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是雙刃劍
雲行簡站在原地，猶豫半晌，便道:
「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這下換成雲昭愣在了原地，她眼中閃過一瞬糾結的神色。
暫且不提舟車勞頓，雲行簡能不能受得住，只是此行太過危險這一點，她就不能讓雲行簡和她同去。
而且見葉將軍的事情她並不急。
現在她貿然跑過去和葉將軍說，乾元帝要致葉家於死地，其實並沒有什麼說服力，並不足以讓忠心了幾十年的葉震相信。
她真正的目的在梁城。
上一世葉知行和葉衍川命喪梁城外的玉璋山，她那時還沒有前往南疆，所以其中細節並不清楚。
如今若是不能親自去一趟，她只怕悲劇會重演。
「阿兄，我自幼讀的是兵書，習得葉家拳，此生也不會被困在後宅，雲家的女兒要高嫁，可我也是母親的女兒，也是葉家的女兒，守土開疆並非妄言。」
雲行簡只撐著與她對視了一瞬后，就移開了目光，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南疆地處三國交界，三十年前上饒和天水大舉進攻燕赤。
新帝上位正百廢待興，是葉震攜妻帶子前往南疆，帶領一眾戰士以命相搏，叫敵軍的馬踏不過南疆。
南疆外的孤墳千千萬萬，他們的碑上無需全姓名，只為守護著身後的燕赤。
自那以後，葉震便定下家規，凡葉家兒女皆讀書習武，哪怕葉家只剩一個人也依舊是一支軍隊。
葉愫也不例外，雲行簡習的第一本兵書就是葉愫親自教導，雲昭長大些后，他便將這一切親自教給了雲昭。
「昭昭能這般想，兄長為你驕傲，但如果我知道你長大後會想披戎裝，那我寧可從未教你讀明安邦定國的書。」
雲行簡不是神，他的清韻淡然在親妹妹的安危面前蕩然無存。
「阿兄。」雲昭跟在他身後走到外面，沒有像往常一樣笑眯眯地和他撒嬌。
「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想一輩子都靠阿兄的庇護，待我爭出一番天地，便換我來保護阿兄。」
她的聲音很輕，可午間的陽光落在她的眉梢，神情卻異常地堅定。
雲行簡突然停住腳步，微微轉身，依舊優雅得體的世家公子風範:
「昭昭長大了，如果兄長阻止不了你，那兄長就只能支持你，不惜餘力地支持你。」
「兄長只希望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活着。」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雲昭目光細細描繪着他的面容，她的確一直都知道，因為上一世她離開雲家時，雲行簡也是義無反顧的支持着她，保護着她。
只是那時的她，把一切當作理所應當，從沒有想過兄長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兄長不必擔心我，我又不是去上戰場，只是想起南疆散散心。」她不想瞞着雲行簡，卻也不想讓他擔心，將話又圓了回來。
她繼續道:「我打算過幾日就對外宣稱我在崇福寺祈福，我會將素冉素雪留在崇福寺，到時候還請兄長替我隱瞞一二。」
「你想只身前去？」雲行簡眉心蹙了蹙。
雲昭回道:「帶上問九他們，若是順利一月我便回來，若是能除夕前和外公一起回來就更好了。」
「也好。」
雲行簡沉思片刻，「方才太子來尋你，怕是根本沒歇了娶你的心，你一日不嫁，他便一日不會甘心，此事還是待外公回來和陛下開口為好。」
但云昭要是嫁給尋常人，在蕭曄的不甘之下，必會給夫家帶來滅頂之災。
「蕭曄現在只是不甘心罷了。」
她和雲行簡併肩走着。
雲行簡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行在烈日之下，忍不住低低的咳嗽了幾聲，面色跟着都蒼白了幾分。
「東廠不是什麼良善的地界，與虎謀皮還是要萬般小心才是。」
他目不斜視地說出這番話，沒有任何的質問和譴責，似乎早就知道雲昭與東廠相交甚密。
雲昭訕訕一笑。
「我認識的殷歲晏，和世人眼中的九千歲是不同的，他有能力，有謀略，有見解，他也心繫百姓。」
殷歲晏總說「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可自己似乎沒什麼值得他利用的。
「不瞞兄長說，起初我是豁出去打算與虎謀皮，可如今看來，我沒有什麼是值得殷歲晏貪圖的，反倒是他助我許多。」
雲行簡步履平穩輕緩，看起來格外的儒雅，如玉的面容卻不難看出些許的擔憂，畢竟東廠在燕赤是一個極為特殊且危險的存在。
「越是鋒利的劍，越是容易傷了自己。」
雲昭回道:「東廠確實是把雙刃劍，但這是陛下該擔心的事情，我同殷歲晏交好，沒有兄長想的那般危險。」
「昭昭。」
溫柔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雲昭立馬住了聲，待那一抹紫色身影走近些，才認出來人正是鄭思未。
「鄭姐姐，好巧。」
「知你不喜歡這種嘈雜之處，我遠遠瞧著，還以為看錯了呢。」鄭思未紫衣廣袖，膚光勝雪，氣度高華。
說罷，朝雲行簡微微屈膝，落落大方道:「雲公子好。」
「鄭小姐客氣。」
雲行簡斂衣拱手，清雋有禮。
雲昭知道鄭思未醉翁之意不在酒，裝作不經意地瞧了雲行簡一眼，神情溫潤與平常並無差別。
她轉念一想，自家兄長就算真有喜歡的姑娘，也會發乎情，止乎禮，絕不會唐突了佳人。
「鄭姐姐可真是了解我，我確實不喜歡吵鬧的地方，但今日是亡母忌辰，恰好趕上禮佛日了。」
鄭思未不知道此事，歉意道:「抱歉，不知是承恩公夫人的忌辰，多有冒犯。」
「不知者不怪。」雲昭笑道。
鄭思未見他們二人是從殿中剛走出來的，便猜測到法事已經結束，不禁關切道:
「今日陽光實在毒辣，我見雲公子臉色不大好，該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雲行簡頷首淺笑:「有勞鄭小姐關心，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從他身側的竹林吹出的風，捲起他的衣角，幽靜碧綠的竹林不似來時盛放的桃花溫柔，卻襯得他清雅絕塵。
鄭思未失神一瞬，挽起雲昭道: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昭昭隨我去前殿禮佛，你兄長也好放心回去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