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寶馬跑車粗壯的尾氣管噴出兩道筆直的煙氣,聶濤開着車一騎絕塵。我看着遠去的車影哭笑不得,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領,準備離開。

花店老闆娘追了出來喊道:「你們別走,還沒結賬呢。」

張曼應聲進去買了單,她出來追上我說:「曹老師,對不起。我沒想到他會跟來,給你添麻煩了。」

「沒什麼,你沒事吧。」我看着張曼嘴角的血跡。從口袋裏掏出「心相印」手帕紙,給她擦拭。一個衣領大開的男人,給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擦嘴,總會讓人浮想聯翩的。這一剎那,我真的想親吻張曼一口。張曼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閉着眼睛等我。我並沒有吻下去,只是繼續用手帕紙把她的嘴角擦拭乾凈。她緩緩睜開眼,可能是因為沒有等到心中所盼,眼神裏帶着些許遺憾。

「他是我男友,聶濤,一個富二代。家裏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張曼邊說邊打開了車門,示意我坐了進去。

「過幾天他去你單位,你怎麼辦?這樣會影響你工作的。」

聽到張曼的擔憂,我略微一笑。

目前為止,我就收了她五千元的購物卡,這點錢在上級領導眼中微不足道。而我做的檢查,也都是符合課題要求的,比如給張曼做病原體檢測和免疫細胞分型,在我們臨床上也有大量的患者在做這個檢測項目。領導的家屬也會插隊進來做下看看,都是上面打個招呼的事。他聶濤再怎麼狂橫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他的憤怒點其實不在於我給張曼做什麼檢查,而是看到我和張曼有了親昵的舉動,懷疑自己女友和我有一腿。

張曼見我不說話,繼續說道:「不行的話,我提出和他分手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再糾纏這事了。」

看來張曼和她男友的感情並不牢靠。

「不,讓他來。我真的想從科學角度觀察下他的細胞情況。不然的話,我還睡不着覺呢。」

張曼嘆了口氣,突然說:「你知道紅顏薄命嗎?生病之後,我去過一趟雍和宮。據說這裏許願、抽籤特別靈驗。我自然許的是恢復健康的願望,抽籤卻抽出一隻中上籤:

靈草本弱需仙露,山木涸澤恐日出。

文武雙星伴月起,不許久旱遇金烏。

廟裏的大師說,我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只是需要遇到合適的人。」

我一聽,這恐怕是張曼自己編的,又準備給我臉上貼金了。誰知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卡片,上面赫然印的就是她說的那首詩。

她盯着我的臉一字一句的說:「後來我才發現,這首詩里說的那個人竟然就是你,靈草代指是你的曹姓,文武則是你的斌名。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這種怪力亂神之說是不相信的。但是,我相信善惡有報,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張曼給的五千元購物卡的價值。我不是一個聖人,我也不是清高的裝逼犯,但我明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

「你怎麼可以容忍他打你呢?」

張曼垂下頭低沉的說:「聶濤的父親是我爸爸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家裏錢多勢大,生意上少不了看人臉色。他喜歡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我和前任分手后,他就告訴我媽想和我好,我爸媽自然不會反對。今天若不是他有急事要回去處理,可能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我對他們這些小資二代的狗血生活不感興趣,純純活在人民幣編織的夢幻國度里,

典型的不把別人當人看。這樣的人高傲且無知,總覺得有錢就是真理,有錢就是王道,有錢就是主人。這樣的人需要現實狠狠地敲打一番。

三天後,那輛寶馬m4停在了我工作的醫院停車場。聶濤牛皮哄哄的夾着lv的包來到我的實驗室門口,按照上次的流程,我把他帶到了護士站。

「美女,給他處理一下。」

處理?!聶濤警惕地退了一步,「我警告你,別想着給我打麻藥,弄器官啊。我黑白兩道都有人,你倒騰出去的器官,我也能找的回來。」

我頓時無語,這裏是BJ,不是柬埔寨。

護士還是上次的那個小護士,她已經熟練了流程,拿出一個一次性負壓管問道:「還抽血不?」

「抽不抽?」我問聶濤。

「抽!抽血,當然不怕。」很快三管血樣也抽完,順帶着刮取了他的胸口皮膚組織。

出來后,聶濤指着我的鼻子說:「小子,以後離張曼遠點。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我和她沒任何關係,你用不着多慮。」

「多慮?我她媽覺得自己是快有點綠了。我看她瞅你的眼神都變了,你要是讓老子頭上變綠,我讓你臉上變紅信不?」

他能讓我臉上變紅我信,但我讓他頭頂變綠不可能。因為我知道張曼的身體情況,怎麼可能會和她好上呢。

這時張曼也趕了過來,氣喘吁吁地把聶濤拽開:「我沒想到你會提前過來,不是說好的一起來嘛?」

「哼,我提前過來,就是和你的曹老師說幾句悄悄話。」

「說完了嗎?」

「說完了,寶貝兒。」聶濤摟着張曼低下頭親了她的額頭一口,很明顯是在宣示主權,向我示威。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拿着血樣準備回實驗室。這時聶濤一陣風般地沖着護士站跑去:「別關門,我的耐克限量s13清新綠的鴨舌帽拉裏面了。」

也是三個工作日後,聶濤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他的結果很乾凈,什麼異常都沒有,皮膚角質層也沒有什麼絲狀物增生。小於看着細胞分選報告,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工作椅上說:「曹哥,這不對啊。」

「怎麼不對了?」

「你這樣本都是年輕人,不太符合咱們實驗要求。」

「那你說咱們實驗要求是什麼?」

「肯定是覆蓋全年齡段的啊。」

「那你上次怎麼給朱書記的侄女做檢測?」

小於立馬被我抓到了軟肋,嘿嘿尬笑地撓了撓頭。

我也不和他計較,從抽屜里掏出一條中華煙,遞給了他。「喏,這是你的辛苦費。」

「哎呀,怎麼讓曹哥破費呢。」

「答應你的,就要做到。原則,懂不?」

待小於走後,我仔細端詳著聶濤的報告,心裏想:真的是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啊。岳飛忠君為國,卻含冤屈死;秦檜賣國求榮,竟壽終正寢。文王後宮佳麗成群,終成一代明主;紂王獨愛妲己一人,竟是無道昏君。這世道,從來就不是以個人是非善惡所左右,黑白涇渭分明、正邪誓不兩立永遠只存在理想的烏托邦里。

我把情況告訴了張曼,她很是擔心,認為聶濤一旦知道結果會來找我的麻煩。但我覺得,聶濤沒事反倒是件好事,因為可以從他入手,找出治療這病的根本。

「可是他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手機里傳來張曼擔心的聲音。

「放心吧,我會想出辦法的。」我正打着電話出大門,迎面就撞見一個女人。

「什麼辦法?能告訴我聽聽嗎?」女人說道。

我抬頭一看,好巧不巧,正是方芸。

「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合著這家醫院是只為你開的嗎?」

方芸是個東北妹子,說話就是比較虎,不給人留情面。她來估計又是找我吃飯的。「走吧,去哪裏吃?」

「這次給你省點花,去前面剛開的一家泰國餐廳。」

我們倆人叫了一份冬陰功蝦湯、泰式咖喱飯還有清邁特色的黃油焗蟹。方芸看着菜單說:「看出來,你是發達了。以前,你都只允許我點兩個菜,多一個都不行。如今,你竟然給了我全權點菜權,是長本事了。」

我啃著一根螃蟹腿,心想:多點一個菜,就冒出這麼多想法?我以前有那麼摳門?

「說吧,你最近是不是發財了?」

「發財?發什麼財?」我擦了擦嘴邊的咖喱醬,又瞅准了湯里的一隻海虎蝦。正要用公勺把帶海虎蝦的湯舀出來,方芸伸出一對兒筷子夾住了勺子,阻止了我的吃蝦大計。她還順道把勺子裏的大蝦給夾到自己碗裏,空留一勺稀湯給我。

「你這傢伙是越來越滑頭了,難怪這些天也不回我消息。真的是從來只有新人笑,哪裏聽得舊人哭。」方芸嚼著大蝦,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仍不忘白我兩眼,「哎,聽說你傍上了個富婆。有沒有這事?」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晚上我倒經常做夢夢到。」

「油嘴滑舌,虛情假意。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接觸了多少男人,讓你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方芸俏臉一愣,立馬回道:「接觸你這一個就夠了,不需要太多。」

午飯後,方芸提出要我送她回公司。美其名曰,增加二人的相處時間,實際上是省下自己的一份車錢。

「你是不是上午來我這裏附近的房管所辦業務啊?」在計程車上我問道。

「討厭啦,人家就不能想你了,來看看你嘛。」方芸使出一頓小粉拳拍打在我胸口。這一套也許對別的男人好使,可對我是完全無效,我對異性這種賣弄式的撒嬌是免疫的。

很快計程車把我們帶到了方芸上班公司的樓下,正要讓司機掉頭回去,我突然一陣腹痛。俗話說:人有三急,出恭為先。我甩給司機一百塊錢,讓他在這裏等我上廁所回來。

方芸已經進入大廳,看到我追了進來,以為有什麼事要說,結果我張嘴就是:「你們的廁所在哪裏?」

她眉頭一皺用手一指:「那邊有個公用衛生間。」

絕對是中午吃的泰國菜做的不幹凈,廁所里空氣都瀰漫着一股咖喱的味道。我暢快淋漓釋放了一番,不得不說這有錢就是好,房地產公司的衛生間裝修的十分考究,兩台自動烘乾機並排擺放,水盆上面還有滴露洗手液。出來后,我發現方芸在大廳里一直等我,「幹嘛?怕我掉進去?」

「討厭,我就不能陪你會嘛。」

「陪我怎麼不進去一起啊。」

「壞死了。」她不由分說把從公司推了出來。殊不知,後面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倆。

果不其然,聶濤知道自己沒事後,氣勢洶洶地跑來興師問罪。他這次沒和我糾纏,而是直接去了朱書記的辦公室。

一口河南腔的朱書記聽完聶濤的描述后,慢條斯理地說道:「恁這不是木啥事么?既然木事,不就最好。難道恁還想查出啥毛病來?」

「可他,他欺騙了我女友啊。讓我女友天天念叨他,我看着就來氣。他還給我女友洗腦,說我女友有問題。」

「哦,三角戀。」朱書記喝了一口信陽毛尖說道。

「嗯……」聶濤立馬反駁道,「不是三角戀,他是單相思。我女友不可能給我戴綠帽子。」

「哦。既然他是單相思,那恁管好恁的妮兒就中了,來找俺作甚麼?」

「那你也要管好你的手下員工,不要沾花惹草,給單位抹黑。」

「哈哈哈。」朱書記吐出一片茶葉笑道,「那個小曹是個單身漢,恁也是個單身漢。恁女友要是沒啥意見,恁和他屬於公平競爭。泡妞,講的是啥?是資本,是實力。」聶濤聽着這話怎麼那麼耳熟,發覺是自己以前上車前給我說過的話。

「小夥計,恁聽好了。如果俺這個員工沒有工作上的錯誤,就不要再來投訴。僅僅是感情上的問題,俺年輕時也遇到過。恁看俺,年少之時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男子,多少小老婆大姑娘的夢中情人。要是因為這事,村裏男的天天去找俺爹要說法,俺還讀不讀書,上不上學了?恁要記住,俺從來不覺得上天給了俺一副優秀的皮囊有多重要,關鍵是提升俺自身的內在修養。希望恁回去也可以好好琢磨俺這番話,與其貶低他人,不如提升自己。」

聶濤心裏罵罵咧咧地走了。朱書記對着裏屋說道:「出來吧,小曹。」

我從裏屋推門而出,很感謝朱書記幫我打發走一個刺頭。

「來一根?」朱書記遞過一個煙盒。

「我,我不會。」

「少放屁,恁當俺看不見恁在吸煙區抽煙?」

我尷尬地「嘿嘿」一笑,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立馬先給朱書記點上。

朱書記吐出一口煙氣,淡淡的說:「恁在實驗室測的那些俺都知道。」

我心裏大吃一驚,八成是小於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朱書記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冷的說:「恁們那個實驗室,藉著課題干私活的事還少了?趁此機會撈外塊的還少了?不過恁也不用緊張,這種事很常見。年輕人,想掙錢是好事,但千萬不要走上邪路。」

說實話,我一開始幫助張曼的確是沖着錢去的,但是後來事情的發展讓我覺得,任何一個疾病如果單純看攜帶人數的多少來判斷是否有研究的必要,就是對一條生命最大的侮辱和褻瀆。尤其是傳染性疾病,需要的是防微杜漸、未雨綢繆,而不是秋後算賬、亡羊補牢。

有人說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同樣,張曼也本可以忍受病痛,如果她從沒有過健康。這是人性和道義的考驗。

「恁是不是很好奇俺為何要幫恁啊。實話告訴恁,張曼找過俺,她以前不舒服的時候,家裏人也諮詢過俺。俺老了,分析問題不中用了。但是她這次繞過父母讓俺幫恁,是因為覺得恁是個好人。看在她老爹和俺是老朋友的份上,俺就幫了她一次。不過,小夥子啊,俺送恁一句話吧。」

「您說。」我洗耳恭聽。

「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好了,恁出去吧,把門帶上。」朱書記下了逐客令。

「書記。」

「嗯?怎麼啦?」

「我也有句話想說。」

「說吧。」

「縱有狂風拔地起,我亦乘風破萬里。」

聽我說完,朱書記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目送我離開。

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又約見張曼,告訴她事情可能就到此為止了。不是因為我怕惹麻煩,而是自己力有不逮,只能研究到這種程度,如果是個p4級別的生化實驗室,再配上課題組,那肯定可以持續深入研究下去。可惜,我沒有。張曼一雙大眼睛看着我,許久說了句:「謝謝你,曹哥。這就是我的命,你儘力了。」

說罷,她把在雍和宮求來的紙簽遞給了我:「留個念想吧。」

「聶濤可能自身擁有特殊基因,產生對這病的抗體。所以,他很難感染。很可惜,他不會配合實驗研究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和他分手。這病治不好,我就孤老一生吧。」

一個女人,是多麼渴望留下一個孩子。孩子對於女人的人生來說,是實現圓滿的最重要一環。等等,孩子?!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但不確定,我需要繼續核實一下。

「張曼!」

「嗯?」

我連忙問道:「聶濤有沒有兄弟姐妹?」

「他有個大他兩歲的親哥哥。」

「那麼他哥哥有孩子嗎?或者準備要孩子嗎?」

「唔,他嫂子的確快生了。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一聽,激動地握住了張曼的雙手:「可能有辦法先給你控制住!」

周末一大早,我和張曼來到了BJ的一處別墅群。「你早上和我出來,聶濤不會發現吧。」我倒是不擔心聶濤找我麻煩,是怕他再打張曼,那一耳光是張曼替我挨的。

「不會,他最近忙着生意上的事,沒工夫過問我。就是咱們大早上空着手去人家家裏,會不會不太禮貌啊。」

「切,這小子是我大學同學。沒啥禮貌不禮貌的。去就是給他面子了。」

「曹哥。」

「嗯?」

張曼從包里拿出一堆小瓶子遞給我:「這是我給你買的便攜洗手液,可以不用水洗的。你帶着吧,上次你握着我的手時候,我緊張壞了。生怕傳染給你。」

我接了過去,這瓶子做的十分精緻,聞上去還有淡淡的花香。有道是寶劍贈英雄,聞香識女人。什麼樣的女人,會送什麼香氣的物品。

「謝謝你,張曼。其實我並不在意你是否有病,一個人肉體上的病可以祛除,但如果心裏也病了,那就難辦了。」

「如果心裏害了相思病,也可以治嗎?」張曼直勾勾的看着我。車裏的氣氛一下子被點燃了起來,我感覺從洗手液上散出的花香愈發濃烈,直擊心田。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大學同學打來的:「你們到了沒啊?我好不容易周末睡個懶覺,為了等你們才早起的,再不來我就回去睡覺了。」

「到了到了,這就進去。」

我的大學同學叫韓朔,他畢業后直接進了一家細胞生物公司,據說在裏面混的風生水起的。從他家的裝飾佈局我看得出來,這傢伙發財了。

「哎呦,嫂子一早怎麼臉這麼紅,外面應該不冷啊。」韓朔遞過來兩瓶飲料順口說道。

張曼禮貌的接了過來,貝齒輕輕地咬着瓶口邊緣,用飲料瓶來擋住她愈發紅潤的面龐。

「老韓,還是說正事吧。你覺得這事可行嗎?」

韓朔看着我帶來的報告,優雅的翹了個二郎腿說:「有什麼不行的?你能找到這個人可能對嫂子的病免疫,那麼他的家族就有可能攜帶這種基因。小孩子一出生的臍帶血幹細胞完全可以培育后打入人體,來治療這種疾病。」

「臍血幹細胞現在臨床應用的怎麼樣了?」這是我最擔心的,不能讓張曼擔風險。

韓朔從沙發一頭拿出一沓子a4紙說:「看吧,這都是臨床推廣應用的材料和病歷。有用來治療系統性紅斑狼瘡的,二型糖尿病的,還有用來養生保健的。」

張曼在一旁靜靜地翻看這些材料,她看的很細緻投入。我不是做細胞研究的,但大致也知道這種治療方式目前很熱門,用來從細胞層面來修復受損的機體組織,是一個全新的技術。

「那你們能拿到這個孕婦的臍血幹細胞嗎?」我問道。

「老曹,不是我吹牛。只要她在BJ生產,我就可以拿到。我們公司和BJ所有的產科都有聯繫,拿個臍帶血還不是輕輕鬆鬆手到擒來的事。」

「醫院不會查嗎?」張曼插了一嘴。

「嫂子,你這就不懂了。臍帶血的來源就是產婦,這玩意在產科就是醫療垃圾,以前他們是直接處理掉,除了有些人要帶着胎盤迴家包包子吃。大部分都進了垃圾箱。如今,我們變廢為寶,還額外給了產科一筆採購費用,醫院開心還來不及,怎麼會幹涉這個事?」

「這麼說來,到時候只要把那個產婦的住院信息告訴你,等着你去培養細胞就行了。」

「沒錯。」韓朔捋了捋自己的帥氣頭髮說,「不過,如果這個產婦想保存臍血幹細胞給自己的孩子用,就麻煩了。那就不能採集她的細胞給別人做培養用。不過,這種事不多,現在臍血保存,一年費用就是八萬起步,不是一筆小數目。」

難怪韓朔這麼有錢,這種買賣真的是穩賺不賠。

臨出門的時候,韓朔還不忘說道:「啥時候結婚啊,記得請我吃喜糖。」鬧了張曼一個大紅臉,好在她鑽進了車裏,沒讓韓朔注意到。

「你這同學真有意思,你們學校的都是這樣的人嗎?」張曼發動車子,準備把我帶回去。

「越是高級學府出來的,越是精緻利己主義。因為學的多了,知道路不好走,好不容易到了山頂,還不摘顆星星下來。」

「你這比喻真的是清新脫俗,把發家掙錢說的好高雅。你怎麼沒有和他們一樣摘星星呢?」

「因為我到山頂,看到了眾生亂像。萬般總是過,唯有心不盡啊。」

很快車子到了我家社區門口,張曼叫住正要下車的我,說道:「曹哥,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這個社會該多好啊。」

我還沉浸在張曼的誇讚當中,一道人影攔住了我:「你小子跑哪去了,害我在這裏等你半天。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是不是約會富婆去了?」

說話的正是方芸,她手裏還提着一堆食材,有蔥姜蒜還有牛肉、豬蹄,看樣子準備來我這裏露兩手。

現實還是無情的打擊了我,在廚房露兩手的是我,大廚竟是我自己。「方監工,你跑來不是看我做飯的吧。」我正在炒糖色,餘光看到方芸依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嗑瓜子。

「我來是監督你好好吃飯的。這是你媽賦予我的職責。」

這丫頭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她當時覺得我家庭普通,過年都不肯和我回家的。如今還藉著我媽的名義來管我,真是伶牙俐齒。

「你多久沒洗澡了?」她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怎麼?想一起洗嗎?」

「要死啦你,跟誰學的這麼流氓。」方芸哼斥道,「你把褲子給我脫了。」

啊?!還說我流氓,你不更流氓?讓我光着屁股炒菜啊?

「看你衣服髒的,上上下下的多久沒洗了。趁着我現在有空,先給你洗洗。吃完飯你給我去洗個澡。」

不得已,我在廚房把衣服褲子都脫了,好在天氣不冷,中午頭溫度還不低。

「你褲兜里有沒有值錢玩意,別讓我給你洗沒了。」方芸在廁所里問道。

「有,有我的記錄本,還有購物卡。」

「行。記錄本給你找出來了,購物卡沒收了。」

我苦笑着,這個女人真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日子過得就是這麼快,轉眼到了冬天。

韓朔給我打來電話,說那個產婦的臍血幹細胞已經提取保存,準備給張曼用上。而我正在外地出差培訓,不能陪着張曼進行治療。好在我回來后,張曼打來了電話,語氣充滿了驚喜:「曹哥,我接受幹細胞注射后,發了一次高燒。然後感覺全身輕鬆了許多,整個人就像重新激活了一樣。」

這是好事,說明她的免疫系統得到了重建,對病原體進行了一次清理。看來在不確定病原的時候,用免疫人群的細胞是可以起到治療效果的。

為此,我又讓張曼來實驗室進行了一次檢查,看看身體機能的數據有沒有恢復。

實驗結果也沒有讓我失望,張曼的各項指標數據很漂亮,都在正常範圍內。我正要打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小於突然跑來對我說:「曹哥,有警察找你。」

兩個民警出示了工作證后,其中一個年長的對我說:「曹斌,現在懷疑你和一起盜竊案件有關,我們要帶你回去調查詢問,請你配合。」

就這樣,我在實驗室里的人眾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帶進了公安分局。

我忖度這個案子可能小不了,因為不是把我帶到轄區派出所,而是直接拉進了公安分局,涉案金額或者報警人的背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這裏,我是度日如年,天天和一群社會上的地痞流氓關在玻璃房裏,聽着他們吹噓自己的「光輝事迹」。

經過兩次提審,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聶家大哥選擇的是保留臍血幹細胞,為自己的孩子做一個健康儲備。人家有錢,這也是情理之中的決定。但是,壞就壞在業務經理身上,他沒告訴張曼實情,想着兩頭都掙錢。一方面,掙了聶家大哥家的臍血幹細胞保管費用;另一方面,再掙着張曼的治療費用。不得不說,這個如意算盤打的十分精明。而且,給張曼用的細胞劑量也不大,很難被人發現。即使若干年後,聶家大哥的孩子需要動用儲存的幹細胞,用掉的這些細胞他也可以說是日常保管的損耗,可謂是天衣無縫。

可是聶家人偏偏就報了警,告訴警方自己存儲的幹細胞被人盜取。警方調出監控和使用記錄,很快就鎖定了業務經理,順帶着也牽連到張曼。

這還沒完,最後他們認定的幕後主使,竟然是我。

天地良心!我怎麼成了幕後元兇!

很快警方從我那裏搜出了張曼給的購物卡,還剩下四張。他們說這是贓物,已經存進了證物室。

而第二次審訊時,民警拿出了一張「打印件」,告訴我,這是可以認定我參與其中的關鍵證據。

我接過一看,這不就是我隨身攜帶的軟抄本上的內容嘛。上面寫着,幾月幾號,然後聶濤的基因免疫,臍血幹細胞可以治療,孕婦生產在BJ,巴拉巴拉之類的字。

「這是你寫的吧,用不用做個字跡比對?」民警問道。

「不用了,這就是我寫的。」

「很好,你早點交代。對大家都好。」

「交代?交代什麼?」

「你是如何指使你的同學韓朔和他的業務經理去偷取細胞的。」

「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他們怎麼盯上聶家儲存的幹細胞。你沒有,那你在本子上寫的又是什麼?不是犯罪計劃是什麼?」

我一時啞口無言,理屈詞窮。

這所有的證據鏈條對我都十分不利。幹細胞的價值不菲,恐怕我真的要去監獄里改造幾年。

後面的事,就是我突然被放出來了。

此時,我已經把這幾個月的事像過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一個人木木地打開家門,頹然地坐在地上,眼神獃滯且無助。

看到桌子上的香煙,我抽出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濃烈辛辣的煙氣嗆得我直咳嗽。我看到桌上一張小紙片,應該是上次方芸來我家給我洗衣服掏出來的。拿過來一看,是張曼給我的紙簽:

靈草本弱需仙露,山木涸澤恐日出。

文武雙星伴月起,不許久旱遇金烏。

我一字一句地念著,自嘲地笑着,還幫助別人呢,自己馬上就身陷囹圄了。我拿起煙頭點燃紙簽的一角,一小股黑煙頓時騰起。

「咣咣咣。」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我問道。

「警察。」

我想這是準備逮捕我,為開庭做準備了。我對着鏡子梳了梳頭,要像個革命烈士那樣大義凜然的面對審判,縱然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也要不屈於現實,不低頭於邪惡。一瞬間,我領悟到那些先烈們的精神,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

門打開,站着兩個便衣。為首的一個亮了亮工作證說道:「跟我們走吧。」

「好的,不過等我一下。我準備點衣服和洗漱用品好嗎?」

兩個便衣面面相覷,為首的說:「我們首長請你過去一趟,應該用不着化化妝吧。」

就這樣,我又被帶了出去。這次明顯客氣多了。車子停在一個會館門口,這個會館沒牌沒名,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真的是大隱隱於市。

穿過一片竹海,經過一道走廊,來到了一處房間前。為首的便衣說:「曹先生,到了。你進去吧,首長等着你呢。」

我狐疑地推開了門,好傢夥,裏面坐着六個人,正中間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國字臉,兩鬢略微發白,梳着一個背頭,讓人感覺不怒自威。他的後面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寸頭青年,個子不低,約莫有個一米八五的樣子。這坐着的幾個人里,有三個我是認識的,一個是張曼,一個是我的同學韓朔,而另一個就是聶濤,此時他正在惡狠狠的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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