，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林虓也琢磨出她話里的意思，說道：「看來有必要會一會這個所謂的衍術天師…」

…………

「這裡有地窖！」突然村子里有士兵大叫道。

不知是誰發現了地窖的入口，緊接著村中的人馬躁動起來，一大片火光向著老漢家的方向涌動而去。

「下去幾個人看看！」王麟統領命令道。

冷風呼嘯，王麟的話剛剛說出口就被吞沒在冷風中。

不多時，士兵爬上來說道：「稟告王統領，我們在地窖中發現了暗道！」

王麟眼中精光閃動：「給我搜！」

心中冷笑不已：哼！躲在暗道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隨即招了招手，喚來一名士兵，對其耳語幾句，士兵立刻將隊伍分成數股人馬，向著村外而去。

林虓三人看到村中火光閃動，向著他們的方向疾跑而來，立刻將士兵的屍體拖進地窖，處理完地面的血跡，三人也立刻進入地窖中躲了起來。

王麟心中惴惴不安，有種不詳的預感籠罩在心頭，眉頭緊鎖，緊緊握住手中的大刀，太過用力導致指節發白而不自知。

「啊！」

地窖中突然傳出慘叫聲，王麟一驚：「有埋伏？快！讓他們出來！」

幾個士兵跳入地窖中，拖出幾個傷兵，全部四肢不全缺胳膊少腿。這幾個傷兵進氣多出氣少，眼看是活不成了，微弱的說道：「有陷阱…」說完便沒了動靜。

王麟一腳踹翻了身旁的桌椅，恨聲道：「該死的，給我點火！將他們逼出來！」轉身向著村口方向走去，卻迎面跑來一名灰頭土臉的士兵，他驚慌無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不好了王統領，龍將軍和那幾個兄弟都不見了，另外一個村子出口的幾個兄弟也不見了！我們在地面上發現了血跡，龍將軍他們恐怕已經遭遇了不測！」

王麟正要去見龍丘生，聽到士兵稟報，頓時瞪起了眼睛，怒聲道：「你說什麼？！」

士兵被嚇得不知所措，哆哆嗦嗦的說道：「龍將軍恐怕…」

王麟冷哼道：「遭遇不測？我看姓龍的跟他們是狼狽為奸！」

這時，從村子各處突然飄出了幾股濃煙，即使冷風呼嘯，也未將濃煙吹散多少。

「派人將濃煙處圍起來！」王麟抽刀出鞘，向著最遠的亂葬崗方向策馬而去。他料定林虓三人極有可能從距離他們最遠的暗道出口逃走，如果換做是他也會這麼做。

呼嘯的冷風不僅沒有將濃煙吹散，反而煙霧越來越濃，片刻間便瀰漫在整個村子，猶如天降大霧一般，幾步開外便看不清人影。

王麟心道不好，如此濃煙，林虓三人必定趁機逃跑，這是逃跑的絕佳時機！若是讓三人成功逃脫，想再抓他們可就太難了，且更無法向城主交代。

煙霧越來越濃，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吸一口氣都嗆得咳喘不停，氣的王麟破口大罵：「這幫飯桶，這是把整個村子都燒了嗎？」一口氣沒喘勻，立刻被嗆的聲音沙啞，捂住口鼻向村外策馬奔去。

「啊！」

「啊！」

慘叫聲不時從煙霧中傳出，王麟暗叫糟糕，他們想趁亂殺人！急忙想扯開喉嚨命令士兵撤退，但他被煙霧嗆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正焦急時，突然感覺背後殺氣頓現，想也不想，急忙將刀向後背擋去。

「當！」

兵器交擊，王麟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襲來，險些將他從馬背上砍落下來。回身一刀揮出，卻劈了個空，只看見一個蒙面人一閃而過，消失在濃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