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彼岸花葉兩相守

山河虛影如夢如幻，印在這片空間中形成一道虛空之門，將無盡仙屍死氣隔絕在外。濃烈的仙屍死氣越發凝實，匯成一滴滴屍水，將山河虛影化成的虛空之門淹沒。

林允兒手中六角鈴鐺晃動不止，眾人只感覺靈魂如沐春風且越發純凈，以往種種修為上的瓶頸隱隱有醍醐灌頂之感，一種明悟之感若即若離，咫尺天涯。

「吼！」

一聲聲嘹亮的龍吟聲此起彼伏，將眾人自玄而又玄的空靈狀態驚醒，四下看去，只見一條條黃金神龍自東方浩蕩而來，全身金色令東方的太陽都黯然失色，一條不知其幾千里的七彩神龍傲然凌駕虛空，無數條黃金神龍自其身後悍不畏死的沖向滔天血海。

這是一場屠殺，無論是仙人亦或是凡人，在高天垂落下的血柱下全都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

血柱轟砸大地濺起萬丈血花，拍打在一身背十二翼聖戰天使雪白的羽翼之上，瞬間將其點燃，甚至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化成一灘血水。

更有數不盡的仙人如雨點般從高空墜落，哪怕只沾染上一滴血花，也瞬間死於非命生機絕滅。

大地之上更是慘烈無比，草木成灰山川塌陷，無數修士與凡人亡命奔逃，斷臂殘肢到處都是，鮮血融入血柱迸濺出的血花，令其顯得更加猩紅，哭喊聲連成一片，即便隔著時空，眾人也感覺到世人的恐懼與絕望。

七彩神龍一聲怒吼，無數條黃金神龍齊齊發出震天的龍嘯，張口一吸，將無數道血柱盡數吸入龍腹中，帶著悲愴的龍吼沖向大地，與此同時黃金神龍開始腐爛…

整個天空終於不再垂下道道血柱，但天空中涌動著的滔天血海依然血紅無比。

一道血紅色的閃電過後，天空裂開一道橫跨天際的裂縫，更加洶湧的血水奔騰而出，漫天的血柱再次垂落下來。

「吼！」

七彩神龍一聲咆哮，虛空震顫不已，血柱頓時倒流而回，彷彿天眼一般的空間裂縫隨著虛空震顫漸漸閉合。

「哼！」

一聲冷哼傳來，只見一隻布滿青色鱗片的巨爪破碎虛空向七彩神龍抓來，鋒利的趾甲猶如天刀割裂虛空。

七彩神龍發出最後一聲悲愴的龍吟，一片璀璨到極致的金光閃過，耀的人睜不開雙眼，眾人連忙緊閉雙眼。

許久過後，金光散去，剛剛所見的畫面消失了，整個空間一片黑暗與虛無，只留下點點七彩光芒點綴著虛空。

眾人心緒難寧，除了林虓外，所有人無不神色黯然，眼含熱淚。龍族如此可悲可嘆怎不令天下人敬仰，即便是林虓早已見過此景，也忍不住眼圈泛紅。

老天師敬嘆道：「世人皆言我衍術天師可敬，與龍族相比，實在令我衍術天師一脈汗顏，龍族為人族圖騰當之無愧！」

混沌迷濛星河流轉，眾人沉浸在悲傷中難以掙脫，就連周圍景象早已發生巨大變化也不曾察覺。

林允兒手中六角鈴鐺自主輕顫，眾人一掃之前悲傷的心緒，漸漸恢復平靜。

周圍景象還在不斷變化，絢爛的光華令眾人感覺好似在穿行時空，在這場穿行時空的「旅途」中，時間彷彿靜止，亘古不變的光華讓人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咚！」

一聲空洞的聲音傳來，身在最前方的林虓兄妹撞在什麼東西上，但前方虛無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除了虛無還是虛無，像是回到了遠古混沌未開蒙時期。

「林大哥怎麼回事？」方漁兒問道。

林虓搖了搖頭，並未言語。

林允兒皺了皺眉，伸手向前摸去，手掌觸摸到一層無形的屏障。看了看身旁的林虓，兩人心意相通，朝著對方點了點頭。

只見林虓將手中木棍猛力向前砸去，頓時傳出一聲空洞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邊久久不散。

巨大的空洞聲響直震得眾人耳膜發痛，彷彿要鑽入人靈魂中將其神魂攪個粉碎。

幾人忍不住發出痛苦的悶哼，餘音在眾人腦中胡亂衝撞，隨即七竅流血。

林允兒急忙用力搖了搖六角鈴鐺，清脆的鈴聲溫柔如水，眾人緊皺的眉頭這才漸漸舒展。

「何人擾亂禁地！」

一道冷漠且滿是殺意的聲音響起。

眾人連忙四下張望，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可那聲音飄渺異常，根本捕捉不到。

「時機未到，擅闖此地者殺無赦！」

「啪！」

一記皮鞭抽打的聲音傳來，聲音中殺氣騰騰。

眾人頓時汗毛倒豎，周圍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但眾人全都感受到那股強烈的殺伐氣息洶湧而來。

最大的兇險莫過於敵暗我明，明明感受到強烈的殺氣，卻不知道對方身處何地，這對於眾人來說無異於最大的精神折磨。

所有人一動不敢動，隨著那強烈的殺氣越發接近，眾人只感覺全身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夏羿修為直逼仙境，對此殺氣最是敏感，全身真氣被激發的幾近沸騰，忍不住想要出手，但他明白自己出手後會引發如何嚴重的後果，只能一遍遍將真氣在其體內運轉。

眾人緊張無比，隨著殺氣的接近，整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圍並未發生任何變化。

「這會不會只是警告？我們…」

「咔嚓！」

方漁兒話未說完，眾人腳下虛空突然裂開一道裂縫，一股毀滅般的氣息衝出，夾雜著罡風向眾人肆虐而來。

「小心！」林虓一把將她拉過，隨即快速向後退去，眾人也緊隨其後，但虛空裂縫像是影子般如影隨形，無論眾人如何後退，虛空裂縫始終在其腳下蔓延。

「哼！念你是林家之人，暫且放你，若有再犯，必殺！」

語畢，虛空裂縫閉合，周圍又恢復如初，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眾人一時陷入兩難，進有神秘人阻攔，退又不知會不會遇到仙屍死氣，無論哪一種選擇，對眾人來說都是死。

沉默片刻，林虓最終還是決定問詢神秘人，畢竟仙屍死氣可是死物，絲毫沒有商量的可能。

想到這裡，林虓抱拳躬身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林家魔女後人林虓斗膽問前輩…」

「哼！」神秘人發出一聲冷哼道：「想用林家魔女的名頭來壓我？你打錯算盤了！」

「晚輩絕無此意，我只是表明身份，既然想向前輩借道，必定不敢有一絲隱瞞！」林虓嘴上恭敬道。

虛空中一片靜默，神秘人毫無回應。

「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一樣，說句話能死啊？」扶光氣呼呼的說道。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一驚。

方漁兒連忙道：「琀琀，不可對前輩無理！」

「本來就是，好狗不擋道，擋道非好狗！」扶光再次語出驚人。

「找死！」神秘人大怒，一道閃電劃破虛空徑直向扶光劈落。

林允兒一驚，連忙搖動六角鈴鐺，頓時一個房屋大小的光形鈴鐺將眾人護在其中。

只聽「咔嚓」一聲，光形鈴鐺瞬間被劈碎，那道閃電威力也被其抵消，但閃電似乎承載著神秘人未消的怒氣，直直的在眾人間炸開，眾人頓時渾身焦黑，嘴裡冒著黑煙，頭髮根根炸起。

林虓回頭怒視扶光。

「看什麼看？怎麼說我也是林家魔女人魂，按道理說我是你長輩！再者說，要不是我幫姐姐，你還不知道能不能真魂回歸呢！你就這麼報答你的救命恩人？」扶光白了他一眼道。

林虓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但從扶光到林家魔女人魂身份的轉變，令他有些恍惚，翻了個白眼不理她。

「魔女人魂？」神秘人言語中透露出些許激動。

「怎麼？」扶光一昂頭。

「呵呵…林家魔女不愧萬古第一驚才絕艷女子，竟然敢踏出這一步！」神秘人似是讚賞的說道。

扶光一聽，開口道：「知道我魔女人魂的厲害了吧？既然如此，趕快給本魔女讓開！否則我打的你滿地找牙！」

「呵呵…別說你區區一個魔女人魂，就算她魔女本尊來了，想要打開這道關也是痴人說夢！」

「你們看天上有好多牛在飛啊！」扶光嘲諷道。

「不信你們大可試試！」

神秘人說完再無任何動靜。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對方根本沒理由騙他們。所有人心中都冒出同一個疑問，若真如神秘人所說，那究竟是誰留下的驚天手段，就連萬古第一驚才絕艷的女子林家魔女都無法打開，還有，這道關後面是什麼？

林虓本想套套對方的話，但心念一轉，覺得這麼做無異於「找死」，對方這種眼睫毛都是空的存在，定會一眼就看穿自己心思，隨即坦言問道：「前輩，晚輩斗膽詢問，這道關是誰留下的驚天手段，為何在此設立一道關，還有這道關後面是什麼？」

等了許久也不見對方回應，扶光有些生氣，剛想開口揶揄對方几句，卻聽對方慢悠悠的說道：「不知道，不過能夠令林家魔女這等人物都毫無辦法的存在，萬古以來加起來恐怕也不超過一手之數！」

「難道是九泉大神？」方漁兒脫口而出。

「嗯…」神秘人沉吟一聲，接著道：「恐怕也只有九泉大神這種存在才能令林家魔女毫無辦法…」

「嘁~」扶光很是不滿。

「除了九泉大神，還有誰能夠有如此手段？」林虓緊問道。

「神玄！也許還有一位…」神秘人有些不確定。

「神玄是誰？」

「忘記了，我只是突然就想到這個名字。」

「神玄？」方漁兒重複一聲。

林虓側目道：「你知道這個人？」

方漁兒抬頭看了一眼林虓，急忙又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說道：「我當時只是聽說…」

隨即方漁兒將那日歸海連城棄仙成魔所發生的事講與眾人。

眾人只聽得目瞪口呆，至於林虓兄妹兩人更是吃驚無比，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歸海連城只是短短几日，竟然能夠從遲暮之態恢復至青年，且修為更上一層樓，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歸海連城竟然能夠自百脈境界瞬間「成仙」。

「哼！你們那個朋友怕是一生都要止步那個什麼百脈境界了。」

眾人默然，所有人都明白，歸海連城瞬間「成仙」，必定是藉助了什麼外力，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修為再無前進的可能。

方漁兒說道：「就是那日，青鱗巨爪說出了「神玄」這個名字，應該就是在說那個身影，且他是從大夏軒轅弓封印的石門中走出的。」

林虓此時已經不太關心「神玄」是誰，反而令他更加好奇的是，歸海連城為何這麼做？

林允兒開口道：「前輩您剛才說還有一位？那個人又是誰？」

「不知道，甚至有沒有這個人都不確定，只是腦海中覺得應該有一席之地屬於這個人…這個存在…」神秘人改口道。

「前輩！」夏羿躬身道：「晚輩有一點不明白，您為何會在這道關前，或者說您又是扮演的什麼角色？」

「不記得了，冥冥之中我有感應，我必須在這裡等待…」

「等待什麼？」

「就是等待，也許時機到了我就會知道…」神秘人話有些多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

眾人當然希望對方多說點什麼，只有林虓兄妹兩人知道，對方定然是在知曉林家魔女踏出那一步以後才會有如此轉變。

「前輩為何不離開呢？」方漁兒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神秘人並未說話，只是一陣鐵鏈划動的聲音傳來，算是回答了所有人。

「前輩似乎不記得很多事…」林虓意有所指的說道。

「確實，自我醒來，很多事都不記得了，甚至自己的名字…」

林虓兄妹兩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方漁兒，三人同樣是失去了很多記憶。

夏羿沉思道：「我也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我也是…就連哥哥名字都想不起來了…」扶光想到哥哥，神色黯然。

方漁兒將扶光拉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肯定有人對我們的記憶做了手腳，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啊？若是有，也只能說我們現在在一起。」林允兒實在想不通。

「林家魔女人魂的哥哥？」神秘人疑惑一聲，接著自言自語道：「好像有這麼一個人…」

林虓眼睛一亮，急忙道：「是誰？」

「記…不太清了…」神秘人說著，扯動了一下鎖鏈，發出一陣「嘩啦」聲。

「前輩可知為何設立這道關？還有…」

神秘人嘆氣道：「不要問了，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對你們說的已經夠多了，如果不想死的話，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回去也是個死，誰能抵住仙屍死氣的侵蝕？」

「我們經歷過黃泉河水與鬼淚的洗禮，應該能…」夏羿話語中明顯底氣不足。

「嗯？」神秘人驚疑一聲，道：「你們從哪裡來的？」

「怎麼了前輩？」林允兒猜測對方定是想起了什麼，故意賣起了關子。

方漁兒最是赤誠，剛想開口，卻被林允兒攔住，道：「前輩您有話說？」

「呵呵，小丫頭想套我的話，無妨，你們說與不說與我何干，不過如果你們說的是事實的話，那你們能逃出來也是天大的運氣。」

「怎麼講？」林允兒眉毛一挑道。

「嗯？」神秘人意思很明顯。

「好吧，我們渡過苦海而來…」林允兒答道。

「苦海…」神秘人重複了一遍，陷入很長時間的沉默，似是在努力回憶什麼，喃喃道：「這似乎與一位故人有關…」

「仙屍死氣…苦海…似乎少了一樣東西…」

「不好！仙屍死氣來了！」老天師驚呼一聲，臉色慘變。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片迷濛的黑色霧氣向這邊瀰漫而來，所過之處，虛空無不塌陷，混沌氣息自虛空裂痕中涌動而出，虛空猶如一面破碎的鏡面，映照出眾人無數身影。

「前輩！」林虓有些急了，連忙呼喊神秘人，希望對方給其指條明路。

「我也沒辦法…」神秘人淡然說道。

「前輩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林虓眼見仙屍死氣漸漸逼近，卻沒有任何辦法，手中的木棍此時也沒了反應，無論他如何催動，山河虛影再也沒出現。

「咔嚓咔嚓」

整片虛空徹底破碎，饒是眾人經歷黃泉河水與鬼淚洗禮，此刻體表也如瓷器般龜裂，道道裂痕密布全身，一股來自靈魂的痛苦傳遍全身。

「啊！」

眾人慘叫，為首的林虓兄妹兩人更是首當其衝，全身滲出絲絲鮮血。

就在此時，眾人腳下出現一道漩渦，林虓向下看去，只見御龍城中一紅一綠兩道光芒衝天而起，瞬間將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那是…虛空之眼！」神秘人震驚道：「那一紅一綠兩道光芒難道是…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