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苦銷魂
本是想看着兮兒安全入宮后就返回，宮裏有雲的呵護，鶯聆巧笑會鍍上兮兒的容顏，我沒有立場不放心。但當躍上馬背，準備拋下無盡的思念悄然而去時，又猶豫不決，終究是放不下那一抹牽掛。
兮兒的窗前燭光搖曳，映照在窗欞上的一抹剪影總能讓我忘我地失神。和宮女們的嬉鬧中聽不到任何煩惱，婉約而純凈，聲聲抨擊着我的心。靈動的身姿，馳騁的追逐步步驚心。偶爾從她眼中折射出狡黠的神色，會牽動我的神經，臉上不禁揚笑。
她每天晚上都會等著雲，哪怕再晚再疲憊，見到雲的那一刻，眼裏迸發出的火花是那麼的瑰麗刺目！燭火冷熄，日溫褪盡，駐留之地淌著心傷，我卻遲遲不肯挪動腳步。
痴，不是我的錯；戀，我沒有選擇；悔，今生無悔！
最後一次來看兮兒，心裏默念。想將她的一切美好都刻入腦海，如果有下一次，不僅要記住兮兒的名，更不會忘記兮兒的人！其它一切都可以成為過眼雲煙，唯獨兮兒，我要鐫刻在心間，用生命守候。
簌簌寒風清醒着我的意識，徘徊的窗影昭顯著兮兒的心急。她總是這樣，沒有耐性，暗生悶氣也是她喜歡做的，今天雲是讓她久等了。或者說，這是上天給我最後的施捨，讓我能多看看兮兒，多一點時間來感受她在身邊。
可是夜，不寧靜……
一道青色倩影躍窗而入，許晴的造訪我並不驚訝。讓我驚心攝魄的是，穿梭於戀仙苑上空，鬼鬼祟祟不懷好意的身影，意圖明顯地想讓雲目睹這一切，是要對兮兒不利！
驕傲如他的雲，怎能承受兮兒對他的欺騙，而這欺騙又被曲意誤解！心裏不安聒噪讓我對兮兒放心不下，上官玉兒不容輕視。
只是我沒有想到，上官玉兒行動如此迅速。第二天夜裏，冷情闖了宮，意圖帶走兮兒，也許他也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只是這次的局卻是沖着他而來。
雲的精心佈局讓我頓感不安，是信了上官玉兒的話，默認了她的計謀。依舊徜徉在幸福中的兮兒，不知危機臨近，她隨時可能會被雲傷到的處境，讓我忐忑難安。
雲也同樣會任由上官玉兒這樣設計兮兒嗎？雲對兮兒的愛毋庸置疑，即便事實真如上官玉兒所說，我相信，雲也斷然不會對兮兒處以極刑！況且，事實還並非如此。
只是身處此種狀況，雲被兮兒欺騙的事實，他能否接受？雖對兮兒是試探，那試探又會給兮兒帶來怎樣的傷害？兮兒到時能否接受？
難耐的擔憂和恐慌，讓我幾番差點不受控制，就想帶着兮兒離開。如果我當時能再果斷一些，理智模糊一些，或許兮兒便不會被傷得那麼深！
兮兒欲採取行動的當天，雲不知為何去了林天傅府中。斷定上官玉兒不敢趁雲不在而對兮兒下手，怕雲中了上官玉兒的詭計，我便也跟了去。只是沒想到，雲要找的東西，讓我再也無法平靜……
猶豫不絕的神色，看得出雲的緊張，手裏扭著一張摺疊的紙卻是遲疑不敢打開。艱難地做出覺得，雲有些顫抖地展開信紙，待看清那些內容時臉色大變，臉上如同蒙上了千年寒霜，失了魂，步履闌珊。
手無力垂下，信紙被風吹落，哀戚地在空中盤旋幾許才落了地……
是什麼讓雲如此失措，消失的頹喪身影后，我拾起地上的信紙，映入眼帘的畫詞也讓我不能呼吸！
娘親給我的半塊玉和兮兒身上的另外半塊玉躍然紙上，無疑那是兮兒的筆法！下面一行刺目文字：爹，皇帝現在對我移花宮產生了興趣，小心安排京中事宜，切勿急躁！
那一行字，雖有意模仿兮兒的筆法，卻疏忽了一點！兮兒從不會在自己的畫上留下字跡，寧可貼附！她說她的字很醜，會成為敗筆！顯然，這應該也是上官玉兒的栽贓。但處於痛苦邊緣的雲也顯然信了……
而最令我吃驚的是！「爹」這一聲稱呼！為什麼會以玉佩為憑證？爹顯而易見是對林天傅的稱謂，這麼說……林天傅豈不就是我的……
不！這不可能！我的父親是司徒無夜，深愛着母親的司徒無夜！
那一刻，母親喜歡倚靠在亭柱旁，遠眺的韻姿浮現在我腦海。化不開的愁容彌散在她眉間，放不下的沉痛壓抑得我難以呼吸……
「雲兒，記住，娘走了以後，你就只有一個爹！一定要聽爹的話，答應娘！」將我的手放入爹的手中，這是娘臨終前最後的交代！
你就只有一個爹……只有一個爹……一個爹……娘的聲音飄渺在耳畔，此時聽來卻是不安的強調。娘是想到了，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嗎？
突如其來的這個身份，讓我深陷沼澤，艱難地邁不開步。是因為我的關係，兮兒才會一再地想保住林天傅嗎？疑惑頓開，卻讓我茫然無措，命運似乎在和我開玩笑，兩個完全對立的人，竟會有這樣的瓜葛……
頭腦中一片混白，無暇思考，一抹孤影迎風而立，人是如此渺小，只不過是命運的玩偶……
烏鵲長鳴上空，驚醒我的神智，兮兒！兮兒還在宮中！想到兮兒有難，我懊惱於陷入自己的情感之中，不敢耽誤地奔向皇宮，卻——還是晚了……
「兮兒~」帶着驚恐，我闖進了天牢，兮兒滿目淚水，無盡的哀傷，脆弱地捂住胸口，似乎滿身的傷口，一碰便會裂開，且不會癒合……
「言記得兮兒了嗎？」哭紅的雙眼帶着無盡的委屈，話里的苦楚令人心酸，往日裏雀躍的雙眼蒙上一層灰色。傷，可以從她眼睛裏一路看到心裏……
「記得！記得！兮兒回宮的那天我就什麼都記起來了！瞞了兮兒，所以兮兒不能放過我，兮兒別走……」看着兮兒的身體慢慢地變得如水晶般透明，我心下大駭，只知道，兮兒不能就這麼離開！凄美的容顏上淚水斑斑，我心如刀絞，挽留對於被傷得如此之深的兮兒，也如同她變化的身體，蒼白無力，消散不能抓住……
「言記得兮兒，兮兒好高興。但是，現在兮兒的心，好痛，好痛……」兮兒強勾起一抹笑，苦澀無邊，如同那被褶皺的衣襟，心糾結抽搐。
帶着最後的訣別，兮兒痛楚地看了我一眼。那絕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像斷了線的風箏，失了牽絆，等待着粉身碎骨。
兮兒消失的地方，還殘留着她的芬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空蕩蕩的空間，她的音容笑貌此刻似乎還停留在那裏，欲伸手抓住，卻是落空……
「啊~」失去兮兒的痛苦讓我徹底喪失了理智，心中鬱結的怒火難平。
「楚天雲，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麼？！」我暴戾地走向雲，只想狠狠地替兮兒教訓他！兮兒對於他的依賴換來的是什麼？！他太令我失望！
憤懣的拳頭悉數落在雲的身上，他悄然承受。一個追悔莫及的男人，一個心底不停呼喚的男人，都喚不回兮兒的再度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